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不凡很自觉的爬了起来,一夜无眠的他双眼通红,以前虽说从没有起过这么早,但是师父的话,他还是不敢不从。来到大殿,他见师父此刻正盘坐在三尊神像前,双眼微闭,面容祥和。
这会儿,不凡方才壮着胆子仔细的打量了一下这个救命恩人,他越发觉得眼前的这位老人身上有一种莫名的气场,像是万分严厉,但却又很和善;像是高高在上,却又很平易近人。他虽须发皆白,但却又面容红润,脸上并无一丝皱纹,看上去全无老态,正像是年画中的老寿星一般……
“徒儿,到为师这里来。”正当小不凡看的出身,那王天罡突然开口说道。
王不凡吓了一跳,急忙应声道:“是,师父。”随即他急忙走了过去。
王天罡这才睁开了眼睛,缓缓起身,指了指墙上挂着的三幅神像说道:“你先过来跪拜祖师爷。“
王不凡急忙跪在蒲团上,一板一眼的磕了三个头。
王天罡又道:“现在,你再拜我。“
王不凡再次照做。
“如今,你拜了祖师爷,又行了拜师礼,那么就算正式入了我道门王家,算来乃是第六十代直系传人。”
王天罡将不凡扶了起来,并道:“我道门王家与其他的修道门派有所不同,我们一不拜神,二不拜仙,所拜之人共有三位,其一乃是我王家开派祖师的师父,此人道法天成,领悟世间一切大智慧,功德无量,其无名无姓,后辈之人皆尊称为智者。其二也就是左手边的这位,乃是我王家开派祖师爷,其三乃是第二代祖师爷。这些,你都要牢记于心。”
王不凡点头称是。
王天罡又说道:“从现在开始你跟我学道,首先要做的就是斩断尘缘,虽说你一家百余口遭人屠灭,但你在你学艺未精之前,万不可追查此事,更不可想着寻仇,莫要让那尘缘杂念毁了你的灵根,你可记下了?”
王不凡虽小,但却也明白灭门之仇不共戴天的道理,可如今师父却让他在学成本事前万不可追查,更加不能报仇,乃至连寻思都不能寻思,这是为何?他心里头多多少少有些疑惑和矛盾。
王天罡似是看出了小不凡的困惑,却也没有明说因由,只是说道:“现在你还小,很多东西你是不会明白的,为师所言,你只需牢记在心便可,这于你只会有百利而无一害。”
王不凡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道:“师父,徒儿这条命是您救的,从今往后您说什么就是什么,我都听您的……”
自此,小不凡算是正式拜入了道门,较之以前奢华的生活,现在没了深宅大院,没了至亲的家人,也没有前呼后拥的下人服侍……有的仅是破破烂烂的三间茅屋,和一个行事古怪同时又深不见底的师父。每日识字念经,画符练武,粗茶淡饭,日子过的枯燥,却又异常充实……
就这样,时间好似流水,眨眼的功夫,王不凡在这桃花观里过了六个年头,如今的他早已褪去幼气,长成了一个精干的小伙子,他个头不高,肤色偏白,一双眼睛不大却异常有神。
这六年间,王不凡深受其师王天罡的影响,行事有条不絮,不慌不乱,比起同龄人而言,少了几分毛躁,多了几成笃定与老成。再说不凡这几年所学的本事,那可更了不得!不凡天生一个好脑子,不管啥学问都是过目不忘,什么道家学术,奇门遁甲,伏羲八卦,易经奇理等等。此外,在武学的造诣上,更是天赋过人,加之这孩子骨子里有一股不可多得的韧劲,肯吃苦,六年苦学可说直追寻常人毕生之功力呀。
这天一早,天还刚蒙蒙亮的时候,不凡正金鸡独立的站在屋外的梅花桩上练习腿功和道门王家独有的吐纳功夫。突然看到一个肥胖的白鸽扑棱棱的飞了过来。目力极佳的他老远就看到这白鸽的腿上绑着个布条。
正纳闷儿间,师父王天罡似是早有预算似的推门而出,只见他一伸手,那肥胖的白鸽便在半空打了个盘旋,随之径自飞落到了王天罡的胳膊上。
王天罡自鸽子腿上取下布条,展开看了两眼,脸上神色随之变得有些飘忽不定起来。跟在师父身边这么久的不凡从没见师父有过这样的神色,心下好奇,便跳下梅花桩走过去问道:“师父,怎么了?”
王天罡轻叹了一口气道:“看来,是时候让你去俗世走一遭了。凡儿,你天资过人,这几年跟着师父修习道法,进步神速,如今也算小有所成,但唯一缺乏的就是历练。正所谓乱世多妖邪,如今天下将乱,外面的世道很不太平,更有一些隐藏于世的妖物出来作祟。我道门王家世代以降妖除魔为己任,治世隐,乱世出。明日你便下山,拿着这封信件去白水镇找一个叫徐子龙的人。”
一听师父竟然要自己下山,王不凡暗自一惊,“师父,您老人家的话徒儿自是不敢不从,只是徒儿未曾涉足凡尘人世,经验尚浅,况且徒儿学艺不精,只怕现在下山,会负了您老人家的期望呀。再者说了,那个叫徐子龙的是何许人也我并不认得呀,您让我去寻找此人,到底是所为何事?”
王天罡意味深长的看了看不凡,沉声道:“为师让你下山自有为师的用意,你在山里学艺六载,各方各面都可说是小有所成,如今最欠缺的就是历练,此番为师要你下山,不仅是要你去降妖除魔,更要你在凡尘俗世中悟道,悟出一条属于你自己的道!至于那徐子龙嘛,其实我也没有见过,只知道他应该与你一般大,是道门徐家的后人。那徐家的开派祖师爷跟我王家开派祖师是同门师兄弟,王、徐两家世代交好,每逢乱世,两家后人必会携手卫道,保护凡尘人间不受妖邪侵占。”
师父既然把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王不凡便也不敢再多做推脱,只得点头应下,并回房去着手准备了起来。
关于这个徐家,不凡以往倒是经常听师父提起,王、徐两家自古以来都是修道门派的领头羊,只不过在道法的修行上,两家走的是截然不同的道路,因此在暗下里也是相互较劲的。
收拾好简单的行装,王不凡怀着对师父的不舍和对外面世界的憧憬这样复杂的心情,准备离开桃花观。临行前,师父王天罡给了他一些碎银作为盘缠,此外还有桃木剑、铜钱剑、阴阳罗盘、毛笔、墨斗、神沙、飞蝗石、玄黄纸符、火折子等等。由此可见,这王天罡王老道对于不凡还是非常上心的。
不凡谢过恩师,将这些物件一股脑儿的装在了一个灰色布包里,将其背在身后,又对着师父磕了三个响头,这才踏上了下山的路。
话说这桃花观,坐落在泰山西麓,小不凡在此生活了六年的时间,却从没见过一个外人,这是什么原因呢?原来,王天罡为了避免俗世中人的叨扰,特意以奇门术数在桃花观的周围布下了玄机,一般人若是到了这个地方,是不可能踏进桃花观半步的,其原理就好比是鬼打墙一样,一旦有人进来,在里头转着转着定会自己有转悠出去,若不懂得破解法门的话,那是万不可能发现这山麓里还有这么三间破草屋的。
而这奇门之术,是不凡这几年的必修之课,所以布置在桃花观周围的这些用以掩人耳目的阵势根本难不住他。
对于白水镇这个地方,不凡还有一些模糊的印象,虽然当时他还小,并且这么多年过去了,但毕竟那段刻骨铭心的回忆,始终在他的脑子深处,挥之不去。
下山之后,不凡一路走一路问,日夜兼程,花了近十天的时间,总算找到了白水镇所在。当时正值寒冬,天寒地冻的,街道上冷清的很,家家户户门窗紧闭,若是没有那一股股炊烟顺着烟筒冒出来,给这镇子平添了一些人气的话,这小镇简直就像是一个死城。
来到白水镇上之后,不凡并没有在此驻足,而是循着记忆去了城南十里的地方。因为那儿,有着他曾今的家,那块土地下面,掩埋着他的亲人。六年的光阴飞逝,虽说这里早已物是人非,但始终没变的是,对亲人的那份思念……
不知是何原因,十年前的吴家大宅所在地,如今变成了乱坟岗,处处荒草丛生,枯木林立,偶有乌鸦飞过,“嘎嘎”的叫唤几声,越发显得凄凉与破败。不凡站在这片荒地的边缘,眺望着这一片荒芜,心里头有些不是滋味。
这时,突然有一道声音传了过来“王不凡,你终于来了!”
“谁?”不凡一惊,急忙循声看去。只见一个年纪与自己相仿的少年,此刻正蹲在一个荒坟边上,由于他穿着一身黑灰色的束身衣服,腰里头别着一把短匕首,脚蹬过膝黑皮靴,头戴黑狐皮高毡护耳帽,他这身装扮跟那周围老坟的颜色极像,加之周围的枯草有一人多高,所以不凡来时根本没有注意到这家伙的存在。
那少年站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尘,走了过来,一边说道:“我就是徐子龙啊。”
不凡心头又是一惊,“你就是徐子龙?你怎么会知道我在这儿的,况且你我好像素未谋面吧,你又是如何断定我就是王不凡的呢?”一边说着,不凡又一边细细的打量了一番,只见徐子龙个头与自己相仿,体型异常匀称,脸上挂着些许淡笑,眼睛不大,却透着精光,模样说不上俊俏,不过给人一种极为精壮可靠的感觉。
徐子龙哈哈笑道:“这还不简单,我家老头说你是我此生的贵人,那我就算了算我这辈子会于何时、何处碰到贵人,卦象上说往生往死忆往年,寒鸦悲唱腊月三。怎么样,我算的没错吧,这不,我才刚到没多会儿,就把你等来了。“
“好一个往生往死忆往年,寒鸦悲唱腊月三!“王不凡对着徐子龙的第一印象是相当的不错,因为他就喜欢那种有真本事的人,就好比自己的师父。他轻赞了一句,随之抱拳道:“在下便是王不凡,乃道门王家传人,你们徐家与我王家既然是兄弟门派,那我便叫你一声师兄吧。”
哪知徐子龙听了这话之后,却是连连摆手,他说道:“我这个人最烦那些礼节了,什么师兄师弟的,听着就头大,你就叫我子龙吧,我叫你不凡,这样多显亲切。”
王不凡也并非那种死板之人,听徐子龙这么一说,当下便点头应道:“既然如此,那咱就听你的,对了子龙兄,方才我见你蹲在那座孤坟边上,难不成那里埋葬的是你相识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