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嘴!你太无礼了!”方原雄忍不住激动起来,方霖被镇住了。
做父亲的从没有好好抱过的女儿,刚见面没多久就对着她呵斥,方原雄愧疚感涌上来,后悔的很,心像被针扎了一样难受。
“你怎么恨我都可以,但不应该这样说你妈。也许你只是一时口快,但是那样的字眼无论如何请不要用在师彤身上。我过去的错不论现在做什么都无法再弥补,只恳求你,让我能经常来看看师彤。”
方原雄双眼噙着老泪,当年的他性格较弱,也没有什么家世背景,甚至学历也只是一般,即使工作能力不错也一直没有得到晋升的机会;相比之下唐师彤却在事业上显得顺风顺水。渐渐地夫妻两经常争吵,男人都忍受不了妻子居高临下的姿态,在遇到欧绿茹之前他就已经离开家,两人过着分居生活。
当欧绿茹以他上司身份出现的时候,谁也没有料想两个曾经不同世界的人竟然会走到一块。面对温柔、家世好的女上司,方原雄考虑再三决定回家和唐师彤摊牌。
可是一进门就迎来妻子一顿劈头盖脸的谩骂,中间不乏辱骂之词。他累了,失望了。丢下一句话:离婚!既然找到让我少奋斗20年的女人,你说我吃软饭,那我就吃给你看!!
两人的斗气却成就了另一个新家庭的组成,每当方原雄想要去看看女儿的时候,又害怕前妻冷嘲热讽,只好作罢。
如今唐师彤忘记了离家出走的他,用过去那个温柔贴心的方原雄替代后来背信弃义的丈夫,或许这是老天对她最好的宽慰。病症中却一再经历着人生中最快乐的那一段时光。
负气23年,唐师彤终于解放了,剩下的就让他来承担,方原雄是这么想的。
“不,你连出现在她面前的资格都没有。”方霖冷冷拒绝。
“你这女孩怎么回事呢?为什么不让原雄来看我?!我们家的事和你有什么关系啊?!”一直在旁边聆听的唐师彤着急了。
“妈,我是霖霖啊。”方霖有怒,为什么,为什么记不起她是谁,偏偏却记得自己恨了二十多年的男人?!
“霖霖?我的霖霖还在幼儿园没放学呢!原雄我们走,别理她!”唐师彤拉着方原雄的手头也不回的从方霖面前走过。
方原雄几番回头看僵立在原地的女儿,怔怔的站着,最后蹲在地上抱着头哽咽。
方霖再怎样浑浑噩噩的度日,也没有像现在这样有种想要一了百了的冲动。
没有父亲的疼爱,但有比男人还要强悍的母亲;从来没有高朋满座呼朋唤友,可是有一个程诗茗她就满足;她的人生也许没有很多人圆满,至少平淡无澜,她愿意那样过一辈子。
直到那个男人消失的第三月,方霖才意识到所有的计划已被改写,第二年唐师彤被诊断出阿尔茨海默病,到今年合法丈夫莫名消失的第三年,她把肝给了同父异母的弟弟;发病时从来不记得自己的母亲,挽着自己憎恨了二十多年的男人……
都说要笑对人生,原来所谓人生不过是一场笑话。
“让我喝!把我的肝、肾、脾胃、心脏全都喝坏!哈哈,这样就不会有人再惦记我的内脏了吧?我要是没用了,他们就会消失,像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是不是?”
方霖趴在吧台上,手里紧紧拽着艾迪的手机,为了防止他给程诗茗打电话。知道好友今晚陪着茵茵她就大胆来买醉了。
艾迪现在想死的心都有了,程诗茗一定会将他大卸八块!不过是一个转身就被方霖拿走了一瓶轩尼诗,总不能在众目睽睽之下和美女夺酒瓶吧?他没事,要是哪个客人好事发了微博,就怕方霖因此红了。
为了方大姑奶奶,艾迪找人帮忙照看吧台,自己小心伺候着她,焦急万分的等着老板娘现身。
环城高速上程诗茗心里咒骂着,今夜一定会吃不少罚单,也不知驾照还能不能保得住。要说酒吧着火了她也不会这样火急火燎,方霖,真是死穴!
到终极地带的时候,程诗茗一看到歪倒在吧台上的方霖,二话不说走过去甩手就是一个耳光。而后两人在艾迪敬畏的目光中离开。
她们没有回家,程诗茗把方霖送到了医院。
病床旁一大包的生理盐水和少量镇定剂让方霖清醒许多,脸上的掌印隐约可见。
“对不起。”方霖看清楚坐在床边素颜的程诗茗,满脸怨气,眼睛却红红的。
“有用吗?!”程诗茗趴在床边,单手把脑袋支起来,今天很累,很累。
“你那些疯话艾迪都和我说了。我相信他们不是为了惦记你的内脏才做那些举动,我也相信你不会吝啬自己的五腹六脏,下次方宇需要,你还会给!方霖,你就是这么别扭的人!如果你真的想让自己垮掉,偷偷买瓶酒回家喝,谁会知道啊?到店里买醉,不就是为了让艾迪通知我吗?”
程诗茗的声音有点沙哑,低低的说着,不温柔,有点沉重。
“方霖,你总要学着长大。阿姨病了,他走了,你还有我,可我有自己的责任,而你,也必须为自己的一生负责点什么。我永远是你最好的朋友,但是不能永远把你放在第一位,虽然我对你的友谊永远不会变。你懂吗?”
程诗茗的三个“永远”方霖懂,又好像不懂,至少现在还不懂。
“没关系,我陪着你,到你懂的那天。”看方霖半躺在床上,眨眨干涩的眼睛许久不说话,程诗茗握着她的手说。
方霖将手抽出来,程诗茗怔了一会,那只手上移拍拍她的脑袋,然后轻轻叩下来。
“睡吧,你很累了。等点滴打完了我叫你。”方霖轻抚程诗茗趴在腿上的脑袋说。
很快安静的病房里有女人轻微的鼾声。
病房外。
十分钟前任朗言刚刚做完一个食道切除手术,中间有些突发-情况手术进行了近8个小时,他恨不得直接找个空病房躺下。
护士看任医生如此疲劳,立刻殷勤送上咖啡一杯。
“谢谢。”任朗言一脸倦容,笑起来双眸像是弯月,露出洁白的牙齿,护士都快被电晕了。
一口咖啡饮下,恢复少少元气,刚要回家,在急诊部看到一个脸熟的女人。
经常,我们遇到什么人发生什么事,都是始于一个不经意的或是多余的举动。
任朗言在护士那里看了方霖的急诊病历,果然是那个给同父异母弟弟做肝移植的女人,医生护士们对她评价颇好,他就在这些类似八卦的议论中或多或少的了解那个叫方霖的女人。
手术后的3个月是最佳恢复期,应该戒烟戒酒,严格控制饮食,她是为什么把自己灌醉?
睡意又一再袭来,任朗言打了个大大的哈欠,谢过护士,是回家休息的时候了。
方霖和程诗茗半夜两点才从医院回家,第二天两人顶着黑眼圈在浴室里刷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