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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3.

此时虞万里三人藏在荒村一里外的道边林中,周围一片寂静无声,林欣瑜因年岁还小,已经困乏,靠坐在树边已经睡着。

一直没有开口的虞筱筱却是趁此独处之时,轻声的问出了心中的疑问:“爹爹……我一直没想明白,当时出了密道后,和他们四人初次相见,你为什么就那么信任他们,甚至直接将那侠隐图拿出……”

虞筱筱看了眼林欣瑜,面露悲色,继续道:“此次遭此劫难,全因此图……那图里到底藏了什么秘密?”

虞万里一阵沉默,而后伸手入怀,将侠隐图掏出,双手摊了开来,叹息了一声道:“这侠隐图原有九幅,你祖父当年也是机缘巧合,在年轻之时得到了其中的这一幅,一开始,他并不清楚这图的背景,也不清楚使用的方法,只是见其材质特殊,知道它是个宝贝,便一直贴身藏着……直到后来结交了澜湖五艺,将此图交其一观,方知道了其中的隐秘。原来这侠隐图,乃是三百年前武林枭雄沈万侠所留,是为厌倦江湖,又无法脱身之人所留的一处道标。只需向图中传入内力,图上的信息,就会显现出来。”

虞万里一边说着一边将内力从双手发出,导向手上的侠隐图,借着微弱的月光,只见原本灰黑的皮卷上那隐隐的红黄之色渐渐清晰,如同血脉经筋潜藏在皮卷之中,宛如错觉。

在如此昏暗之下,虞筱筱却清楚的看到了,父亲手中的皮卷之上,黄色已然淡去,一行行红色的字迹慢慢的浮现了出来。

虞万里看着那红色的字迹,喃喃道:“‘苍山翠岭红灼河,地泉无波龙语歌,入山只为孤峰隐,不知春秋万侠合。’运功之后,在这侠隐图上,便会出现这四句话,依此而行,便可找到当年沈万侠带领纵横帮最后归隐之所。曾几何时,这些传言也曾盛传于江湖,一些厌倦了江湖纷扰的前辈高人寻到秘图,而后从武林中消失,因为其中有些人将秘图一起带走了,而有些秘图据传已经被毁,当今武林中,被世人所知就已经只有这一幅了……当年澜湖五艺告诉你祖父,侠隐图已经在江湖上绝迹了数十载,九幅秘图都已不知去向,江湖上也已经很难找到看过这四句密语的人了。”

“当年澜湖五艺与魔教结怨,早已生了隐退之心,能够观得此图正是了了心愿,为感谢你祖父,他们又说了另一条秘闻,据说曾有传言,沈万侠当年所留的九幅秘图乃是用一种异兽武功猿的皮所制,此异兽经络与人十分相近,差异处又十分奇特,再又天生神力,成年之时便已真气内生,更会用些技巧,打斗起来如同武功,沈万侠与其结伴而行,发现寻常高手都多有不敌。而这九幅皮卷取自这武功猿,上面的红黄之色便是其的经筋血脉,运功于上之时,字迹显露之前的变化,却是一些运功之法,正因此,这侠隐图还有一个名字,叫做猿功图。”

“啊?”虞筱筱吃了一惊,下意识的瞟向林欣瑜。

虞万里连忙道:“不是那样的,这些运功之法只是异于寻常,如今你修炼的隐侠剑法,便是你祖父参详这图中经络变化后所创,也只是比他曾经修习的武功强了八成,但是他曾经的剑法放到江湖之中也不过寻常武功,不管是何人得到这些运功之法,绝对达不到那些传闻中纵横江湖的层次。”

虞筱筱听罢皱起秀眉,沉默不语。

虞万里继续道:“至于我为何如此相信他们四人……完全相信倒是谈不上,只是,他们若是存了歹意,恐怕当时你我三人绝无幸存之理。况且他们自报了家门,那疯童子装束怪诞,所用轻功又像极了奇侠派狂真人的猿跃功,奇侠派久负盛名,门下之人虽多怪异叵测,但行事却是正义光明,确实不负奇侠之名。”

“而拿出这侠隐图却是为了取信于人,他们四人与我等非亲非故,这江湖纷争总是自说自话,若想拉人入局,自当表明诚意……”

虞万里看着虞筱筱语重心长的道:“藏图已灭,如今已不复安宁,此劫不知要持续多久,此仇又不知何时能报,从今往后,爹不再是一庄之主,筱筱你也不再是什么大小姐。在这江湖之上恩仇纷扰将时刻与我们擦肩,就如同溪边的狗尾巴草,在不经意间,可能就粘在你的身上,在你没注意到时随你而行,当你察觉时是亲手将其拂去,还是借人之手,你要看清,其上还沾了何物,是引来野兽的血,还是毒……”

提点了小女自己的江湖路之后,虞万里继续解释道:“从那杨十方的话里可以听出,此灭庄之祸绝非五蝶山庄一家所为,背后还有我们不知道的黑手在推波助澜,怕就怕这几年间流传的这则传闻只有我们和五蝶山庄知道,杨十方一行既已来到了青竹山,但却对此传闻一无所知,甚至就是到了如今,我也还是想不到任何可疑之人……这幕后黑手如此缜密,又如此隐忍,其所图之事,恐怕绝非等闲!”

虞筱筱听罢心惊,道:“那爹爹你是想借他四人之手,将这个局搅乱?”

虞万里点了点头,道:“现在我们身在局中,连布局之人的影子都没有发现,若是想要脱离此局,就只能引入外力,将这个局撑破。不只是他们四人,奇侠派之人踪迹难寻,那无名观我又从未听说过,不过幸运的是,听到那杨十方的名字后,我想起了多年前曾听到过的一则传闻,如今又已得杨十方确认,如此,只要到得十人庄,我等便是安全了,兴许五蝶庄的这个大仇也能一举得报。不管这个局所图为何,五蝶庄之人的作用绝不仅仅是屠庄一事,只要将他们一除,此局必将露出破绽。”

听着虞万里低沉的声音,虞筱筱第一次发现,自己的爹爹如此深思谋略,又是有些心安,她明白,逢此劫难,过去的一切已经不复存在,此时甚是庆幸还有父亲可以倚靠。

虞筱筱正沉默的想着事情,却是听到林欣瑜好奇的问道:“姨丈,那传闻说的什么?”

两人一惊,虞筱筱忙问道:“小瑜,你没睡吗?”

林欣瑜道:“睡了啊,但是我听到有人说狗尾巴草,想起了姨母帮我抓的小白,一下子就醒了。”

听罢,虞筱筱将林欣瑜抱到怀里坐下,下巴顶在小脑袋上,握住她的小手柔声道:“小瑜不用担心,小白一定会找到我们的……”

林欣瑜道:“我不担心啊,娘亲说过,就算小白迷路了,我一练功它就会回来的。”

虞筱筱眨了眨眼睛,低头看向林欣瑜,虞万里在一旁解释道:“小瑜的两把短刀是你娘家传的双鱼燕归刀,配合刀法舞动,听惯了刀鸣的小鸟,在十里之内都能寻声而回。本来就是一对,你娘和你小姨把它传给了小瑜。”

虞筱筱又是眨了眨眼睛,低语道:“怎么从来没听娘和小姨和我说过。”

林欣瑜拍了拍虞筱筱的手,道:“不用难过啦,我阿姊也不知道啊。”

“欣荣也不知道?”虞筱筱抬眼看了看虞万里,见其点头,明白了过来。

林欣瑜转回头来看向虞万里,追问道:“姨丈,你还没说那个传闻呢?”

虞万里“哦”了一声,点点头,继续道:“多年之前,我曾听过一个传闻,据说,在一甲子前,由号称天下义人的郭百年,评鉴的天下十大高手中位列第三的剑仙刘十义,曾经遍历江湖搜寻异宝锻造了三剑,并与手中的七把绝世宝锋合为五行十方剑,而后著十匣剑经,成就了当世第一剑法。再后来很少有人再见过此人,据说,他十匣剑经大成后约战天下第一高手荀武真,被击伤肺腑,经断脉移,难以痊愈,自觉再难追赶荀武真的武道境界,便拒绝了圣手药王的尝试,在郭百年的帮助下建立了十义楼,传剑授徒,直到郭百年与其先后仙逝后,此事才从百年山庄中流传出来。据说郭百年之子曾向人透露过,刘十义将他的这些徒弟当做了自己的延续,名字之中都带上了一个十字。”

“听过此传闻的人,都多有猜测,近二十年来,江湖上数的上名号的人中,确有几人十分符合,尤其是在八大盟之中最神秘莫测的影子会,其三大势力无根城、杀手阁和火烧山的首领,具是以十为名,难以寻觅的无根城城主龙十行,没人见过的杀手阁头名北十阴,来去无踪的火烧山大寇李十星,此三人皆是武功高强,不知师承。”

虞筱筱趴在林欣瑜的耳边低声道:“怎么听着都不像好人?”

林欣瑜点了点小脑袋,低声应道:“三个大坏蛋。”

虞万里怎么说内力也已贯通十二正经,两人的低语还是听的清楚,但是没有搭话,而是继续道:“此外还有青幽地界八大盟之一,大雪山旗下的雪山派掌门雪十峰,盘踞并凉一带的幽冥帮帮主黑十冥……”

“又是两个坏蛋。”林欣瑜侧过小脑袋对虞筱筱道。

虞筱筱点了点头,却是向虞万里问道:“这些人都是八大盟的首领吗?”

虞万里摇了摇头道:“那雪山派只是属于北地雪山中的一门,北地雪山在大雪山中还做不了主,不说大雪山松风庙有着天下第十的雪蝠王坐镇,就是三仙山上的三个积年老怪他们也绕不开。”

“至于那幽冥帮……黑鬼崖远在益川,实在两不相干,那幽冥帮并不隶属八大盟,不过……要说起来,四大凶中的黑马淘兀儿确实原属并凉,两者是否有关,这我却是无从所知。”

虞万里继续道:“除了上述五人外,再有就是,闻名遐迩的,据说带艺投师的西北派大侠许十罡,还有这万龙山中十大庄之一,十人庄的庄主黄十人。”

虞筱筱秀眉一皱,道:“又是八大盟的首领,那西北派不会和星宿海有什么瓜葛吧。”

虞万里摇头道:“西北派立派数百年,相较七大派任何一派都不逞多让,只是对江湖诸事不甚关心,只管自己地界上的武林纷争,甚至当年的百年会盟,西北派都无人参加。而且据说其与安西官府乃至塞外西王府都关系密切,所以绝不可能加入任何江湖联盟。”

听到如此,虞筱筱稍事安心,之前听到诸人身份,甚是担心那十人庄又是何等险境。

林欣瑜这时却在掰着手指数着什么,随后抬起头问道:“那个剑仙这么喜欢十,收徒弟会不会也收十个啊?这才只有七个人,再加上大哥哥,一共八个,还有两个是谁?”

虞万里洒然一笑:“哈,那就不晓得了,这七人中有些也只是诸人的猜测,等你大哥哥回来,小瑜你自己去问问吧……要说我听过名号的,倒是正好还有两人,一个叫沈十城,一个叫朱十宫,不过这两人倒是不太可能,那沈十城乃是白金城的豪商,一个急公好义的商人,朱十宫则是咱们万龙山南王府的教头,这两人甚至都称不上武林人士,哈哈,兴许那另外两人和那杨十方一样,都没在江湖上扬名吧,如果真的是十个人的话……”

虞万里眉头一皱,陷入沉思,道:“我突然想到一件事,据说剑仙刘十义有一个师弟叫做苏十全,因不喜江湖之事,在一个无名道观做了观主……五行十方剑……原来如此,那罗五行便是苏十全的徒弟……五行十方,看年岁,恐怕此二人应是关门弟子没错了……四年前黄十人拜访万龙山庄,六年前沈十城一掷千金,八年前北十阴独闯飞山,十年前雪十峰武夺掌门,十二年前黑十冥崛起并凉,十四年前许十罡投师西北,十六年前朱十宫义救南王,十八年前李十星霸火烧山,二十年前龙十行立无根城……”

虞万里久久不语,对自己的发现十分震惊,惊觉江湖人杰遗世之后的影响亦如此深远,又觉自己好像发现了一些不该发现的绝世阴谋。

回过神来,虞万里面色凝重的对虞筱筱与林欣瑜道:“我刚刚说的这段话你们就当没听说过,不要对任何人提起,对杨十方他们四个也不要问起,更是绝对不要提起朱十宫和沈十城二人……”

二女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应了下来。

“咳咳,虞庄主多虑了。”

罗五行刚刚潜行回来,听到人声便悄悄摸索过来,正听到虞万里一笑,好奇他们在说什么,便隐在一旁侧耳倾听,却发现虞万里好似以为自己发现了什么颠覆武林的惊世阴谋,连忙想要出声释疑。

这一声却是将虞万里吓的不轻,横眉立目紧盯十尺外的罗五行不敢妄动,心思更是急转,心道这罗五行初见之时轻功怪异,每步之间长短不一,亦全无轻盈纵意之感,反倒稍显笨拙,如今怎么欺到身旁自己竟然全无所觉。

罗五行感觉到气氛有些紧张,明白虞万里此时的心思,忙后退一步出声解释道:“贫道刚刚听到虞庄主的一声轻笑,便寻声而来,听到虞庄主在谈十方的兄长,便隐在一旁,没想到却是惊到了虞庄主……虞庄主不必怀疑我有所欺瞒,十全道人正是家师,我那轻功乃师承的元运玄空,却不是为行走江湖而用,至于我这藏形的手法,只是少时得北十阴所传的一些小手段。”

罗五行却是难得的挤出了一点笑容,继续道:“恐怕虞庄主是误会了什么,十方诸兄年岁有差,剑仙有言,需待到得年岁方才行走江湖,至于去往何地,想做何事,却都由得自己,诸人心性不同,爱好各异,天南地北安身立命,却是绝无何倾覆江湖的阴谋,虞庄主万勿心惊,好是误会了我等。”

虞万里心中不知何想,听罢稍一停顿,却是抱拳歉意的一笑,道:“罗道长将此话直接点明,却是消了虞某心中的焦虑,道长一行为助我等而连夜奔波忙碌,虞某却杯弓蛇影,猜忌诸位义士,实在惭愧,惭愧。”

罗五行摆摆手道:“无妨无妨,依照此时情形,小心一些并无不妥。”

此事就此揭过,回身向来的方向看了一眼,罗五行恢复冷面道:“刚刚我和追兵交手,穆程武功高我一筹,我只得将他们引入林中,隐在暗处,用计除了四名庄客,几经周折才甩脱穆程,回来与你等会和,你们可有十方他们的消息。”

虞筱筱二女正为刚才之事疑惑不解又有些心惊,正不知所措,虞万里却是神态自然,好似误解全消,回答道:“疯童子中了张重一记青红掌,随后又不慎被一株上了年份的天星草刮伤,杨十方道需合三人之力,方能将掌毒逼出。此时五蝶庄众埋伏村中,杨十方只得绕村而行,寻出一路,将二人带回此处。”

罗五行听罢,再次回身望了一眼,道:“既然如此,我等就在此等候,那穆程不知何时回来,我等当隐蔽小心。”

几人听罢,点了点头,躲入阴影继续休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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