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今日帮了我,黄玉定不忘书生公子这个人情。”少女却死拉住他不放,“等我回了‘一线天’,自会加倍还钱给你,又岂会赖了你的银子不还?”
少年闻言周身一僵,缓缓回过头来。
“是了,世人不知‘一线天’是何处,倒也难怪。”少女心下算念,便又随即改口道,“云天城中有座云天山脉你总该知晓罢,我是云天山脉黄子莺,公子不必疑虑。”
少年甩手丢些银两与了小二,正色问她:“你究竟是来自云天山,还是‘一线天’?”
黄玉盯着他的手臂瞧了一会子,才接腔道:“我是黄玉,字子莺,来自云天城。云天山就是‘一线天’,‘一线天’即是云天山。只是十八年前,‘一线天’中遭逢大变故,逐渐淡出江湖。我看公子年纪尚轻,怎地会知晓‘一线天’,却不知云天山。”
少年只觉胸口气血翻涌,口中默念:“一线天……”
“看公子出手,也不像是寻常书生,倒像是个练家子。”黄玉仔细瞧着这发色诡异的少年,“你……叫什么名字?何许人也。”
黄灰色的长发被骤然而起的一阵风吹起,扬在胸前的破衣烂衫晃荡着半截被黄玉扯烂了的袖子:“在下姓贺,名镇魂。”
二人并肩走在林荫道上。左边少年一衣雪白,手摇折扇,风流倜傥,只可惜一头长发生得怪异,好不怖人。右边少年,明眼人一瞧便知是女扮男装,生得白皙俏丽。
“我爹爹是一苍鹰翱天,我娘亲乃是一绝世璞玉。”女扮男装的那人说道,“黄山乃是他二人隐匿江湖,神仙侠侣的洞天福地。除此之外再无旁的什么人,你说你是要寻亲?”话至此处,立时面露不满道,“你的意思是我爹爹背着我娘亲外出偷欢,还是我娘亲背着我爹爹红杏出墙?”
黄灰怪发的白衣少年略微僵硬,出口道:“我没有此意。”
水光茂密波光粼粼,两个人却各怀心事。
一身异族打扮的少年只是信步走在湖畔,眼中既无宠爱,也无深情,跟在他身后的女孩儿自然体会得到他的无心无意,心下着恼着娘亲何以意欲将此少年定为女婿?
心中异事,便也不留心脚下,少女忽觉眼前少年一个趔趄,竟倾身斜斜倒去。
“子淳哥哥?”青霜蹲身向少年望去,只见其脚踝处竟飞窜出一条花斑吊环蛇,不由“啊”地一声晕了过去。
这边二人行至水泽,那黄玉一眼瞧见有两团衣物合在一起,拉扯着贺镇魂便欲上前一探究竟。那黄灰色长发的少年心中惦念着“一线天”惦念得紧,当然不想去管这等闲事,哪知这黄玉天生神力,竟被她拖拽着行止于两衣物前。
“竟是两个活人。”黄玉伸出脚尖触碰地上少年,抬眼望向贺镇魂,“你可有法子医治他们吗?”
少年不由气闷地抢过衣袖,负气似的道:“为何要医治。”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枉你伪装成一个书生,竟连这点圣贤教诲都不曾牢记于心,到底懂不懂道理?”黄玉抬手敲打在他的头上,“你要是不救人,本女侠便不带你去‘一线天’了。”
俯身仔细向二人伤处瞧了一眼,贺镇魂低声叹息:“不是什么了不起的毒。”便劈手将内囊中的小瓶子取出,洒出些药粉敷于向姓少年脚踝处的伤口。
黄玉好奇不已,不住地向那药瓶飞眼:“这是什么灵药?”那贺镇魂横了她一眼:“是蜈蚣粉和蝎子粉。”
“好生奇怪。”黄玉向那瓶子盯着瞧了半晌,“你治伤的手法,与我爹爹好生相似……将毒虫碾了成粉末敷在伤处。”
贺镇魂不免心中生念:“你爹……”
“不过这碾虫作药的法子是燕姑姑的……”黄玉不禁心中长草,骇然地想:莫不是爹爹和燕姑姑……不不不!爹爹心下仅我娘亲一人,哪里会和别的女子有情,真是岂有此理。不由烦闷道,“你怎生不医那位姑娘?”
“她并未中毒,何谈医治。”镇魂伸手向少女人中按去,“怕是受了惊吓,一时昏了。”
受到惊吓竟致晕了,未免忒也没胆识没出息,黄玉不满地摇一摇头,对这位姑娘好不失望。
却说青埂峰上,少女璃浣亭亭玉立在山头,向那鸽子摸上一摸,道:“好鸽子,这一下,可教娘亲放宽了心。”
忽听背后声音袭来,让她毫无防备之下吓了好大一跳。
“你这丫头兀自言些什么?”身后母亲的声音响起,直教这美目少女一时反应不及,随口便道:“娘亲可想念镇魂?”
哪知母亲却道:“谁说我心中记挂着他。”一句话说得冰冷绝决,倒教女儿璃浣一时无言以对,只是诧异地望着自己的母亲。
王淑浣眼中射出鄙夷:“他和我非亲非故,有仇无恩,我恨之不及,岂会挂怀?”
从未见过娘亲这样的笑容,璃浣不由心中打鼓,一种从未有过的恐惧感顿然涌上心头。
或许,真是有什么地方弄错了。也许,事情的真相远远不像自己想得那样简单……
惜哉惜哉,鸽子已然放出去了,放出去的信鸽泼出去的水。既然覆水难收,只怕是要坏事。
璃浣兀地有种不好的预感。
两月过去,住在沈家倒也安闲自在,向子淳是与贺镇魂一向不合的,与之三天一大争,两日一小吵,贺镇魂倒也宽宏大量直接无视了他。只因他一心想着快去“一线天”寻找生身父亲,旁的事情一概全凭黄玉做主。
“向家少爷,你要是再敢找镇魂的不痛快,我会把你从这里拎起来扔出去。”黄玉摆出一副誓不两立的架势,反正大家都是在沈府作客,谁也犯不着怕谁。
向子淳从鼻子里哼了一节音,瞧不起地看向这个瘦小的黄毛丫头:“就凭你?自不量力。”
黄玉上前一步,劈手拎起向子淳的衣领,将他双手托过头顶,双手一用力,将这庞然大物直接丢出门槛。
这一摔,直教向子淳头晕眼花,目瞪口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