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怎么啦?”曹队长一脸的讶异。
“他刚才把天捅破了!开着大卡车朝我们的方科长和另外一位同志轧过去,要不是躲闪得急,险些出人命;接着又驾车冲进基建科工棚,把工棚摧毁了一大片。”
曹队长大吃一惊,一把拽着小青年来到工棚跟前。
工棚跟前已经围着好些人,其中有厂长、厂办主任、保卫科长、劳资科长。
曹队长见到已坍塌残破一大片的工棚和死死地卧在工棚里的大卡车,不禁大惊失色。
他连忙来到方科长跟前,用带有负罪感的口吻说:“方科长,实在是对不起,没想到会出这么大的事,你身体伤着哪里没有?”
方科长说:“暂时身体无大碍。”
“听说还有一位同志也险遭不测?”
方科长指着身旁的小伙子说:“这,我的儿子。要不是许思源不要命地把我爷儿俩从你们的车轮底下救出来,我爷儿俩的命今天算是交待了。我还想多活几天,你们车队现在就要我的命,是不是太着急了呀?”又抬手指着工棚说,“要不是工棚里面的一堆钢筋挡住了卡车,我的钢筋班、木工班、油漆班、办公室、仓库的十几号人的性命就全报销了。”
曹队长一脸的尴尬。他转身从豁口处进了工棚。不一会,他走出工棚,对那小青年吼道:“小子嘞,你给我闯大祸了!你的师傅呢?”
小青年嗫嚅着……
“我的天哪!怎么搞成这样!”突然现场响起一个人的大叫声。
许思源扭头一看,是车队的吴司机,他似乎刚从什么地方跑来。
“他才来几天你就让他开车,他开车时你人又不在车上,你真是胆大包天呀!”曹队长对吴司机大声怒吼道。
“下午上班后,我开车带着他,准备到河边的开阔地去陪他练车的。谁知到了工棚附近,我的肚子疼了起来,我就去上厕所。临离开车时我特别叮嘱他别开车,等我回来。谁知他还是开了车,并闯下这么大的祸。”吴司机分辩道。
“黄泥巴沾到裤裆上,不是屎也是屎了;这件事你兜着吧!你赶快想法把车弄出来,防止起火。”曹队长说完,就朝厂长那儿走去。
“小子嘞,你可把我给害死了啊!”吴司机对小青年大声吼道。随即就朝工棚里奔去……
许思源来到工具散落的地方,将工具一一捡起拎在手上,快步朝西山的工地奔去。
当天晚上,方科长和那穿军装的小伙子来到许思源的工棚小屋。
许思源这才看清楚小伙子的全貌。他二十三四岁,结实的中等身材,红扑扑的棱角分明的脸庞,炯炯有神的眼睛,整个人朴实端正。
许思源进厂近十年来,还从未有领导光临过他的宿舍。此刻方科长的到来,他是既喜悦又紧张。他忙着张罗方科长父子俩坐下来。方科长坐在靠背椅上,小伙子很谦让地坐在床沿上。虽然许思源平时从不喝茶也未买过茶叶,但恰恰几天前厂里一位很要好的同事从外地出差回来后送给他一包好茶叶,此时正好可以派上用场。在一阵忙乱中,他给方科长和小伙子各沏上一杯茶。然后在方凳上坐了下来。
方科长年近五十,富态健旺,睿智稳重。他向小伙子介绍许思源:“他就是咱爷儿俩的救命恩人小许,你就叫许师傅吧。”
“许师傅,救命之恩重如山,终身难忘!”小伙子连忙起身,一把握住许思源的一只手,无比真情地说。
许思源也连忙站了起来。
“这是我儿子,叫方向,当兵刚退伍。”
“哦,方向。”许思源无比热情地对小伙子称呼道。
小伙子欣然地点了点头。
两人又重新坐下。
方科长发自肺腑地说:“小许,今天下午要不是你冒着生命危险救了我和小向,那我父子俩的命可就没了。我们真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才好。俗话说‘大恩不言谢’,我也不多说了,但你的救命之恩我们是记在心里了。”
许思源连忙很恭敬地说:“方科长,没什么,那是我应该做的……”
“你调到基建科也有几个月了吧,你的表现我都看在眼里。你虚心好学,吃苦耐劳,还能与你们班那几个农村来的同事甚至全科的同事打成一片。平时工余时间,你总是在科里的办公室里看报纸,从不搞乌七八糟的事,作风正派。我很满意。今天下午的事,让我一下子对你看得更深更完整了。你心地仁义,有股子敢于牺牲的精神,还具有处理事务果敢、得当又得力的智慧和能力,更不消说你那反应敏捷又迅猛的特质了。其实你是块当干部的材料。你‘劝架’这件事我也早已听说了,从这件事里也可以看出你具有当干部的能力。小许,是有‘劝架’这件事吧?”
许思源怪有点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说:“是有。”
“劝架”这件事发生在去年夏天许思源从县机械厂完成“外协”任务回厂不久。一天下午三点多钟,刚下了早班的许思源从一栋家属宿舍楼跟前经过,忽然听到这栋楼的楼上有人在吵架。他抬头往楼上一瞧,在二楼带栏杆的走廊上,本厂的两个中年女职工正在互不相让地高声地凶狠地指斥着对方。许思源认识她俩,一个姓龚,一个姓谭。她俩的丈夫都是装配车间的,一个是生产一班的班长,一个是生产二班的班长。她俩的旁边站着一些旁观的人。他想,女人吵架是很正常的事,吵一吵,发泄发泄后,就会自然而然地各回其屋了。他也没当回事,就径直回宿舍了。
谁知道晚饭后,许思源到另一集体宿舍楼去找一个同事,又一次路过这栋家属楼时,发现那龚、谭两位女师傅的吵架竟然还在进行中。我的天哪!怎么还在吵呀?仅从下午他发现她俩吵架到现在,足足过去了三个小时,而且肯定都没吃晚饭,是一口气吵下来的。吵如此长的时间,别说她俩的体力要严重透支,就是嗓子也受不了啊!
但是许思源只见她俩的劲头不仅丝毫未减弱,而且叫骂的嗓音是一声高过一声……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了,整个二楼走廊上站满了人,就连许思源现在所站着的楼前的空地上也站着不少向楼上观望的人。
此时她俩的吵架已大大升级,达到白热化的程度。许思源下午所见到的双方相互指斥对方这不是那不是的情状,已完全彻底地被辱骂、糟践对方所替代。两人都捡世界上最肮脏、最丑陋、最恶毒的语言来攻击对方。甚至都把自认为是最具有杀伤力的男人和女人以及动物的性器官当成骂料,恶狠狠地反复地砸向对方……
从她俩那歇斯底里的架势上看,是不把对方骂倒就绝不罢休的!
许思源从身旁那些围观者的议论中得知,她俩各自的丈夫、她俩各自车间或部门的领导、她俩丈夫车间的领导都曾出面竭力地劝架,但都未劝解开。甚至有人跑去把全厂最有理论水平最能说会道的宣传科的韩科长喊来劝架,但也是瞎子点灯白费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