譬如朝露,去日苦多。慨当以慷,忧思难忘。
且说欧阳伯行船进了广东,张三李四押解着,正值涨潮之季,振雷滚滚,船家怕有闪失,才停靠了岸。言伯出洋,坐的必是官家的船,但因所谓的慈禧要修颐和园,朝廷批不下来经费,才出此下策,使欧阳伯坐客商的船渡过了万里汹涌涛波,路上颠簸不停,几次三番让欧阳伯泄了肚,呕吐不止。
客商卸下船上的坐骑,鞭鞭打马,转弯抹角,连将欧阳伯一起带进一处酒家,名唤清风楼,楼高五丈,画露天机,别有洞天,旗幡招展,大写几个金字“胜人间”,入楼观赏,梨木雕纹,端庄典雅。围过数十美女,皆有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之貌,欧阳伯费力推开,周围都叹其不识抬举,他孤身入独座,心系父亲的逝去,不禁潸然泪下。
楼内花烛酒月,楼外倾盆大雨,不知有多少贫民百姓流离失所,转眼傍晚时分,眼看就要住下,欧阳伯喝下一杯酒,踉踉跄跄走至柜台,选了间上房要住下。其旁有位枯瘦之人,见其衣衫褴褛,念叨了几句,惹恼了欧阳伯。
欧阳伯大声呵斥,“你是何人?叽喳什么?”
“管我是谁,住这麽好的店面,用得起么。”那人不耐烦了。
“就是,少管闲事。我兄弟俩脾气好,看你小,才将枷锁去了。”那官差不耐烦地说。
“你这厮,休要看不起人,别惹咱!”
那人更加无礼,变本加厉挑唆欧阳伯,伯撤身挥手,将其击倒,瘦人赖在地上,抄起一支短刀直取伯,伯腾身踢腿,刀蹶飞,伯接其刀,于是破口大骂,使得瘦人狗血喷头,卧地不起,双臂久久紧抱伯腿始终不放。伯单手转刀,刺其手,那人起身取桌边长刀,其刀长三尺花纹紧凑,镶银裹金,为其做戏之器,想罢此人是戏子,且为刀马旦。戏子使刀直劈伯,伯底身回闪,弃短刀,再夺长刀,力劈华山之势,将戏子首级斩落,全场惊慌失措,纷纷退下。
俩官差大惊,恐不是对手,抱头鼠窜,欧阳伯捏着戏子的头发,丢其首级,吼声震天,叫道:“此等桀骜不驯之辈,竟此等瞧不起人,今斩此人,以儆效尤,之后胆敢有近似者,吾遇必杀。”想必多喝二两杏花村,左摇右晃,离了清风楼。话说此戏子为清风楼老板娘的表弟,平日欺压百姓,祸害乡里,其弟被杀,连夜报官,当地衙门发布海捕文书,意捉欧阳伯归案。
英雄难耐禽讥讽,酒过三巡斩威风。古今多少与强弱,任性豪迈赛忠良。
眼瞅欧阳伯入了官道,天已转亮,旭日东升,人更加摩肩擦踵,远望人群都聚一处,步伐更加快,凑近一看,惊惶欲走,原是通缉告示。
其上写道:近日有外来行客,醉酒杀一人。此人身长八尺,面生丹凤目,鼻挺耳尖,两鬓生一缕白发,年方二十,口音似山东人士,身手矫健,非一般百姓而敌之人。此人复姓欧阳,单字名伯,其父为山东当地乱党,已正法,如有遇之人,须告知官府,生擒者赏白银一百两,同党与知情不报者与之同罪。
欧阳伯此时更加悲愤欲绝,想父亲为人正直豪爽,广结五湖四海英雄,怎是乱党。心中不由打颤,决心改陆路为水路,身上还剩些散碎银子,租了一条陋船。行舟水上,离岸百步余,划船大汉停了桨,收了帆,欧阳伯正疑,那人发话:“今老母有难,身患重病,急需银两,念你英雄,勇杀恶霸,生擒与你,迫于无奈。”说罢便掣出哨棒劈之,伯闪身侧躲,险些落入水中,伯使掌化拳,英雄相惜,又化掌击之,大汉急转跟头,翻身使爪抓伯衣,撕扯零碎。怎么说伯八岁随父习武,刀枪剑戟,斧钺钩叉,样样精通,寻常人根本奈何不了他,今酣战五六十回合,也不分上下。说划船大汉究竟何人,此人姓孔名武,力拔山兮气盖世,有万夫不当之勇,生得威风粗犷,豪气万千。争斗时,二人搅得风起云涌,孔武挑起一桨直拍船身,只觉力使大,船被打成两半,两人落入水中,欧阳伯如鱼得水,深潜其中,忽而现身,忽而又潜,水上拳脚相加,水下你争我斗,孔武水性不敌,觉一头雾水,渐暗下来。
可谓:龙虎相争力相当,搅浪翻云颠苍茫。不相上下难解分,本事不济被水藏。
欧阳伯拖着孔武上了岸,见其不醒,将身上所有银两放在其头顶旁,扯下一长布,蒙面步行,二人相离。上回言楚文遇神医得救,文告别葛材,打理回乡。文得知全家被杀,痛苦欲绝,还得知欧阳世家为救家眷,也全军覆没,对其行为甚为感激,但不知好友欧阳伯的下落,于是先找那奸知府报仇,断了短痛再议。
一日夜,知府正欲与那奸妇行苟且之事,勾当龌龊。云雾也弥漫,下起瓢泼大雨,雷光映影,楚文翻墙跳壁,落入园中,忽几百刀斧手一拥而上,将其围个水泄不通。知府不知楚文之事,但知自己为非作歹,才在此设下伏兵,以防万一。文亮后背包袱,露出几支点钢棍,各长约一尺,连接成一支丈长混铁棍,制开一红匣子,各分枪尖和枪尾,终合成支火尖枪。文挺枪出击,如入无人之境,刺伤无数,直取知府,刀斧手潮水般涌上,文接二连三被挡了下来,而于暗中放出一冷枪,文中,接翻墙败走,不知所踪。
孔武定睛回神,才发觉已是人去船破,见旁有几十两银子,想必是欧阳伯所为,心中不由挂念,拿上银子,为老娘看病而去。其娘闻之此事,甚是责骂孔武,痛哭流涕,病重而逝,临死前嘱咐武,望其与此等之人结为兄弟,当今朝廷,腐败不堪,洋人瓜分神州,道德沦丧,惟仁爱与平易近人者而得天下,武心领神会,离家而寻欧阳伯。
欧阳伯一行走了数百里,终还了家,费尽心思,才于乱坟岗中找到了其父之墓,孤独守灵。夜,几人身负铁镐,腰挂洛阳铲,定为盗墓者,几人未发现伯,而伯见几人,突然现身,吓得几人魂飞魄散,惊吓而走。欧阳伯仰天长啸,叹人世间上有昏君软弱无能,下有贪官污吏欺压百姓,盗贼山匪,哪一样不是被逼上梁山,被迫啸聚山林,可恶可恨。欧阳伯觉得胸闷,扒开衣领,才发觉那《秘塔集》竟还在身上,怒撕而烧,阵风拂面,刮飞残章。那几人再返,欧阳伯已去,得残章,皆心领神会,大肆传道,扬言此为天书,将天下大乱,唯此教而济世,于河北、山东传教,几月得教徒八百,教名为“白石”,朝廷派八旗兵镇压,可此时非彼时,八旗兵溃不成军,白石教又得教徒三千,朝野上下无不震惊,李鸿章联名几十位大臣上书,意以洋兵之力清剿,才可化解危机,道光帝听从其建议,至信与山东德国领事馆,望其相救。德国大使深知此事有利可图,许下并出兵一千,但必须集款白银五千两,清廷也许下了。德军名为剿匪,实为趁火打劫,沿路搜刮民脂民膏,惹得民怨四起,而当地衙门却视而不见,任其放纵。白石教与德军大战于邯郸,正面交锋白石教屡战屡败,内部也因叛乱土崩瓦解,七日内,白石教不复存在。
孔武进了河北,见沿路村庄饿殍满地,房屋尽毁,民不聊生,一队德国兵还停留在此,武勃然大怒,冲击上前,欲拔地上树桩,连根拔起,直插一兵,兵胸透一洞,其余人皆退,孔武连追几十里,德国兵甚至都忘了手中的枪,抱头鼠窜,逃回驻地,哨兵冲孔武开枪,生死不知。
可谓:为救苍生以命搏,追敌更显英雄事。铁马金戈全不怕,到头未卜负金箔。
预知孔武性命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