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天下商行实行米粮限卖政策,每人的购买量不能超过十石,否则不卖。昨日来买粮的几家粮商不干了,一起叫嚷要买。
“为什么不卖给我们,只要我们能付得起钱就行。”王家粮商的人带头闹事。
“就是,就是”,其他几家跟着附和道。
“你就是出一百两也不卖给你,告诉你咱们的粮食又降价了,比昨日便宜了五文,咱们东家说了,以后啊,每天降价五文,什么时候降到一百六十文为止。天下商行只买给平常的百姓,就不卖给你们这些大户,想买啊,成,咱东家说了,十日后江南六十万石的大米到了,两百文一石你们要多少有多少。现在一边站着去,别挡着别人买米啊”一个售粮点的负责的伙计指着那几个闹事的人说道。
“你说的可是真的?”王家的人问道。
“废话,大清早的谁吃饱饭撑得,是不,来说谎。东家一早交代下来的。”
“小武哥,现在这里就剩下一千石了,怎么办。”一个小伙计对负责的伙计说。
“没见过你这么笨的,这里没有了,东仓还有啊,南门口的渡河边还有咱们铺子几大仓呢,少说也有十几万石。照现在这个卖法,至少能卖十天半个月的,到那会,江南的粮食就能到了,你小子瞎操什么心,好好的卖的你粮食去。”小武哥对刚才的那个伙计笑骂道。
“你去把这事跟东家老爷禀告去,快点。”王家的人知会身边的一个伙计,回去禀告王家负责人,那名小伙计点头后一溜烟的跑了。
“不可能,那小子糊弄你们可以,他能糊弄到老子我吗?你这个蠢蛋怎么也不想想,运河结冰能行船吗?听他胡扯八道,下去。”王老爷一听小伙计的禀告就对小伙计火冒三丈。
“文和兄,你看这事有准吗?”旁边坐着的与年经相仿的人问道。
“士仲兄,从目前来看,那小子手中八成是没有多少余粮了,不然不会行此招,不过也太没水平了吧。嘿嘿,现在说从江南运粮,亏他能想得出来。往年运河一到冬季就结冰,好几个月不能行船。年后洛阳一场大雪,将方圆几百里的运河给封死死的,动弹不动,怎么运粮,难不成他能让船飞过来不成。好,他不是不让咱们整着买吗?传令下去,让号子里的伙计,家里的下人、仆人,都去买,我看他能卖到几时。对了,让那些没饭吃的人也去,就说,每帮咱们买到一石的赏钱五文,快出。”
王家的家主名叫王文峰,字文和,洛阳望族子弟。听闻也是隋末枭雄王世充的族人,家资彼丰,三百年余年的大家望族。自高祖时,投降大唐以来,转向生意为主,几乎是洛阳说一不二的商界领军人家。汇通铺也是洛阳最大的商铺,货物之多,品种之全,几乎无所不经营。当然不会把凌风这个乳臭没干的臭小子放在眼里。族中已有不少子弟为官,但都是没有实权的那种。
王文峰一面打发给人去盯着天下商行,看看他们还有什么其他的动作,同时又令人加快收购粮食的计划,一面招呼其他几家的家主前来商议对策。
第二日上午,也就是调露元年二月初八,凌风照例打了一套自创的拳法及凌尚文兄弟两传授的凌家枪法后,其实最喜欢的还是燕十三的内功心法,竟然也像道家那样,能够提高行房的活动量。真不知,那小子每天都是怎么解决的。在两夫人伺候下,美美的洗了个热水澡。刚要出门,二掌柜苗军派人来告知,要请的人已请到,让中午凌风过去。
“公子你可到了,袁先生已经到了。”凌风磨磨蹭蹭地向宴客的地方走去,在门外遇到了二掌柜苗军,两人对了一下眼色,苗军说道。
“苗叔,我早就该过来了,刚要动身,汴州与江南有来事了,耽误一会。现在赶紧进去,给袁先生告个罪,莫要冷落了人家,到显得我们失了礼数。”凌风在前面走着,刚到门口突然停了下来,一拍脑门,转身对苗军说,“苗叔,你看我,年纪轻轻的就好忘事喽,真是该打。”
“主要是最近的事情太多,公子太忙了,需要公禄做些什么?”苗军问道。
“就是江南六十万石粮食的事情,现在才过淮河,尚需些日子才能到达东都,过了宋州就是大冰,行船不易啊,我让他们在徐州加船匀仓,破冰前行,一定要加快速度,这事苗叔你盯着点。好在汴州的十万石就要到了,就直接运在码头就地买了吧。要快?”凌风朝屋里看了一眼有意提高声音说。
“为何,瞧着光景,粮价还会再涨啊”
“苗叔,你不知道啊,殿下早上刚告诉我,朝廷有可能‘以工带赈’啊”。
“以工带赈?何意?”苗军有意的大声道。
房间内的客人是汝南世家袁家的家主,也是洛阳六大粮商之一的诚汇昌的东家袁世亮,字公和。袁公和此刻正在房间里来回踱步,看着墙上挂着的几幅字画,心中却在暗想,不知道这位近来红的发紫,弄得满城风雨的天下商行的少东家请自己过来时何事?
突然听见苗军大叫一声,“以工代赈”几个字便传到了他的耳朵。作为大家族培养出来的接班人,加上自己多年经商及对朝廷的经验,他当然知道这四个字意味着什么。一旦朝廷开仓赈灾,将会吸引大部分灾民前去,购粮的人会大量减少,更重要的是,朝廷开仓后,粮价就甭想再涨了,不然就是跟朝廷过不去,那可是欺君灭门的大罪。谁敢做这个愣头青啊。
可以依照往常的惯例,朝廷没有这么快的啊,此前没有听到风声啊。为了弄明白是怎么回事,袁世亮将耳朵竖了起来,在靠近门口的一幅字画旁边站住偷听。
“嘘”凌风连忙竖起中指,放在嘴边,对苗军说,“你老小声点,朝廷里目前还只是个想法,还不知成不成呢。再说了,要不是我答应了殿下办好此事,我们才不管朝廷赈不赈灾呢,咱们的粮食本来就不是用来卖的。粮价就是再怎么涨,也不可能涨到八百文吧,可是咱们的粮食稍稍那么以加工就能买到八百文,甚至更多。既然答应了殿下,我就要做好此事。咱们亏点也没什么,只要粮价能够快点降下来,我们就能早日推出哪些东西。”
“公子,粮价不下来。我们不是也能做吗?”
“这个时候咱们要是把那几样已推出来,别人怎么样,弄不好,被言官给盯上可就惨喽。先把粮价打下来再说。同时要通知宋州、徐州等地的粮食要快。再这么着,不能让咱亏本啊,若朝廷以工代赈的传闻是真的,很快粮价就会下来,咱们现在用不了那么多的粮食,所以一定要赶在朝廷有准确消息下来之前将宋、徐两州运来的粮食处理掉。等一下,你进出介绍之后,就去办吧,不然我一忘,又不知何时才能想起来喽。”
“好,公子,咱们进去吧,别让袁先生等急了。”
“哦,好”
袁世亮在房内偷听,只是外面的声音时大时小,隐隐约约,似能听到,似又听不到,还半天也没有明白是怎么回事。不过有一点他是听出来了,就是朝廷有意实行以工代赈之法,放粮赈灾,目前知道的人不多。私下里心想,幸好今日来了,不然自己不知又要少赚不少。忽然一想又不对啊,莫非是此人之计,小心才行。听到外面的推门之声,便在另一幅画前停下脚步,像模像样的看起画来。
“久仰员外大名,如雷贯耳,一直未能当面请教,甚感遗憾。今日得见,实属三生有幸啊。方才琐事缠身,让员外久等了,还请员外见谅。”凌风进门便微笑着对袁世亮袁公和言道。
“不敢当,不敢当,公子所言令袁某惭愧,苗掌柜,不知这位公子是?”袁世亮看着凌风,向苗军问道
“袁东家有所不知,这位便是我们天下商行的东家,一直以来,我等皆以公子称呼,我家公子姓凌名风。”苗军向袁世亮介绍凌风,又向凌风介绍起袁世亮来,“公子这位便是你经常要见的诚汇昌的东家袁员外。”
“恕袁某眼拙,更令袁某吃惊的是,自去岁末,令三都生意场上风云骤起的天下商行,竟出自公子之手。公子之年轻实令袁某意外,还望公子不要介怀。”
“员外此言,小可惭愧之极啊。哎,悔不当初,悔不当初啊。”凌风叹了口气,摇摇头说道,又挥手一指身边的椅子对袁世亮将,“员外请。”
“多谢凌公子。”袁世亮一拱手,对凌风说着,顺势便坐下问道“不知公子有何见教?”。
“苗叔,你吩咐人,给员外上份清茶”
“好,员外与我家公子先聊着,公禄有些事情要去处理,稍后便到。”苗军见机行事,起身对袁世亮言道。
袁世亮露出一丝瞬间的苦笑,“苗掌柜先请自便。”
苗军走后,便差一名丫鬟送来一杯清茶。袁世亮从丫鬟手中接过后便放在了身边的茶几上。
“不瞒员外,今日相请员外来此,有一事想向员外请教,不知?”凌风这才像袁世亮说起正事。
“袁某乃一介商人,孤陋寡闻,恐怕会令公子失望。”袁世亮上来便推脱个干净。
……
“员外真是谦虚啊,昔日有人曾言,洛阳六大商贾之中,唯员外是个儒商耶,小可总是不信。今日看来,但是小可错了。”
“儒商?”袁世亮顿时愣住了,表情惊讶看着凌风的问道。
“儒乃温文尔雅、勤勉好学、谦逊但不卑躬屈膝,温和向上,积极济世,商既是生意。以儒恒商,以商养儒。行商时亦温文尔雅、礼貌待客,童叟无欺,仁者爱人、以人为本,利以义制、以义取财,仗义疏财;经营时讲究财自道生、利缘义取之策略。圣人从云:君子爱财取之有道,用之有度耶;而非害人以利己之谋,守信誉、好质量以供众人所需,投己投人所好,此乃从商。
古之圣贤,其言行不外《大学》之明德,《中庸》之明诚,正心修身,终至国治而天下平。吾辈从商者,亦犹是也,必先正心诚意,实事求是,庶几有成哉。两者相结,小可谓之曰儒商,员外以为若何?”
那时代的商人地位低下,处社会之底层,随有钱而不为外人喜耳。凌风一袭儒商之赞,令袁世亮备感舒坦,内心那个热呼劲啊。大有直呼终于找到知己了,有人能够为咱商人正名啦。
此时再看凌风那是怎么看,怎么顺眼。私下是眉开眼笑,嘴上却一个劲的否认到,“公子所赞,袁某羞愧至极啊。陶朱事业,端木生涯。昔日备感称赞,一心欲学之,然终归是袁某可望不可即的事情。但对凌公子用之不为过也。”
“哎,说来惭愧,小可初出此道,不知行中水深,几个老人再三劝阻,径自一意孤行,此时想来惭愧啊。……。”凌风大谈苦水。
“何也?”
“粮价啊,袁先生有所不知,小可近几日来,可是亏了近五千余两啊,八百多亩的上好良田没了,能不心痛吗?今日相请员外赐教,员外以为,这粮价还会涨吗?”
这小子到底要作何,他不是知道朝廷准备赈灾了,粮价当然会下降的了,还用问吗?莫非,他想探我口风,怕我知道,坏了他的好事——自己私下放粮,对,应该是这样的。袁世亮心里暗道,脸上挂着一丝笑意,就是不说。
“哦,小可孟浪了,员外不要介意,请用茶。”
“好辣”,袁世亮端起茶杯轻抿了一口,顿觉口中辣辣的,低沉一声,这不是茶,是酒,第一感觉告诉他,这不是一般的酒。
凌风看在眼里,暗自发笑。自己也端起茶杯,荡了几下杯中的茶,抿了一口,悠闲的问道,“员外以为这茶如何?”
“公子这茶可是别具匠心啊,辣而不呛,香气悠久,味醇厚,入口佳美,入喉净爽,滑润爽口,一丝甘甜而令人回味无穷啊。为袁某平生所未见,不知此物是?”袁世亮又喝了一口,细细的品味道。
“果然是行家,那先生以为此物估价几何?”
“纵观三都之地,御酒袁某鲜有尝及,除此以外,市面上的酒中无有能及耶。三四两一坛应该没有问题,关键公子要让别人知道才行。”袁世亮思绪片刻言道。
“让别人知道,这个不成问题,价格倒是公道一些,三四两之间。哦,不错,如此,多谢员外。”
突然,袁世亮灵光一闪,联系自己偷听到的,顿时明白了一切,他要造酒,难怪他怕御史言官。此时,大量的推出酒的确不合时宜,难道他要有求于我,平抑粮价,之后推出此酒,便可大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