既然说好了,他们也不会忽然改变主意,就这样,他们又是弹琴,又是吟诗作对,又是饮酒地过了大半夜,殊不知,他们在湖边耍玩的那一幕,正好被偷偷跑出宫的逍洛王看到了,本来还没什么,但是逍洛王也是懂琴之人,所以即使柳公子弹奏的并非《熏风》,他还是一听便知,当日在城楼上弹琴的,就是那个穿着翠绿色长袍的男子。
不过事关重大,他没敢乱出主意,只好立即赶回宫向皇上报告这件事。由于没有人见过当年弹奏《熏风》的女子,现在虽然逍洛王很肯定地说那个男子就是城楼上的人,但是皇上还是拿不定主意。
最糟糕的是,昨日下午偷偷跑出宫听书的鸢阳公主竟然看上了一个俊俏的男子,而那个男子听她的描述赫然就是逍洛王提到的那个人,所有的一切都变地混乱。不过,或许这是好事,说不定可以借鸢阳公主的手,把那个男子所有的事揭露出来。
半夜,一只黄色的蝴蝶自窗台上飞起,慢慢地向着皇宫外飞去,在黑夜中形成了一个美丽而奇异的画面,究竟是什么事让这只蝴蝶在大半夜展翅高飞呢?
另一边的亭子里,陈莞影已经大醉了,半个身子都趴在了石桌上,发着他的美梦,口中却不断地喃着“秀娟”二字;公孙剑也坐在石凳上,俊俏的脸上微红,右手提着一壶酒到处乱晃;至于柳公子,他的脸色依旧,仿佛一直滴酒不沾,可他明明已经喝了整整一坛酒了。
他左手复于身后,右手提着一酒杯,旁边靠着柱子放着的赫然就是黑凤凰,看来他是特意把黑凤凰带到这里来了。凝视着湖面中的残月,映于他的双眸中竟显得沧桑,摇晃不定的湖面,被水波扭曲的残月,夜深人静,偶尔传来鱼儿跃起的声音,良辰美景,在他看来,或许也不过是虚梦一场。
举起酒杯一饮而尽,他竟然眉头都不皱一下,一副食不知味的样子。不知从哪里飞来了两只蝴蝶,一黄一白,它们围着他绕了两圈,黄色的那只蝴蝶忽然停在了他的酒杯上,久久不动,仿佛在贪恋着杯中的酒香味。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慢慢地抬首看着天空中的残月,淡淡地开口道:“平生欢少诚多,不曾说,造化弄人。此身更难托,思往事,悲难恨,念旧歌,迷离望眼,相看恍如昨……若是早知今日,不知道,你悔是不悔?”
“什么悔不悔?”身后忽然传来了公孙剑迷糊的声音,一股浓烈的酒味扑鼻而上,没等他反应过来便被撞上了。
“啊!”蝴蝶立刻展翅而逃,可是柳公子却被公孙剑撞个正着,整个人扑到了亭子里的栏杆上,右手上的酒杯猛地脱手而出,“扑通”一声便掉进了湖里了。
公孙剑整个人压在了柳公子的后背上,红通通的脸蛋明显地表现出了他的醉意。只见他笑嘻嘻地凑近柳公子的耳边道:“你……一个人在自言自语些什么?”
他一开口,柳公子便嗅到了那浓浓的酒味,只能叹气,认命地继续趴在栏杆上,任由他压在自己的后背上:“我说公孙剑,这个世界有规定不可以自言自语的吗?”
“没有!”他立刻扬起了大大的笑容道,“可是,我想听你在说什么。”
“跟你无关的事听来作甚?”柳公子无奈地看着湖面,心里在想着他到底要到什么时候才会想到走开,自己又不好意思就这样把他推倒在地上。
“无关也要听!”此时,他竟然像个孩子一样耍起赖来,伸出左手环住了柳公子的肩膀,把右手上的酒壶凑到了柳公子的前面威胁性地笑道,“你不说,我就灌下去了哟!”
“你觉得我怕喝酒吗?”柳公子轻轻挑眉。
他状似为难地蹙了蹙眉头,后摇头道:“对哦,你不怕,明明你喝地最多,可是你一点事都没有。不过……我发现了一件事了。”
“什么事?”
“你……好香”说着,他还伸直脖子嗅了嗅。
柳公子心中一惊,猛地转身推开了他喊道:“你醉了!”
“哎唷!”忽然被他这么一推,公孙剑立刻撞到了趴在桌子上的陈莞影,结果两人都跌倒在了地上了,陈莞影只是睁了一下眼睛便又睡过去了,而公孙剑倒在了陈莞影的身上后不一会儿,也睡过去了。
看到他们两个大男子就这样躺在地上睡着了,柳公子只有抚额苦笑的份:“我这是怎么了?果然……还是不够成熟吗?”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他们扶到了石桌上,让他们可以趴着石桌睡觉,自己却拿起了地上的最后一坛酒,背靠着柱子,右脚踏着栏杆坐在了上面了。
温和的月光照耀在他的身上,泛起了淡淡的月白色光芒。昂头把酒坛中的酒倒入自己的口中,即使有些许酒顺着嘴的两边泄流而下,窜到了衣内也不管了。
右手一垂,他直接用左袖擦了擦嘴角的残酒,便闭上了双眸,感受着月光照耀在眼皮上的光亮。微风轻轻吹过,托起了他束绑起的马尾辫。两横清泪忽然在他眼角边缓缓落下,无声无息地滴落在他的衣领上。
“庄周梦蝶,蝶梦庄周……梦蝶……呵……”他冷冷一笑,任由泪水落下,不曾擦拭,“好恨……好恨……为什么……我还活着?为什么……只有我还算是活着?”
仰头再次对准酒坛灌酒。公孙剑和陈莞影醉在于酒,醉的是人,而柳公子,醉在于情,他醉的……是心。
大清早,太阳慢慢升起,火红的阳光却无法驱赶空气中的寒冷,清澈的水珠在小草尖上滴落而下。亭子里,陈莞影和公孙剑还趴在石桌上睡觉,而柳公子却依旧保持着坐在栏杆上的姿势,静静地看着血一般的湖面,似乎是一夜未睡。
“唔嘶!”公孙剑刚坐起来伸懒腰却又捂住自己的脑袋倒吸了一口气,显然是因为宿醉醒来头疼。
“醒了?”柳公子转过了头,静静地看着他。
“嗯。你醒的真早,头不疼吗?”公孙剑点了点头,也看向柳公子道。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凄美的湖面成为了他的背景,坐在栏杆上的他,此刻显得特别的凄凉、悲哀。
“酒……对我是没用的。”声音越来越淡,他回过头继续看着湖面,似乎是在感叹,又似乎是想要表达些什么。
虽然他的声音很轻,但是公孙剑还是听到了,苦恼地揉着额头道:“唉特意准备这么好的酒,结果你全部当水给喝了,谁知道你酒量这么好。”等了一会儿不见他回答,公孙剑继续问道,“我记得……昨晚好像撞到你了?”
“呵,是啊。”他忽然轻轻一笑,猛地跳下了栏杆,站在公孙剑的前面,脸上已经恢复了那玩世不恭的笑容了,“你还真是不客气,明知道栏杆这么矮,昨晚要不是我抓地紧,肯定被你给撞到湖里去。”
“啊?啊抱歉抱歉。”公孙剑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自己的脑袋,笑道,“下次我会小心一点的了。”
“还有下次啊”他苦笑着摇了摇头。
等陈莞影也醒过来后,他们三人便收拾了一下离开了。陈莞影和公孙剑各自回去自己的府邸,而柳公子还是回去了城楼,似乎怎样都不肯跟别人住在一起。
城楼内,柳公子抚着黑凤凰,泪水却又渐渐流淌而下,滴落在琴弦上发出了清脆的响声。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又开始自言自语了:“你会原谅我吗?如果我做到了你交代的事,那么……你是不是就会原谅我呢?是不是呢?”
轻轻一拨琴弦,黑凤凰却没有发出声响。
“为什么?”他一脸的惊疑,“为什么连你也不认同我?连你都要抛弃我对不对?连你都……不肯原谅我的所作所为对不对?”
黑凤凰上的三只凤凰渐渐淡化,仿佛即将消失不见。
“不可以!你绝对不可以消失!”他从怀中抽出了一支银针,不停地加深着黑凤凰上的花纹,但是不管他怎么努力,那三只凤凰还是渐渐隐去,“不可以!我们定下了契约的!你怎么可以在这时候弃我而去?她恨我!他也不喜欢我!大家都恨我、讨厌我,只有你……只有你不可以!我们的契约并没有消失,你必须陪到我达到目的的那一刻!”
黑凤凰忽然震了一下,一个若有虚无的女声响起:“你的心已经迟疑了……那不是我想要的……只充满怨恨的主人……”
“什么?”他猛地一愣,痛苦地双膝跪倒在地上,泪水无止境地流淌着,“没有你我也可以……”忽然,他冷冷一笑,当抬起头,脸上的笑容已经充满了残酷,就仿佛是从地狱来的修罗,“没有你……我一样可以……只要解决了眼前的事,他们……注定死在我的手上!你等着瞧,幽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