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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十六

早上天还是好好的,她和桂香的任务是到刚收了菜籽的田里去挖棉花洞,准备移栽棉花钵子,一个洞里栽一个。她们先到场上去,把昨天下晚收起来堆着的大麦摊开来晒,然后就到田里去。她们带着绳子,在田里拉起线来,以便把棉花洞按照棋盘格子一样布得齐整些,不能乱着挖。到她们挖了半块田的时候,天色变了,雷声隆隆的传来。她们赶紧丢下手上一切,往场上快跑。她们把大麦赶紧归拢、堆起来,苫上大塑料布,四周和顶部都镇上几块砖头,以免被大风刮起。至于菜籽就不管它了,反正还都在秸子上没有熟透,豆荚子不会炸开。雷阵雨说来就来,没等她们跑到家,就下来了。她们气喘喘的奔到屋里,挨了一些雨,喊着“我的妈呀”,笑得不行。外面大雨瓢泼,电闪雷鸣,昏暗一片,这时天老爷的面目真是可怕得很。桂香把小留留抱在怀里,说着“不怕,不怕”。鸡们又要往屋里跑,被她赶了出去。急雨下来像无数子弹似的打在地上,泥水溅跳起来,立即汇成了许多浑浊急流,在门前的泥地上往河边的方向淌去。忽然又起了大风,河边的芦竹在天昏地暗一片风雨中摇来晃去,顽强坚持着决不趴下。

老天爷说变脸就变脸呀,不晓得我们农民正在夏收夏种吗。桂香说。

老天爷还算借势的呢,让你们把大麦、菜籽都收上场了,雨才下来。水稻田里下些雨也是需要的。爹爹宽厚地说。

听说打雷增加土壤里的氮肥呢。她记得好像有这条知识。

你们给天老爷评功摆好呢。桂香说。

唉,没得天老爷,吃甚的呀,任何时候,农业离不开天老爷、不能不尊重天老爷呢。当然,还有土地,从前都要敬土地公公,到处都有土地庙,现在不讲迷信讲科学,但“农业八字宪法”的头一个字就是一个“土”字嘛。总而言之,有天,有地,才出产万物、才活天下之人啊。“一元气,分阴阳,天地人,为三才”。

她说,爹爹老知识多呢。

爹爹说,新知识要有,老知识也不能丢,我说的都是最基本的,谈起来也算不上啥知识,但无论到啥时候,人需要吃饭、需要农业,这是一条最基本的知识,是让天下人活命的知识,这要归功于神农。

桂香说,爹爹这些话,听起来就是有味道,虽然我们句句听得懂,但是我们说不出,也说不到这么好。

她说,又不是的呐!

爹爹说,不是我吹,我真能到台子上给全村的人说上半天呢。

一直没开口的妈妈说,啊呀,才说你胖,你就喘起来了。

她们笑了起来。

谈着说着,外面的雨小了,雷声也渐远,远处的野鸽子似乎迫不急待地叫唤了一两声。妈妈问爹爹,大麦田甚时候耕?爹爹说,问过夏文汉了,说要过三天,才轮到我家。她问,田里要去管水吧?爹爹说,过一刻儿,等雨停了再去。

爹爹忽然想起似的,说,噢,有件事,不如趁这刻儿谈。

妈妈制止说,急甚的?管它甚时候也好谈。

爹爹说,人家再来的时候,就要把回答人家,说是过天把就要来的。

她一听,很关心,问,甚事呀?

妈妈说,甚事,与你有关的事!

她一听,明白了大半,心里立即不高兴,说,你们的事情我就听,我的事情我不听,我没什么事情要听。爹爹说,你这娃儿,我们说是你的事情,你就要听,现在喊你去当女兵,你不听吗?她说,肯定不是当女兵的事,女兵当不成了,就连秀香大约也当不到,她自己跟我说的。

妈妈说,都是狗咬猪尿泡,空欢喜呀。

她说,都怪爹爹,听了外面啥人一句话,也不考虑这种好事可轮到我们,就去找邱主任……。

爹爹说,嗳,听到这样好消息,不为你争取吗?当女兵的事情就不谈了,现在谈别的事,也是关于你切身的大事。

她一听“切身”二字,心下更明白了,说,我没有什么切身的事情,我的切身的事情就是这家里过,跟着你们,你们就是我最切身的。以后嫂子随军去,假如我又离家,你们田咋种?家里没个年轻的人咋行?爹爹说,不要说娃儿话,就算我们过不下去了,也不能耽搁你的终身大事,你是大姑娘了,这就是你切身的事情,这方面父母不能包办代替,总要告诉你一声。

桂香拱了一下她的膀子,说,行,甚情况,让爹爹说出来听听不要紧,又不会得听了就粘在身上。

说着时,小留留在桂香手里睡着了,桂香就把孩子抱进东房间,她说,别在我的铺上尿床呀。桂香安好了孩子,出来在她耳边说,男娃儿在你铺上尿床,对你将来好。

她对桂香一声“啐”。

爹爹说,好了,不闹了,说正事。做笆斗的那个小伙,你也看到了,样子不丑,手艺不错,家境富有,人口也不复杂,就一个妹妹,等嫁出去以后,家就全是这个小伙的了。人家是在外面走的人,见识广,眼睛里面能看上你,我们做父母的心里也高兴,应当要告诉你,但不晓得你高兴不高兴。

她说,我不高兴!我说过了,你不开口我就猜到是啥事了,而且,我早就晓得你看上那个小伙了,你是见一个、就看上一个。我哪都不去,就跟着你们两个,你们想推我走,我都不走,我就赖在这里。

爹爹说,你这是娃儿话,家当然永远是你的家,但你还应当自己另外成一个家,我们不能让你把机会错过去,有机会还是要为你考虑,当然,你说不同意,我们不能强迫你。你是当真不同意?

她说,我肯定不同意。

爹爹说,那你也把你这方面的理想跟我们说说,让我们心里有个数。

她说,现在这方面我没甚理想,我觉得我在家里过得挺快活的,我为甚要嫁到人家去?

桂香故意打岔,说,嗳,照你这样说,就没得我站脚的地方了:难道我在家里不快活,一定要到你家里来吗?

爹爹一见儿媳妇说这话,也就闭口不说了。

妈妈说,嗳,小英子说话才得罪人呢……。

她假意捏住桂香的膀子,说,我谈我的事,你来岔气!

桂香叫起来,啊呀哇,捏住人这么疼啊!

妈妈说,好吧,这事情就不谈了,我家小英子还要在家里过几年再说。

她说,以后你们也不要来问我了,我果真到要谈的时候,我会告诉你们的。

爹爹笑着说,我家小英子是个有主张的人啊,我们也看出来了,你跟你嫂子谈得来,有事情你们两个多商量商量。

桂香说,你们二老放心,包在我身上。

她马上说,我咋包在你身上?你只好包你自己。

桂香一怔,笑起来,说,对对,我咋能包你?到时自然会有人包你。

她就又捏住了桂香的膀子,用劲的绞着。

桂香说,啊呀,少用点劲,我说错了,求饶求饶。

爹爹说,好了好了,不说了,都怪我。

妈妈说,我叫你不要说,你偏要说。

爹爹说,人家既然等回答,问总是要问一下的,不说不笑,不成老少嘛,也到年龄了。

她说,甚“也到年龄”啊,你才“也到年龄”呢!

爹爹脸上故意做出怪相,她意识到刚才嘴回得有点尖了,看着爹爹的神情,忍不住就“扑嗤”笑起来。

爹爹也笑起来,说,好好,不说了,怪我,都怪我说得不好。

外面雨停了,天放了亮,她说,雨量不小,我下田去了。桂香说,我也去。

她和桂香就一块儿下田。

外面雨后的空气特别的清凉、新鲜,人走进去好像百事都可以丢开,只要活在这空气里人生就都心满意足。

她们先到打谷场那儿去看了一下,一切正常,麦子好好的藏在塑料布下面,菜籽也好好的堆在那里。现在场上是不能拿脚踩上去的,要让它吹干、晒干了,才能去。她们到挖了一半棉花洞的田里,取了丢在那里的锹,找到旁边田埂上的老缺子,挖开来,让它往外面沟里淌水,这样不让田里含水太多。她们一路又到钵子田里挖缺子,不要让棉苗受淹,把早稻田、中稻晚稻秧池田的水也理了一下。回头还有小麦田和两块自留地的水要理。

桂香说,这田分得才碎呢,东一块西一块、大一块小一块的,河这边也有,河那边也有,跑过来,跑过去,把工夫都跑掉了,假如记性不好,还要把哪块田忘掉呢。她说,牵肥搭瘦,有远有近,分田的时候为了公平,只好这样,你董家庄那里不是这样吗?

桂香说,当然也是这样啦,分田的时候费事呢,还有人吵架,眼睛都红了,土地是命根子呀。集体的时候不介意,说到要分,就要牵肥搭瘦、有远有近了。有个叫老王山的拿合作化之前的老话说,我还要我家从前的田,我家入社之前全是好田,老祖宗传下来的,既然现在解散了,就应当把我原来的田还我。但这咋可能答应他呢?那就复杂了。闹到支书面前,支书一句话就把他扑下去,说,这是联产承包,不是分田单干,所有制还是集体,你只有使用权,没有所有权。王山说,支书嗳,大道理你不要绕我,其实不就是单干吗?说法不同而已。支书说,说法不同也是不同,说法不同就大有不同。老王山只好把嘴瘪下去。

她说,一个老农民的嘴哪里有支书的嘴大。

桂香说,我听说,过去人家相亲的时候,田啊场啊如果在家门口,不需要走远,就要算是一个不得了的好条件,叫做“门下场,场下田”,最理想了。她笑起来,说,相亲还相这个呀。桂香说,农民嘛,这都是最现实的事情,田远几百步跟田近几百步,确实大不相同啊。她想想这的确也是现实,不由得很理解的说,又不是的呐!两个人为这句说惯了的话就又笑。

桂香说,今天你把爹爹说的事回掉了,上次三姐谈的事也回掉了,你回掉两次了,两次的条件一般来说还都是可以的,心里也有点复杂吧?

她说,不复杂!我只觉得这样的事情对于我还早着呢。你说碰到这样的事情,到底该咋办呢?答应,嫌草率,不答应吧,心里面像是不过意。

桂香说,如果逛了店,结果又没有买东西,心里面还有点不过意呢,这有甚稀奇?别看你这样坚决,假如有个好小伙子就在本庄,天天追着你、缠着你,我看你就会投降的,你其实经不住人家追求。

她说,我才不呢!但是我确实怕我心软。

桂香说,当然,这种事情也不能勉强、不能马虎。等海波家来,我要跟他说,不能把老妹妹丢在农村,要跟我们一起去,跟我们做伴儿。你有照片吗?哪天你到水牛镇照相馆去照两张相片,一张半身像,一张全身照,让海波带到部队去,给人家看看。

她说,啊呀丑死了。我不做这事。

桂香说,这事咋啦?我不是做了这事吗?

她忙说,我不是说别的……

桂香说,我晓得你“不是说别的”,你是大姑娘还不习惯谈这样的事情,但是终归是要谈到这件事情的呀,双方照片总是要看看的,就这么回事。

她一时无言,想来也似乎只有服从着这样的人生必然,说,好吧。

桂香说,有机会就要抓住不放。海波把轿船往回撑,不管他是咋想的,不管他是啥意思,那对于我就是考验,所以我不顾一切从家里跑出来,跳到河里追,死了也不管。从小谈亲不是我做的主,但到出嫁的时候,嫁把哪个,不嫁把哪个,小时候谈的亲要不要,自己就要做主了,不要就不顾一切不要,要就不顾一切也要,当然,也要尊重对方,假如对方实在不喜欢我、他另有想法,我也不能死坠住人家,有的人做出寻死觅活的样子来,或者闹到部队去,那多没意思!

桂香可晓得海波对于自己从小被订了亲很不乐意?可想到海波也可能曾经遇过一个两个他中意的人,只是因为当了兵、又提了干,而不便于悔亲?可曾想到轿船去迎亲时海波为何把自己化装成撑船的人?可曾想到海波下令把船撑走的那时,其实就可能是想就那样悔掉她这门亲事?她不好问桂香,她永远也不能同桂香谈这个事情,小留留都生下来了,夫妻感情看上去不错,一切就让它淡化、消逝、再也不必说起吧。

桂香的性情和主张是她佩服的,桂香可以算是她的榜样。可是,她也想,桂香的幸福,毕竟主要是靠海波,假如海波没有去当兵,当了兵也没有被提干,而是回乡务农(这样的情况是大多数),桂香幸福不幸福呢?桂香还会不会、该不该跳下河追轿船呢?这个问题把她难住了,她回答不出。但这个问题是可以考一考桂香的,她就鼓起勇气来问桂香,桂香反问说,你说呢?她说,这个事情我不会说,才问你的。桂香说,很简单,那就看人呗。人好,就跟他,人不好,就要考虑考虑。人好是一切的一切。要果真人不咋样、条件不咋样,他的船也不会往回撑,我也不会跳河去追。她说,假如就那样结婚、两口子务农,人又只能算是一般化,咋办?桂香说,一般化能过下去就行了,多数人不就是这样的吗?到时生米做成熟饭,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把日子过好、往前发展就行。你呀,现在是一盆水一滴不少,好好把你这盆清水端好了,不要轻易就泼出去。

这样谈说着,走到了往桃红家的路口,她站下来,说,我要去跟桃红见一下面。桂香问,你是想劝劝她吗?她说,老贵明来找妈妈,要妈妈让我去帮着劝劝桃红,这刻儿正好有空。桂香说,咋劝法呢?她说,劝她最好不要这样。桂香说,谈得不好,要招人恨呢。她说,我不招她恨,我好好跟她说,我只把情况告诉她,让她自己考虑。桂香说,你们是好朋友,不关心不好,太关心了你也不能代替她作主,毕竟她是她自己。你把她爹爹的担心告诉她就行了,不要替她拿主张,不要太为她着急,如果她铁了心,认了一条路要走到底,别人话说得再多也没有用。我们农村姑娘妇女,我最了解,十有八个都死犟,都宁断不弯,有的还宁死不屈。

她说,我二姐,当时多少人劝她不要跟二姐夫谈,我爹爹妈妈基本上也是这个态度,我妈妈说,啥人不好谈,要谈个知青!确实,各方面条件好的明摆着有三个五个也不止,至少也是公办教师,其中有大学毕业分配来的,有本公社安排的。公社张书记就想介绍自己的弟弟给她,在扬州地委机关里当科长,说是别的再好都不爱,就是想娶一个农村里的高中毕业生,美丽、朴素、踏实,只要同意了,就安排她到扬州去工作,但我二姐不肯谈。农村里一个姑娘上学到高中毕业,全公社两万人里面总共十几个人,结果她自己硬要跟一个做民办教师的插队知青,年龄也快三十岁了,当时没有人说她做得对。真的,我二姐和二姐夫虽然后来都考上大学,到城市里去了,但如果他们没有能考上大学呢?现在着兴还是乡下的民办教师。二姐在谈对象上无形中得罪了人,上面也不可能培养她了,本来她在本公社,前途不会差。她的同学在农村已经有做乡长、书记的了,几个女同学都调到县委当干部去了,都说这批人以后前途大呢。她们那一批人,是公社中学自己培养的第一届高中毕业生,很受重视。当时我二姐夫就做他们的高中老师,我二姐坐在下面听讲,心里面就死命的爱上他了,主动得很。我二姐夫还不敢接受她呢,觉得自己是穷知青,还不配有老婆。我二姐说,我就是要嫁把你这个穷知青,我愿意跟你一起过穷日子。这句话把我二姐夫感动得淌眼泪,但他还是叫我二姐家来问问父母,我二姐说,还问甚呀,我自己同意,告诉他们一声就行了。这样两个人就登记结合了。说实话,二姐就是我的榜样。

桂香说,海波也认为,你二姐在全公社,论品貌和学习,确实在尖子上呢……。

两个人谈了这番话才分手。走了没多远,一个姑娘的身影在大圩上的那排高树后面出现,大圩那边湖面过来的风吹动着她身上的蓝底子白花衣裳,显出健壮美好的身形来。那不是桂花吗?觉得有多时不见了,老想着见面呢。她喊着,桂花!桂花也发现了她,答应着,从大圩上跑了过来。她丢下手中的锹,跑着迎了上去。两个人在大圩底下的小树林边会到了,四只手拉在一起久久不放开。

想死你了。

我也想你。

你这是到哪去?

我就是去找你的。你呢?

我出来理水的,理好了,想去找桃红。

那我们一起去找她。噢,别忙,我们先谈谈心。

好吧。你家大麦、菜籽,收下来了吗?

收下来了,在场上,这刻儿我没事,就来找你。

你可得到通知去查身体?

没有,你呢?

也没有。只有秀香得到通知去查过了,但她跟我说,大约也不可能选到她的,邱主任跟她说过了。

说到这儿,两个人沉默着,都觉得满胸膛憋着气。

她说,本来就不可能有我们的,秀香现在也像是明白了,也不去想这事了,现在她想着邱主任能给她安排一个好工作。

虽然四周没人,桂花还是略微放低了声说,邱主任跟她家的关系有点特殊呢。

啐,凭特殊关系,给我、我也不要。

对,我也是这样的。

她问,家里要拿你换亲的事,就真的不谈了?

桂花说,真的不谈了,结束了。你现在咋样?

她说,我没有咋样啊。

桂花说,不是你三姐要把你谈把船上的吗?

她笑了起来,说,都想我的糊涂心思呢,我爹爹一会儿想把我嫁到粮站上,见到做笆斗的,又想把我嫁给做笆斗的。

桂花说,照这么说,你家的大姑娘不够用呢。

两个人笑了一会。

桂花说,还是你二姐好,她是自己谈的人。你二姐一定想,哪怕跟你知青姐夫一辈子在农村做民办教师,也过得下去。他们两个人加起来,每个月能得到公社三四十块钱补助,另外在自己本大队还要得全年工分,各方面高于农民,生活是不愁的。他们觉得在农村做教师还是有诗意的,至于性质是公办还是民办,随它去。所以他们在河边搭个棚子就结婚了,不怕别人讥笑,真勇敢,也真知足。他们也许还有远大理想,但暂时没有实现的可能,他们就安安静静的工作、生活、学习。国家招大学生,他们不声不响的就都考上大学,双双的飞走啦。

想不到桂花心里这样敬佩她二姐,超过了她这个亲妹妹呢。

桂花说,你二姐夫也不简单,他自己是插队的高中毕业生,在公社中学里教高三的物理、化学两门课,而且是教得最好的老师,在学生里威信最高,他还写诗歌在外面杂志上发表,难怪你二姐一心的爱上他呢。那时我在李庄我外婆家,就在李庄学校上学;你二姐教过我,他们搭棚子结婚,我是亲眼看见的。你二姐夫插队的地方就是李庄,算是李庄人。李庄学校是小学戴初中帽子,你二姐教小学。那时我虽然是小学生,遇到你二姐夫也勇敢地喊他老师。你二姐把你姐夫写的一首诗写给我们,领着我们读了几遍,叫我们抄下来,作为收藏。

她惊讶说,啊,你晓得的,我还不晓得呢。

桂花说,我有空把那首诗抄一份带给你。

她说,好。

桂花说,你二姐夫虽然是个插队知青,但农民也佩服他。他跟队长说,他要在河滩上挖一个“捂鱼”的鱼塘,那河滩多少年来一直是荒着没用的。队长听了也不当真,说,行,有了鱼就就归你。他说,我是搞个试验,还不晓得能不能成功,这完全要看河水跟这河滩的变化情况。河滩是属于集体的,如果成功了,并且收获的鱼也很多,鱼应当归集体,你可以适当补记我的工分,如果不成功,那是我自己弄着玩的,无须集体负责。队长见他说得认真,就说,那干脆我派几个劳力帮你挖。他说,我这是做试验,可能很不成功,请不要动用生产队的劳力,让我一个人慢慢地弄着玩吧。队长也就随他。他每天下午从公社学校回家来,就一个人在河滩边儿上挖,挖到天黑。天天挖,结果挖了一个半亩大的鱼塘,有好深,开了缺子通外面的大河,形成一个鱼塘,里面布了些树枝,不时趟些螺蛳撂进去;腊月里请几个农民来把缺子堵上,把塘里面的水出掉,大鱼小鱼的逮了有几百斤,都交给生产队做为年终分配的一个内容了,这在群众中赢得了多高的威信啊。正好李庄支书病重,农民就到公社去要求调他到李庄学校来当校长,同时帮助本大队的工作,其实还想让他入党、担任本大队支书,公社没有同意,理由是公社中学的高三教学离不开他。

桂花说着,眼里涌起了泪水,她也听得眼泪涌了上来。她说,这事情,你不说,我还一点也不晓得呢。

桂花说,你二姐夫一定是认为这很平常,就没有想到要放在嘴上说。他们确实值得敬佩!有时我有点泄气的时候,想到你二姐,还有你二姐夫,他们既是我的老师,也是我做人的榜样,我就不悲观、不消极,增加了生活的勇气!

桂花说着抱住她,哭了起来,她就跟桂花抱着哭在了一起,并不是伤心,而是感到了崇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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