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背了一个简单的背包准备回家奔丧,离开的时候,杜郁礼貌地送我到门口,一脸悲戚的样子说:“节哀。”我也想做出悲戚的样子说谢谢,但还是不着调地回了句:“你中文不错哦,还知道节哀。没事儿,又不是你妈。”他一脸的错愕让我有点内疚,使劲揉了一下自己的鼻子,扯了一个抱歉的笑给他。
21世纪,只要有钱,很多事情分分钟就可以搞定,比如机票。
我坐在登机口的位置,准备酝酿一下悲伤的情绪,因为我真的不相信我妈会死,那个刚强如铁的女人怎么会轻易倒下,即使全世界都报废了,她也能屹立不倒,这是我对我妈多年来坚信不疑的信仰。当我胡思乱想的时候,一个穿着锃亮皮鞋的人踢了我一脚,我恼火的抬眼一看,竟然是耿赫,一如既往跋扈的眼神,一如既往一幅欠揍的表情,他是耿信阳的儿子,我的宿敌。
我意外加嫌弃地瞪了他一眼,头扭向一边,他则顺势坐在我身边。俩人沉默了好一会儿,他说了一句:“你,奔丧啊!”我咬牙切齿猛地看向他,他讪讪地打量我,然后轻佻一笑:“昨晚没睡好吧,一看就是纵欲过度。”我压抑着自己的怒气,冷冷一笑:“听说某人要戒女色,不知道是不是有难言之隐。”说完,我瞄向他的****,他脸色一变:“别胡说八道,我听说一大早你就被人家老婆堵了被窝……”我一愣,突然很烦躁,忿忿地起身走向登机口。心里想的是俩个都是不着调的二百五。
闸口开放,头等舱的客人先登机,于是耿赫悠哉地从我身边走过,那一刻我忽然想到了“革命”二字,真的很想打倒他这种五谷不分四体不勤的二世主,但目前我只能乖乖地随着人流登机,挤过人群找到自己的位置。我左右邻座构成哼哈二将,我,完全没了悲伤的调调,只剩下满满的心烦意乱。飞机起飞,左右邻座隔着我玩起了扑克牌,我压抑着怒火不让自己惹是生非,毕竟再闹腾也不敢真的闹上天。在我觉得自己快要爆发的时候,空姐笑意盈盈地走过来对我说:“小姐,有位先生为您做了升舱服务,您可以到头等舱就座。”那一刻,我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在头等舱我挨着耿赫坐下,闭上眼睛想休息一会儿,更确切地说想冷静一下,但他却拍了拍我的手,我本能的抓起他的手就咬了一口,能感觉到他吃疼,但没有抽开,我狠狠地瞪着他,然后看见空姐一脸惊恐的样子。耿赫揉着手背一脸谄笑地对空姐说:“没事,我妹属狗的,我喝咖啡,给她杯牛奶。”空姐假装镇定微笑着说好,我用余光打量他手背上的齿印,恨恨地说:“我属狼的。”
空姐离开,他抿了一口咖啡,忽然叹了一口气,幽幽地说:“距离你第一次咬我已经过去十九年了吧。“
我愣了一下,重新闭上眼睛,收敛了所有的情绪。
1998年春暖花开的时候,吴惠珍带着岑静,耿信阳带着耿赫一起吃了个饭,在临城最好的餐厅,因为包间已满,四人只好在大厅就餐,不时地惹人侧目,甚至有人交头接耳,但四人淡定而安静的吃饭,席间吴惠珍和耿信阳偶尔会给孩子们夹菜,看起来像极了温馨的一家四口,但只有他们自己知道席间萦绕的尴尬让人食不过味。
吴惠珍因事要赶回医院,耿信阳要急着参加一个会议,所以留下俩个孩子继续吃饭。
岑静低着头认真地对待一块鱼,仔细地挑着鱼刺,小心翼翼地抿着鱼肉,吃得饶有兴致,相比较耿赫却一脸的鄙视与不耐烦,其实他糟糕的情绪来自于岑静的无视。当然,岑静并不是真的无视他,只不过她更喜欢吃鱼而已。那时的岑静很容易专注一件小事,比如摆弄扣子,摆弄叠纸,摆弄一双筷子或者摆弄一条鱼,那是因为只有专注这些小事才能让她忘记或者是不关心那些可能伤害到她的人与事,多年以后她知道那叫‘自我保护’。
坐在岑静对面的耿赫倾身向前,用手指敲了敲桌子,开口说道:“我爸已经决定和你妈睡在一起了,怎么样,你要不要也让哥哥我睡一下。我说,你妈怎么也算有几分姿色,为什么你看起来那么抽条啊,哦,是不是还没长开,你几岁了,13?14?15,你成人了没……”耿赫一幅吊儿郎当的样子,喋喋不休的说着,突然岑静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耿赫愣了一下,既而嬉皮笑脸地说:”怎么,着急了,这么快就来拉哥哥的手了。“他话还没说完,岑静照着手狠狠地咬了一口,耿赫疼得大叫,本能的抽出手甩了岑静一个耳光,岑静也没示弱腾地站起来把一盘子被肢解的鱼刺拍在他的脸上,接着就是耿赫一声又一声的惨叫。
岑静淡然地离开,身后是一群食客惊愕的眼神,还有耿赫气急败坏的声音:“岑静,你等着!“
岑静自然不会等着,但还是无法避免的与耿赫见面,因为他们在同一所中学。每每与耿赫不期而遇的时候,岑静都会想到“冤家路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