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代帝王,老泪纵横。
“求我?”纳兰七色故作惊讶的看着他,手指一弯勾起自己脸颊边的碎发,“你求我什么啊,父皇?”那惊讶至极的语气,突然转瞬一顿,变得冷冽无比,“以前我尊你,敬你,认为你是天底下最了不起的人。可是我没想到,你居然为了一己私欲,那般对待我。是你,亲手毁了那一切。”她轻笑几声,寝殿内骤然起风,金色的垂幔在风里飘飞,一种凄清之意顿生。
“此恨绵绵无绝期……”
纳兰七色一字一顿,说得极慢,却字字有千斤重,砸在皇帝心里。
皇帝跪着的身体骤然一歪,似乎受不起这打击。
窗外有熟悉的脚步声传来。
纳兰七色突然回身,伸手扶起他,大声喊道:“父皇,你怎么了?父皇?”声音再次拔高几分,“来人啊,快来人!”
刚刚走到门口的李轻无听到纳兰七色的惊呼声,猛的推开寝殿大门,疾步走过去,一眼就看到皇帝里衣上的血色。
“去传蔺浔,要快!”
李轻无眉头紧皱,扶着皇帝坐在龙榻上,担忧的问道:“父皇,你怎么样?”
皇帝摇了摇手:“朕没事。刚才与水月对弈,不小心打了棋盘。”
李轻无闻言,看了看地上散落的黑白棋子。许久后,才开了口:“父皇,我可以问你一件事么?”
皇帝苍白着唇,连连咳嗽几声,才点了点头。
“音,背后的操纵者,是谁?”李轻无也不拐弯抹角,直接了当的问了。那牌子他拿回去洗刷干净,一看,那字哪里是晋,是被烧去一点的音。
顺藤摸瓜,查到四个人。
琴音,棋音,书音,画音。
而那晚强闯皇宫的刺客,正是琴音。
皇帝听了,顿时胡须一抖,眼睛瞪如铜铃:“你……”心下惊惶不已,难道皇儿查到了什么?“是谁告诉你?音!”
“是这个。”李轻无从怀里掏出那烧去一半的木牌。
皇帝颓然的叹息一声,复又仰天长笑——命运使然,终是我做下的孽啊!
不知道音还好,知道之后,必死无疑。
他笑得一个喘不过气,立刻猛烈的咳嗽起来。
纳兰七色轻轻的拍了拍皇帝的胸口为他顺气,柔声道:“父皇,水月为你弹上一曲吧。”
蔺浔已经赶来,急急的替皇帝诊脉,处理伤口。
纳兰七色摸索着,走向不远处摆好的古筝。李轻无赶紧扶住她的手,为她引路。纳兰七色回眸一笑,挑衅似的看了皇帝一眼,无声的做了口型:“不是我不放过他,是他放不下我。”
皇帝面色一红,一口鲜血狂涌而出。
蔺浔一惊,迅速在皇帝身上连点数个大穴。
琴音,铮铮。
缠绵悱恻,让人伤怀。
皇帝激动的情绪,在乐曲下,缓缓的被安抚,人倦极,睡了过去。
蔺浔也不避纳兰七色,直言:“殿下,皇上中了咒,难解。”
李轻无闻言,眉头一皱,有些诧异的反问:“咒?”
“是,咒。”蔺浔思索片刻,接着说道,“师父曾经跟我提起过,咒非毒非蛊,却比之更加阴毒。皇上中的咒我恰巧听过,噬心咒。中咒者会不断的看到让自己最痛苦的画面。致死方休。”
“难解,是不是代表能解?”李轻无一把抓住问题的关键。
“是能解。”蔺浔如是说道,“可是找不到施咒用的道具,便不能解。我看了一圈,找不到。”
“啪——”
一声脆响,琴弦崩断。
纳兰七色白皙的指尖浸出一点嫣红。
“一定能找到的,李轻无,你说对不对?”
她那清冷中带满焦急的声音,当真演的一场好戏。
李轻无怜惜的揽过纳兰七色,安慰道:“对,一定能找到的。”心里却在暗咒,宫内守卫增加了好几倍,居然还是被人动了手脚,可气,可恨!
若是抓到凶手,定要寝其皮,食其肉。
金乌西沉,月宫挂在深蓝色的天空中,在点点碎星的陪衬下,美丽无比。
一抹梅红,一抹雪白,坐在黄金堆砌,琉璃为瓦,奢华至极的宫殿屋顶,悠闲的赏月。
一批又一批的守卫从下面走过,没人发现屋顶上毫无顾忌,谈笑风生的两人。
那穿着雪白衣服的女子,做一身男子打扮。傲骨铮铮,顶天立地。
书音。
她此刻出现在这里,想必又要对皇帝做点儿什么了。
纳兰七色仰头喝下一口酒,笑道:“还是师父酿的酒,最好。”
书音勾唇浅笑:“你说我要用什么方式折磨他?”
“随你。”纳兰七色淡淡丢下两字,“师父现在怎样?”
“等他死了,主子就会很好。”书音举起酒杯,与之对撞了一下,一口饮尽,“主子要我把这个带给你。”说着,从怀里掏出一本旧得发黄的书籍递过去。
《静心决》。
能压制疯狂之症。
“主子听说你最近遇到了什么异常。”书音有些醉意的侧卧下去,“不然我才不会这么早来。得让棋音的咒好好折磨折磨他,不是?”
纳兰七色眉眼含笑的看着书音,勾起手指压住自己的嘴唇,笑道:“出来混,早晚要还的。百倍,奉还。”
书音抬起手,在她脸颊上轻轻一拧,怜惜却又有些无奈的叹息:“你啊……”
紧接着,是纳兰七色轻快的笑声,在夜风里飘荡。
月宫西沉,金乌东升。
天空万里无云,蓝得似乎能滴出水来,又是一个风和日丽的好天气。
然而皇帝寝宫,却密布阴云。
皇后,太子,六皇子,十三皇子,蔺浔全都集中在那里,担忧的守着皇帝。太后听说皇帝遇刺,急火攻心,也病下了。
一根细细的红绳,一端绕在皇帝手腕,一端捏在蔺浔指间。
皇帝坐在龙榻上,双眼瞪得滚圆,惨白的嘴唇轻轻翕动着:“子衿,对不起。子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