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真的穿过,我穿上简直沉鱼落雁,连宿舍里的灯都被吓熄了。”
她更加放肆地笑,说道:“你穿?你蒙谁呢!我又不是没穿过,根本……”
她突然意识到自己说多了,赶紧停住笑止住话。
我说:“哦,原来你穿过?”
她肯定地说:“没有,谁穿那玩意。”
我知道,她一定穿过,不然不会对裙子那样的义愤填膺。
这回轮到我露出阴邪的笑容了,我靠近她耳朵,说:“你肯定穿过,兄弟你什么时候学会穿裙子啦……”
我还没说完,胸口猛然受到了巨大的掌击,砰的一声,连林童都转过头来看我们。
美美大声说:“操!我说没有就没有啦!”
我看到她的眼睛,透出一股从未有过的认真,而且很懊恼,几乎我感到害怕,似乎我真的伤害到了她。
我明白过来,她不想让“她穿过”成为事实。
我们沉默半响,耳边很安静,只有林童丢石子的声音,接着铁轨旁边的绿灯亮了,再接着一列火车驶过。
客车明亮的灯光照亮了美美的脸,她面向着火车的方向,闭着眼睛,轻轻张开双臂,仿佛要在火车掠气的风中飞翔,她的影子也变得通体透明,像是晶莹的天使,摇曳着翅膀,站在那洁白的天梯之上,遥望远方。
她,是在为我复原上一次她在火车另一边的情景么?
长龙经过,我们又陷入原本的黑暗中,我的心也回归到现实,但仿佛我大脑里的某样东西,已经被火车带走了。
我试着对她说:“美美,对不起,我不该……”
她低声说:“没事,谢谢你啦,我要回去了。”
她向林童做了个手势,林童丢掉石子跑过来,问她:“姐姐,我们回去了么?”
美美点点头。
林童像是看出了美美不正常,不解地问我:“姐夫,姐姐她怎么了?”
我还没开口,美美抢过话说:“没什么,我们回去吧,你不是一直想到我家睡么,再多问的话就把你丢铁路上。”
林童朝我吐吐舌头,再挥挥手,说:“姐夫,我们回去了,有什么事电话联系哦。”
我说:“好吧,再见。”
我在学校外面的超市要了个塑料袋,把婚纱裙装里面提着走,脑子里的美美挥散不去,这是我第一次和一个女孩在交往过程中越来越感到不解和困惑的情况。想着想着,我猛然发现,在其它地方的美美和在铁路上的美美仿佛是不同的两个人,不同的两种性格。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呢?我不得其解,因为我大脑的CPU频率根本不能应付这样虚幻的数据处理和信息推测,想多了,就感觉脑袋散热不够快,晕乎乎的了。
她就是一个谜。
我穿过大便颜色的路灯光,穿过学校唯一的林***穿过人影稀散的篮球场,然后很不幸地踩着了一泡****。
“谁他妈在学校养狗!”我骂到。
没人回答我,路过的人都像游魂一般飘过,我一边骂,一边找个台阶刮鞋底。
“师哥呀!你在这里干什么呢?”
我一看,居然是苏晓晓,她穿着睡衣拎着暖水壶,满脸疑问地看着我。
“哦,我呀,刚买的鞋子不合脚,我正在调整。”我说。
她凑近看了看我的鞋子,问:“你刚买的?新板鞋?”
我说:“是啊,仿旧风格的,看起来不像新的吧。”
她点点头说是啊,然后她放下水壶,看架势是准备和我长聊了,我感觉到事态很严重,或者说即将很严重,因为我现在仍然不知道谁是纳兰性德。
我赶紧抢话题,说:“这么早你就准备睡觉了啊,那我提前对你说声晚安哦。”
她看了看自己的睡衣,有点不还意思,说道:“是啊,本来打算睡觉的,突然想起我还没打开水,就直接下楼来了,想不到在这里碰到你啊。”
我看看表说:“是啊,真巧,哎,今天怎么还没到十点我就瞌睡得厉害呢。”
她笑着说:“那你就快回去睡觉吧。”
我求之不得,赶紧说:“好啊,那你也早点休息。”
我心里正在庆幸胜利大逃亡,她却突然叫住我,说:“师哥,我能问你几个问题么?只占用你几分钟。”
我感到世界将在片刻后陷入黑暗,但我不得不转过身面对这黑暗。
我说:“有什么事么?”
她看着我,像是在酝酿问题,酝酿完毕,她认真地问我:“师哥,昨天晚上你是不是真的很生气?”
我不知道她为什么会突然问这个,很突然,很莫名其妙,也很没有意义,因为昨晚我的举动她都看见了,就差跳上去咬张志超了,还会不生气么。我怀疑这是她声东击西的方法,为的是拖住我继续聊天。
我说:“已经过了的事,还说它干什么。”
她摇头说:“可我一直在想这件事。”
我不解,不知道她究竟想表达什么。
我说:“你……为什么会想那个?”
须臾的时间,她像变了一个人,看着我,仍然问:“你能告诉我吗,你真的很生气?”
我说:“是的,那小子让我觉得很烦。”
她的语气越来越认真,问道:“所以你就要打他?”
我感觉到她仿佛有点向我问罪的意思,虽然不清楚她的目的,但我决定还是回答下去。
我说:“是的,我很见不惯有钱就摆谱的人。”
她说:“你怎么不忍着呢?”
我说:“我这人忍不住,人有三急,我有四急。”
她看着我摇摇头,眼神冷漠,轻轻说道:“师哥,看来,你不是我想那样的……”
我看着她,不知道她所说的“她想那样的”究竟是哪样的。
她避开我的眼睛,说:“师哥,其实从开始认识你以来,我就觉得你是个很大度很不计较的人,而且很有才华,所我一直很佩服你,觉得当师哥就要像你那样……没想到,你会那么的冲动……”
我感到有些窝火,我为民除害有什么不对,我他妈也自我反省了,好不容易也把心态放回去了,她怎么突然冒出来问三问四,还把责任全扣我头上了,我就不能表达自己的想法么。
我对她说道:“小妹妹,你看错我了,我没那么能耐,我没那么有耐心。”
她沉默一会,慢慢说:“师哥,你让我好失望。”
我说:“我知道……其实是你一直以来对我的期望太高了。”
她淡淡地笑笑,有点涩,说:“也许吧,你根本就不大度。”
我见她较劲,也顺着性子说道:“我的确不大度。”
她继续说:“你也没风度。”
我说:“我就是没风度。”
她说:“你一点都不男人!”
我狠狠地说:“我就是不男人!”
她突然用力地推了我一把,大声说:“你还不如张志超!”
说完,她哭了起来,蹲在地上哭,很使劲地哭,声音很细很小,但穿透力很强,一会儿就从我们四周飘来一群游魂,围着议论是怎么回事。
我对着游魂们叫道:“看什么看!我打哭的!怎么着!谁再看我就打谁!”
游魂们立刻鸟兽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