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皎洁,在红锈宫外的玫瑰园里泻下一片银光灿烂,红药坐在玫瑰从间望着岛外的远处出神。
“再有几日,我就要和别的男人肌肤相亲,甚至还可能会有孩子。白莽,如果你还活着,你会在乎么?”红药轻声呢喃,拾起手边的银杯抿上一口。
“威武?还是秦歌?”红药转着酒杯笑道:“色相生得再好有什么用?都是些令人作呕的木偶,永远别想触碰我的灵魂。”
红药的思绪飞往蓼海的尽头。在锡兰国的都城科隆,靠近海港的陡峭悬崖上矗立着一座孤零零的堡垒。
“你可以现在杀了我,对你对我或许都是解脱。”头发花白的男人扶着城堡的石壁咳出一口血,笑着说道。
“我那么爱你,怎么舍得杀你?可是你为什么连一个合理的解释都不给我?”红药捻着一缕头发,泪光在眼眶中滚动好似耀目的珍珠。
“这就是你屠杀科隆女人的理由?”大颗大颗的眼泪自白莽的脸颊上滚落,墨绿色的眼睛笼罩上一片水色。
“你居然为她们流泪?”
“是,我为那些无辜死去的人流泪。她们有的是丈夫心爱的妻子,还有的是可爱的孩子的母亲,她们还在花一样的年纪。可是如今,她们却都因为我的过错而枉死了。”
“她们可以不必死的,要怪就怪那个勾引你的女人。如果你告诉我她的名字,死得只会是她一个,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的所有人。”红药指尖发力,那缕头发瞬间化作一团齑粉。
“我喝多了酒,对你不忠,这是我的过错。你可以惩罚我,甚至杀了我,但是你不应该去迁怒那些无辜的人。”白莽的声音充满了愤怒。
“我不想杀你,但是我必须惩罚你。你的善良是你的弱点。那些死去的人因你的固执而死,就是对你最大的惩罚。告诉我,那个勾引你的女人是不是已经死了?”
“如果她还没有死,你是不是还要杀更多无辜的人?”
“是。”
“那她已经死了。”白莽斩钉截铁地说道。
“死得好!”红药心情忽然变得放松,她快活地原地转个圈,脚步轻盈得朝白莽走了过去。
白莽避开红药,摇头叹息道:“红药,你真是个可怕的女人。我真希望我们从来没有遇见过。”
“你说什么?”红药的心仿佛被利剑刺中,她捂住胸口朝后退了几步抵住身后的墙壁,墙面上迅速得泛起一层白霜。
“我把我所拥有的一切毫无保留的给你,你的一切包括你的命都是我给你的。过去的二十年里,是我一直都陪着你,可我等到的居然是你希望从来不曾遇到我?!”红药的周围刮起凛冽的寒风,墙上的白霜变成了尖锐的冰棱。
角落小床里的男婴被冻醒,开始大声地啼哭。
白莽起身走到角落轻轻地安慰哭泣的婴儿,待婴儿哭声止住。他回过头,苦笑道:“我本就是一个卑贱的织奴,十多年前默默地死在奥格才该是我的宿命。你是天上的月亮,光照万物,而我只是银河中的一粒沙,微不足道。我不知道自己何德何能得到空岛岛主的垂爱,做了二十年的美梦。”
“我们曾经是无话不谈的知己,彼此知道对方所有的秘密。我们甚至还有了一个孩子,但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我们之间已经有了很深的隔膜。我觉得我越来越不了解你,有时候都我怀疑我是否真得认识你……”
“不……你当初不是这么说的。你说过,只要两个人相爱,什么都不重要,只要我们在一起。这些难道你都忘了吗?”红药的眼泪顺着面颊流下来。
“是的,我说过这样的话。我那时被爱情冲昏了头,天真的以为只要我们彼此相爱,就可以像寻常的夫妻一样白头偕老。可是你是蛇姬,青春不老,而我只有短短几十年的寿命,我注定只能做你生命里的过客。”
“你是人间的凤凰,是站在蓼海顶端的王者,你的一生注定不会平凡。我是你的累赘,我们的相爱只是一场错误。我一直在耽误你,你的爱也压得我透不过气……”
白莽缓缓走到房间的一侧,掀开盖着衣架的幕布,一件玫瑰红色的华贵袍子显现出来。他捻起绣花针补上胸前花朵上的最后一针,剪断了锈线说道:“是时候结束这一切了。”
“你要做什么?”红药望着白莽,身体不由自主得颤抖。
“我们在一起二十年了,这是我为您亲手做得最后一件衣服。我老了,也倦了,现在我想要自由。红药,我们分手吧!”白莽决绝地说道。
“分手?自由?”红药只觉得眼前一黑,无力地跌坐在地。
“你想好了,你当真要离开我?”
“是,我想好了。我要带上我们的儿子白岩一起离开这里,回我的故乡。我会把孩子抚养养大,我会看管好他,让他不再像我一样。”
“你走吧,永远不要让我再看见你!”
红药背后生出一对铁翅,她从城堡的窗户上纵身一跃,飞向一望无垠的大海………
“红药,你出来!我要见你!”奥格的方向隐约传来威武的声音打断了红药的思绪。
“臭男人,真扫兴。”红药眉头微蹙丢下酒杯,脚尖轻点往红锈宫飞去。
“红药,你这蠢婆娘。你若再不来见我,一定会后悔的!”威武开始破口大骂。
红药在半空稍作停留,然后风一般朝奥格飞去……
梨园上空一道红云闪过,红药转瞬间已来至威武的面前。
威武见红药前来,满心欢喜的上前:“红药,你终于肯见我了!”
一阵狂风刮过,威武被吹得狼狈地朝后退,但他不肯放弃,伏在地上朝红药爬将过去。
“你想死?”红药手指微动,威武颈上的铁环开始收紧。
“呃!”威武奋力扯住颈环大声地吼道:“若是能死在你的手上,我死而无憾。”他放肆地伸手摸上红药的裙摆,赞叹道:“你的身上好香,我喜欢你身上的味道。”
红药指尖微微用力,颈环收得更紧,威武的喉骨开始格格作响。
威武痛苦的满地打滚,他摊开手掌对着红药,只见上面赫然写着一个“芳”字。
“你想告诉我什么?”红药指尖上力道稍微小了些。
威武大口大口的喘气,咳嗽着半晌才断断续续说道:“别……让她……听到!”
红药解下肩带丢出去,那道长绫在半空中劈成几段,每段都如蛇般飞环缠绕将两人团团围住,在院中造出一个临时的暗室。
“现在芳芳听不到了,你想跟我说什么?”红药问道。
威武朝旁边啐了一口血说道:“前几日芳芳带了一个妖人到奥格,说是金奈的舞姬。可是我留心发现巫奴非常害怕他,逼问之后才才知道那妖人根本就不是来自金奈的舞姬,他来自地间!”
红药冷冷道:“你说的那个人是芳芳的哥哥,他惯爱装神弄鬼,暗地里做些有的没的。他以为我不知道他的那些小心思,其实我只是懒怠理会。”
“可是我很担心你……”威武说道。
“担心我?你担心我什么?”
“我担心他们对你不利!他们一定是在谋划着害你!”威武一本正经得说道。
“就凭他们?!”红药冷笑:“他们没那个本事!”
“可我就是放心不下你,我想保护你。谁要是敢伤害你,我就和他拼命。”威武抽出靴掖中的匕首比划着。
红药望着威武滑稽的举动,谑道:“你这个蠢男人是真心的关心我?还是因为饮了我的弥情剂才会如此?”
威武掏出匕首指着心脏说道:“我威武对你一片真心,天地可证!可是秦歌那小子对你未必真心。昨夜我就看到那舞姬悄悄摸进了他的房间,今夜他又去过,天知道他们会在屋里做些什么!如果你不相信我,我现在就可以把心挖出来给你。”
威武不由分说举起匕首就朝自己心脏扎去。
匕首触到肉体的瞬间突然变软,接着便化作一滩乌黑的铁水落在地上。
若在之前威武只是因为委曲求全而谎话连篇,但是饮了弥情剂之后的威武不会,他们绝对不会欺骗迷情剂的主人。
红药这才发觉,她已有些时日不曾听到秦歌房中的声音了。她稍稍思索一下说道:“此事我已经知了,自有决断。你可以走了!”
威武固执得拉住她的裙摆道:“我不走,我要保护你!”
“滚开!”红药不耐烦地一掌拍在威武额上,威武直挺挺得倒在地上昏死过去。
红药整理一下衣襟,说道:“芳芳,我不管你与你的傻瓜哥哥在谋划什么,但是你敢玩,我奉陪到底!”
她收起肩带,一纵身飞回红锈宫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