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新宇眼前一亮:“如此,就多谢罗师叔了。”“你我之间毋须如此,其实,我如此作为,也不只是在帮你而已,试问这天下间,又有多少如同那狐女一般的存在,苦于不能为所谓名门正道所接纳,而只能在荒山野岭、苦寒之间熬历岁华?”“罗师叔此举若能功成,真可谓是上善之举……”话到此处,欲言而又止。“朱师侄言而未尽?”“没什么,只是有些话儿,今日言之尚早,他日之后,罗师叔若果真成就了师侄这桩心愿,那时自然另有回报。”“哈哈哈……”二人各扫心事,俱放声而笑……
罗精卫洒然而去,而洪新宇反却留了下来……闲来无事,那初临此地之时令洪新宇颇感惊叹的巨大蜂蝶,如今方知本是最普通不过的生物——悉悉索索,蜂言蜂语,逗弄调教,那巨蜂除了个体形态实在令人惊叹之外,其实生物的本能习性和外间并无不同……数日之后,经洪新宇驯服调养,外在形态与其它同类已然稍有不同的巨蜂,在洪新宇的心意唆使之下,震动那泛着淡淡金辉的翅膀,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朝着那它的思维所不能理解的无形屏障中一头撞了进去……
到处都是发光的植物,此处比起外界来,灵气显然又要浓郁许多。绿树垂髫,根茎盘结,光怪陆离的缤纷光线从浓荫中垂射而下,前方不远处,是一朵房屋般大小的蘑菇。近处看来,这本就是一间天地生成的小屋。只不过室内空空如也,那本应守护在入口的人,显然并不在这里。放眼前方,蜿蜒起伏,线条柔和的一座座小山包上,遍布着一丛又一丛蘑菇小屋。其中最高的一座山峦上,一棵参天巨树映入眼帘,巨树的枝干从上到下,然后再从下到上,层层递进,层层生长,独木成林,想必就是形容此种景象。
草木凝露欲滴、色彩鲜艳、充满自然气息的鲜活扑面而来,大自然展开宽广的怀抱,将处身于其间的万物生灵包括、接纳、共荣共生——和谐安宁,无以言喻。扑棱棱……空中不知哪里飞来一只羽翼绚烂的大鸟,向那豁然发现的处于生物链底层的巨蜂发起了凶猛的进攻……一追一逃,和谐安宁的画面很快变得混乱不堪——脚步声纷乱驳杂:“快,快……”一叠声的催促声中,一个浑厚沉稳的声音按耐不住心中的焦急。
“向智长老,你坚持住……”“咳咳……”急促而又沉闷的喘息声,显示出那个人们口中向智长老的衰弱。好不容易摆脱了大鸟的巨蜂在空中展开目力俯瞰观望——匆匆行进在山坡上的一群人个个汗流浃背,神情中满是急切,淡蓝色的皮肤上横一道竖一道,到处都是因慌张之下而不小心涂抹上的草汁油彩。一个身形高大,体型壮硕的人一路不停的呵寒问暖,生怕那个躺在藤条编织而成担架上的老者,在神思游离中出现什么意外。
一路上,居住在山包蘑菇小屋内的人纷纷涌出,满怀忧心的驻足在道边观望,随着那一行人迤逦上行,队伍滚雪球般不住壮大,纷纷慌乱中,竟都无人注意那本不应在此间出现的巨蜂……山顶上有一个平坦而又宽阔的山洼,山顶那棵巨大树木的浓荫垂罩遮蔽,将此处形成了一个天然的聚集场所。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空出了一片空地,而那个衰弱之极的老者,现在就在人群安静得观望中,静静的躺在哪里。
没过多久,人群一阵骚动,一个身着绿衣,有着淡蓝色皮肤的美丽女子分开人群快步走了出来。紧随其后的,是另一名虬髯蓬发、一身筋肉轧结的老者。老者犀利的眼神,扫视了一下那个卓立于人前,身材高壮魁伟、但此刻却一副手足无措模样的年轻人,随后又将目光投视在躺在担架上的老者身上。年轻人嚅嗫了一下,想要解释事情发生的经过,但眼看着那个女子紧蹙着眉头正在检查老者的伤势,终究还是识趣的闭口不言。
那女子默默的检查了一会,曲线流畅的面容之上峨眉越渐蹙起,但终于还是叹息一声,轻舒皓腕按压老者的额头,瞑目敛神为他调理消解起来……梵音渺渺、风云涌动、天地色变、万树点头——老者的气色开始好转,但女子神圣而清丽的面容之上黑气却越来越浓重——盏茶时间,女子身躯颤栗,继而令人万分意外的不支倒地——群情哗然:向智长老不知中的是什么毒素,竟然连圣女也无法调治消解……
此时,那身材高壮的年轻人完全乱了阵脚,急切间就要飞步上前去搀扶那绿衣女子,而那筋肉轧结的老者则一把拉住了他,盛怒至极的对他吼喝道:“你干什么,不要命了吗?”“我、圣女她、向智长老……”“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是怎么保护向智长老的?现在情况居然弄成这样?”年轻人情急道:“我不清楚啊,我们只是去了叛军所在的林地,然后,向智长老他说有异常,要亲自入内观察,然后就、就……”“现在出了这么大的乱子,你说怎么办……”“我、我……”
年轻人颦于暴走边缘,但理亏之下又不得发作,一时间只是羞怒的无地自容……人群突然惊呼——不知哪里来的一只山野毒蜂居然俯空掠下,在圣女的头面周边嗡嗡旋绕,看情形,似乎随时都会不顾一切的一针刺下……那年轻人一声暴吼,拔出腰间长刀飞纵而上,看情形,竟是将满腔怒火都发泄在了那不识时务的毒蜂身上……刀锋凛冽,呼喝挥劈声中,那圣女见那年轻人竭力维护她的拼命模样,虽剧毒缠身,但仍是欣慰的在唇角牵出一丝笑容……
女子眼睑几度开合,渐渐的,她似乎从中发现了一些不同寻常的情况来——这毒蜂是怎么突破那隔绝内外的结界到这神木族的驻地中来?若说纯属偶然,但它此时在弘毅刀刀致命的威逼之下,何以又坚持着像是要向自己传达什么信息?而且,这毒蜂和寻常所见颇有些不同——难道说,是受那禁地之外的驻守者,那个不同于她们世界所在的那个无名剑士的指使,在向她倾诉什么?女子虚弱而竭力的细细观察着,久之,她似乎看明白了,于是也适时的出言制止了弘毅激进发狂的举动:“住手吧……”
弘毅虽盛怒,但圣女的命令终是不可违拗,他颜面尽失的悻悻退却开来——然而那毒蜂却得寸进尺,在失去了弘毅的纠缠阻挠之后,令所有人都猝不及防的一针刺向了圣女的眉宇之间……圣女表现的很平静,似乎是在享受这生平罕异的麻木和痛楚,自小到大,她总是在所有人的关注围绕之下,在一片祥和安宁的环境之中成长着,享受着圣女的身份给她带来的尊崇,也在圣女的身份使然下,被动的承受着那份难以言喻的寂寞和空虚……
庆幸的是,近些年来,长久的平静祥和,但又枯燥无味的环境和氛围被打破了——那个外来者的介入,在她寂寞而空虚的心扉之中播下了一颗美好而鲜活的种子,虽然明知道不会有结果,但她仍是可以在孤独时欣赏品味那份在心灵深处默默开放的淡淡情愫……不幸的是,她一母同胞的亲生妹妹,竟然成了如今神木族人所公愤的妖女,已经在迅速扩张中影响到了整个神木族人生存之安危的叛军首领……
圣女的面色逐渐好转,而那巨蜂的体色却由淡金转为乌黑……向智长老的伤情又再度趋于严重——那野蜂在人群安静的注视之中摇摇晃晃的离开,向着结界外来时的方向醉酒般飞走了……“去请外界的那个朋友进来吧。”圣女婉转清丽的声音淡淡说道。弘毅颇感震惊:“神木族的驻地,怎能让外界的人进来?”这时,那满面虬髯的老者则怒斥了一声道:“都什么时候了,还分什么内外你我的,圣女说请他进来,你就快去请,一刻也不要耽误!”
固守原则诚然没错,但也不能不合时宜——弘毅只好满心不情愿的去了……水纹波动,一个满面怒容的青面壮汉从结界彼端的世界探出头来:“原来都是你在搞鬼——咦,你是什么人……”印象中那个越是潇洒俊逸,就越是令弘毅感到厌烦的外界人突然变得平庸起来,这倒是令弘毅分外的诧异——一样的青袍,一样的肤色,虽然这个人看起来稍稍顺眼不少,但只要不是他们神木族的人,弘毅都觉得没来由的厌恶,更何况他还掌握着那只捣乱了一通之后又离开了的野蜂!
那人却似并不在意弘毅的恶形恶状,闻言看也不看的淡然说道:“嘘,安静些。”弘毅嗔眉掀目道:“什么?”那人道:“我这蜂儿中了剧毒,我正在为它疗伤。”弘毅闻言怒道:“一只普通的野蜂,有什么伤好疗的,我们那边……”那人不满的瞥了他一眼道:“在你来看,他不过是一只普通不过的野蜂,但对我来说,它却是我最重要的的好伙伴——在你的心中是你们那边重要,但在我这里,除了这只蜂儿以外,其它的一切却都无关紧要。”弘毅气急道:“再怎么重要,又怎么能够和——咦,你不怕那剧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