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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寡妇门前

1997年的冬天,临城很冷,那年我十四岁。

我爸-岑大胜因酒后驾车命丧山谷,据说被冰冻了一夜之后成为一块冰坨,但面目却完整,只有眼睛始终闭合不上。我妈和我哥去了现场,我妈当时脸色惨白瘫软着晕了过去,而我哥则瞪着眼睛半天无法说话,双膝跪地,不停地磕头,那场面让在场的警察很是心酸。在收敛尸体的时候我哥发现了一瓶没有喝完的白酒,更刺眼的是那瓶酒竟然完好无损,我哥把那瓶酒狠狠地摔在了一块石头上面,即使那样大概也无法抵消他心里的恨与恐惧。

出殡那天,寒风哀嚎,漫天大雪。十四岁的我单薄的几乎无法在风雪中行走,寒风如刀割般的划过脸庞,肆虐的雪迷的睁不开眼睛,任人强行拖着如一具没有温度的尸体,别人以为那是哀伤,只有我自己知道那不过是我无法抵御的严寒。每走一步,耳边都是刺耳的哭喊声,好似玻璃刀划过的玻璃,刺的人心如猫抓般难以忍受,那声音来自奶奶。

晨起,起棺时,已是悲伤的昏厥了几次的奶奶突然冲出房门,扒着棺木哭得惊天动地,有人上前劝慰她,她使出浑身力气甩了人家一个趔趄。她的哭声伴着凄厉的风雪犹如针扎般刺进人的心里,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哀痛让很多人不忍直视。突然,她转身瞪向我妈,在大家还没有反应的时候,一把揪住了我妈的头发开始厮打,嘴里声嘶力竭地、恶狠狠地哭骂着丧门星、扫把星……而我妈没有做任何反应,撕扯中我竟然看见她的嘴角有一丝冷笑,不知道是不是我看错了。我看了一眼岑波,他也只是木木地抱着爸的牌位没有动,整个人有一种置之度外的感觉。就在一群人不知所措的时候,一个人拿了一件棉袄裹在我妈身上,并拉开了奶奶。他的举动无疑吸引了所有人的眼神,但他很淡定地对我奶奶说:“老人家,不要误了时辰,要不走的人会不安心。”奶奶愣了一下,接着听到管事的人大喊一声:“起棺!”

奶奶一屁股坐在地上,再次哀嚎。

那个帮我妈裹上了棉袄的人就是耿信阳,一个和我爸完全不同的男人,哪里不同呢?好像穿的很干净、说话也很有礼貌、待人接物也总是很和气的样子。说实话,那天我很是注意了这个人,之前在姥爷家里遇到过,但从没有仔细打量过,因为我在姥姥家并不得宠,以至于每次去都低头耷拉脑袋,力求没有存在感,生怕被姥姥、姥爷厌恶。对,我是一个被厌恶的孩子,但这并不妨碍我那天偷偷地注意他。

那天,耿信阳是陪姥爷来的,在一群人中间显得很特别,因为他与姥爷身上的知识分子气息。是的,来参加我爸葬礼的人大多都是矿工、林业工人、货车司机或者是邻里街坊,这些人和我们一家只能用一个词语来形容——粗糙,这大概也是我妈和这个环境格格不入的原因,因为我妈是那种一件洗了发白的衣服也能穿出精致感的人。所以,我姥爷和耿信阳接受了所有人目光的洗礼,那些眼神中有探究、有嫉妒、有隐隐地八卦躁动却唯独没有我眼底的羡慕。我听到隔壁大娘对另一个大娘低声地说:“你看,老爷们儿刚死了,就有人登门了,看吧,以后啊,寡妇门前是非多呢。”另一个大娘压低声音说的是:“你看她那样儿就不像个能守得住的,那眼神就是用来勾魂儿的,要我说估计巴不得大胜死呢。”躲在角落里的我突然站起来,吓了她们俩一跳,赶紧闭嘴,我狠狠地瞪了他们一眼离开了。

是的,我妈吴惠珍从那天开始成了寡妇。

岑大胜下葬后的几个晚上我一直睡得不安稳,一会儿是风雪,一会儿是尖利的哭声,一会儿又是诡异的谩骂声,各种扭曲的脸庞出现在我的梦里。我努力的让自己睁开眼睛,喉咙干渴得要命,我想喝水。我悄悄爬起来,揉着惺忪的眼睛,突然发现我妈不在房间。

我蹑手蹑脚到厨房找水喝,这是我多年来养成的行为习惯,因为怕吵醒我爸,他深夜里如鬼魅般的愤怒声音很是吓人,虽然他死了,可是我知道他一辈子都会是我的梦魇,更是我妈的。我喝了一大杯水,缓解了干渴,竟然发现正门是虚掩的。

我们家住在临城矿务局的家属房区域,那里曾经很热闹、很风光,但我没有见过,1997年的时候那里已经显现出破败的迹象,且代表着一个群体的贫穷。我们家还不错有一个小院子,院子里有三间房,东厢房住着我爸、我妈和我,西厢房住着我奶奶和我哥,正中一间是客厅并隔出了一个厨房,厕所是在外面的。

我推门出去发现大门也是虚掩的,我不自觉地放慢了脚步好像有一根绳子牵引着我走出去。雪停了的夜晚尤为亮堂,适应了雪夜的眼睛尤为清明,走出大门就看到了在拥抱亲吻的俩个人,一个是我妈,另一个是耿信阳。

他们吻的很是忘乎所以,因为连我踩出的咯吱声都没有听到。但不知道为什么他们的吻看起来与以往深夜里看到的很不同。耿信阳吻的细腻而体贴,而我爸那不是吻,是咬,是那种心怀不甘与愤怒的咬。同时我妈回应耿信阳的感觉却出奇的热烈,让我想到了心甘情愿与之对我爸的激烈抗拒形成了鲜明对比。

当然那晚的种种感觉都是日后生出的,当时,我除了震惊还有恐惧。

我捂着嘴巴怕自己叫出声来,第一个反应是奶奶会不会突然蹦出来,在我身边尖叫,然后想起我哥给奶奶吃了安定,所以这个时间她应该睡得很沉,心里松了一下,可是却移不开脚步,因为怕,怕一动就会惊扰他们,那么我是要逃跑吗,可是要逃向哪里呢?

我还是快速的跑回院子里,然后一头撞进了一个人的怀抱,我惊吓得捂住了自己的嘴巴,然后看见了紧皱眉头的岑波。我怕他说话,但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拉着我的手进了屋,然后听见他狠狠摔门的声音。我的手,他的手都是冰的。

我躺在床上,想起了隔壁大娘的那句“寡妇门前是非多“陷入了深深地担忧,不久听到我妈轻手轻脚进屋的声音,我赶紧闭上了眼睛。我能感觉到她坐在床沿望着我,我能感觉到她抬起手想帮我掖被子或者抚摸我的脸,我能感觉到她内心的叹息,我觉得自己连呼吸都没有了,好在她停止了注视我,我虽然看不到,但就是能感觉到她的一举一动。

第二天,我病了,高烧不退、呓语不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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