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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鹿鸣之什

鹿鸣

[原文]

(一)呦呦鹿鸣,食野之苹。我有嘉宾,鼓瑟吹笙。吹笙鼓簧,承筐是将。人之好我,示我周行。

(二)呦呦鹿鸣,食野之蒿。我有嘉宾,德音孔昭。视民不①,君子是则是效②。我有旨酒,嘉宾式燕以敖。

(三)呦呦鹿鸣,食野之芩。我有嘉宾,鼓瑟鼓琴。鼓瑟鼓琴,和乐且湛③。我有旨酒,以燕乐嘉宾之心。

[注释]

①(tiāo):苟且,轻薄。②效:仿效。③湛(dān):沉溺。

[译文]

(一)鹿儿呦呦唱得欢,在那野外吃青苹。我有满座好宾客,鼓瑟吹笙来相邀。席间吹笙又鼓簧,进献礼品满竹筐。宾客忠心拥护我,为我指明那正道。

(二)鹿儿呦呦唱得欢,在那野外吃青蒿。我有满座好宾客,德行如日月般昭显。教民仁厚勿轻薄,君子学习又效仿。我有佳肴与美酒,宾客欢饮齐逍遥。

(三)鹿儿呦呦唱得欢,在那野外吃青芩。我有满座好宾客,鼓瑟弹琴来相招。席间奏瑟又弹琴,宾主欢乐兴更高。我有美酒敬一杯,宾客宴乐心欢欣。

四牡

[原文]

(一)四牡騑騑,周道倭迟。岂不怀归?王事靡,我心伤悲。

(二)四牡騑騑,啴啴骆马。岂不怀归?王事靡,不遑启处。

(三)翩翩者鵻,载飞载下,集于苞栩。王事靡,不遑将①父。

(四)翩翩者鵻,载飞载止,集于苞杞。王事靡,不遑将母。

(五)驾彼四骆,载骤骎骎。岂不怀归?是用作歌,将母来谂②。[注释]

①将:将养。②谂(shěn):作诗歌来加以怀念,想念。

[译文]

(一)四匹雄马蹄不止,跑在曲折大道上。难道不把家人想?国王事情无止境,使我心中常忧伤。

(二)四匹雄马脚不停,骆马辛劳都喘息。难道不想把家回?国王之事无止境,没有闲时来休息。

(三)斑鸠振翅在蓝天,忽上忽下不停息。停落丛生柞树间。国王事情没有尽,供养父亲无空闲。

(四)斑鸠展翅飞蓝天,时飞时落尽情玩。栖息丛生杞树间。国王事情忙不完,供养老母无空闲。

(五)四匹骆马同驾车,疾速奔跑冲向前。难道不想将家回?所以写了这首诗,将我母亲来思念。

皇皇者华

[原文]

(一)皇皇①者华,于彼原隰。駪駪征夫,每怀靡及。

(二)我马维驹,六辔如濡。载驰载驱,周咨诹。

(三)我马维骐,六辔如丝。载驰载驱,周咨谋。

(四)我马维骆,六辔沃若②。载驰载驱,周咨度。

(五)我马维骃,六辔既均。载驰载驱,周咨询。

[注释]

①皇皇:同“煌煌”,光辉灿烂的样子。②沃若:犹“沃然”,柔润的样子。

[译文]

(一)璀璨的花枝,盛开在原野上。衔着使命疾行的征夫,常怀念难以实现使命的地方。

(二)驾车有少壮的驹马,六辔润泽鲜美。驰驱在奉使的路途上,博访广询礼士贤人。

(三)驾车有青黑色的骐马,六辔闪着素丝一般的光彩。驰驱在奉使的路途上,广询博访不敢松懈。

(四)驾车有白身黑鬣的骆马,六辔柔润光亮。驰驱在奉使的路途上,不辞劳苦广询博访。

(五)驾车有杂色的駰马,六辔调度得很匀称。驰驱在奉使的路途上,不辞劳苦广泛地咨询。

常棣

[原文]

(一)常棣之华,鄂不。凡今之人,莫如兄弟。

(二)死丧之威,兄弟孔怀。原隰裒①矣,兄弟求矣。

(三)脊令在原,兄弟急难。每有良朋,况也永叹。

(四)兄弟阋于墙,外御其务。每有良朋,也无戎。

(五)丧乱既平,既安且宁。虽有兄弟,不如友生。

(六)傧尔笾豆,饮酒之饫。兄弟既具,和乐且孺。

(七)妻子好合,如鼓瑟琴。兄弟既翕,和乐且湛。

(八)宜尔室家,乐尔妻帑。是究是图,②其然乎。

[注释]

①裒(póu):聚集。②:(dǎn胆)诚然;信然。

[译文]

(一)棠棣树上花朵朵,花蒂鲜艳有光辉。如今在世一般人,谁能如兄弟相亲。

(二)死丧胁迫最可怕,只有兄弟最关心。众人齐聚在原野,兄弟奔忙去寻找。

(三)脊令被困于陆地,兄弟急忙来抢救。虽有一些好朋友,只是徒增些叹息。

(四)兄弟在家会争斗,在外一心抗外侮。虽有一些好朋友,长久却不来协助。

(五)死丧动乱平定后,日子安乐又宁静。此时尽管有兄弟,却不亲密如朋友。

(六)摆好竹碗与木碗,宴饮酒足心满足。兄弟今日齐团聚,相亲相爱多和乐。

(七)夫妻父子多相亲,如同琴瑟音调谐。兄弟今日齐相聚,欢乐和睦永相守。

(八)使你全家都安乐,妻子子女都快乐。仔细斟酌与思量,此话的确是不假!

伐木

[原文]

(一)伐木丁丁,鸟鸣嘤嘤。出自幽谷,迁于乔木。嘤其鸣矣,求其友声。相彼鸟矣,犹求友声;矧伊人矣,不求友生?神之听之,终和且平。

(二)伐木许许。酾酒有藇。既有肥,以速①诸父。宁适不来?微我弗顾。于粲洒扫,陈馈八簋。既有肥牡,以速诸舅。宁适不来?微我有咎②。

(三)伐木于阪。酾酒有衍。笾豆有践,兄弟无远。民之失德,干以愆。有酒我,无酒酤我,坎坎鼓我,蹲蹲舞我。迨我暇矣,饮此矣!

[注释]

①速:召,请。②咎(jiù):怪罪,责备,过错。

[译文]

(一)斧头砍树叮当响,鸟儿鸣叫声嘤嘤。从幽深的山谷飞出,迁到高树之顶。鸟儿嘤嘤鸣叫,求它同伴的回音。看看那鸟儿,尚且寻找同伴的回音;况且是人哪,怎能不找寻友朋。对此要尊重要听从,就会既和睦又安定。

(二)伐木锯声许许,过滤的酒真醇香。已经有肥嫩的小羊,就去邀请伯伯叔叔。我愿前来他不来,不是我没有前去。清扫得多么干净光洁,盛上八簋食物。已经有肥美的公羊,就去邀请舅父。我愿前往他不来,不是我有什么过失。

(三)伐木在那山坡处,过滤的酒向周边满出。美味佳肴摆设有序,兄弟之间要别疏远。一般人失德相怨,原因在普通的干粮食物。有酒我就过滤,没有酒我就买足。我坎坎地击鼓,我接连地起舞,趁着我的空闲,把这清酒喝下。

天保

[原文]

(一)天保定尔,亦孔之固。俾尔单厚,何福不除①?俾尔多益,以莫不庶。

(二)天保定尔,俾尔戬毂②。罄无不宜,受天百禄。降你遐福,维日不足。

(三)天保宁尔,以莫不兴。如山如阜,如冈如陵。如川之方至,以莫不增。

(四)吉蠲为,是用孝享。祠尝,于公先王。君日卜尔,万寿无疆。

(五)神之吊矣,诒尔多福。民之质矣,日用饮食。群黎百姓,遍为尔德。

(六)如月之恒,如日之升。如南山之寿,不骞③不崩。如松柏之茂,无不尔或承。[注释]

①除(zhù):给予。②戬(jiǎn):福。毂(ɡǔ):禄。③骞(qiān):亏损。

[译文]

(一)上天保佑你平安,致使政权很牢固。使你国运更雄厚,一切幸福全给予。赏赐财物多又多,使你周朝极富有。

(二)上天保佑你平安,赏赠给你福和禄。使你一切都合适,承受上天样样福。降你幸福用久远,恐怕时间有不足。

(三)上天保佑你平安,让你一切全兴盛。财物多如山和阜,又像山冈和丘陵。犹如河水滚滚来,使你万物日益增。

(四)选择吉日备酒食,用它献祭祖庙中。春夏秋冬都祭奠,奉献先王和先公。先祖都说给予你,“万寿无疆”永无止。

(五)天神已经到身边,赐给幸福多又大。百姓质朴无装饰,只求饮食不求它。所有众人和贵族,受你恩惠都感化。

(六)周朝就像上弦月,就如朝日升蓝天。就如南山寿无边,不损不崩稳而坚。就如松柏永茂盛,拥护周王众人愿。

采薇

[原文]

(一)采薇采薇,薇亦作止。曰归曰归,岁亦莫止。靡室靡家,狁之故。不遑启居,玁狁之故。

(二)采薇采薇,薇亦柔止。曰归曰归,心亦忧止。忧心烈烈,载饥载渴。我戍未定,靡使归聘。

(三)采薇采薇,薇亦刚止。曰归曰归,岁亦阳①止。王事靡,不遑启处。忧心孔疚②,我行不来。

(四)彼尔维何?维常之华。彼路斯何?君子之车。戎车既驾,四牡业业。岂敢定居?一月三捷。

(五)驾彼四牡,四牡骙骙。君子所依,小人所腓。四牡翼翼,象弭鱼服。岂不日戒?玁狁孔棘。

(六)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行道迟迟,载渴载饥。我心伤悲,莫知我哀。

[注释]

①阳:温暖。②孔疚:非常痛苦。

[译文]

(一)采了又采的薇菜,薇菜又冒芽尖。说回家啊什么时候回,一瞬间又是一年。谁让我有家难回,还不是为了狁。谁害我没有空闲,还不是为了狁。

(二)采了又采的薇菜,薇菜啊多鲜美。说回家啊何时回,心里头啊多忧愁。忧愁就好像火来焚,饥饿难耐渴难忍。驻守地没个儿定,哪儿有人捎个信。

(三)采了又采的大薇菜,大薇菜长得大又老。说回家啊什么时候回,又到十月小阳春。王室差使无止境,哪有片刻能安身。我的心里多么郁闷,到今谁曾来看望?

(四)什么花开得茂盛?那都是常棣的花。什么车又高又大?还不是那贵人的。兵车啊已经驾起,高头大马共四匹。哪儿敢安定居住,一个月三次转移。

(五)驾起了公马四匹,四匹马多么气派。贵人们在车上坐,士兵们靠它来隐藏。四匹马多么强壮,象牙弭鱼皮箭囊。为何要天天警戒?只为那狁太狂妄。

(六)想起离家的时间,杨柳枝啊随风荡。现在我重返家乡,雪花纷纷又扬扬。一路走来慢悠悠,饥渴煎肚又熬肠。我的心里多凄伤,有谁了解我忧伤!

出车

[原文]

(一)我出我车,于彼牧矣。自天子所,谓我来矣。召彼仆夫,谓之载矣。王事多难,维其棘矣。

(二)我出我车,于彼郊矣。设此矣,建彼旄矣。彼旟斯,胡不旆旆。忧心悄悄,仆夫况瘁。

(三)王命南仲,往城于方。出车彭彭,央央。天子命我,城彼朔方。赫赫南仲,玁狁于襄。

(四)昔我往矣,黍稷方华。今我来思,雨雪载涂。王事多难,不遑启居。岂不怀归,畏此简书。

(五)草虫,①阜螽。未见君子,忧心忡忡。既见君子,我心则降。赫赫南仲,薄伐西戎。

(六)春日迟迟,卉木萋萋。仓庚喈喈,采蘩祁祁。执讯获丑,薄言还归。赫赫南仲,玁狁于夷②。

[注释]

①(tì),跳跃貌。②夷,平,平定。

[译文]

(一)我出动我的兵车,前去郊外的牧地。从天子所在之处,吩咐我来到这里。召那些驾车的仆夫,令他们往车上装东西。国家的事多灾祸,形势十分危险。

(二)我出动我的兵车,去往那城郊。设立绘有龟蛇的旗,还有那旗杆头把牦牛尾悬吊。那饰有鹰鸟和龟蛇的旗面,怎么会不迎风飘扬?我的忧伤深重,仆夫更加憔悴疲惫。

(三)天子命令南仲,去往方地筑城。行进的战车彭彭作响,画有交龙和龟蛇的旗帜飘扬在上空。天子吩咐我们,在那北方筑城。显赫有名的南仲,把狁取胜。

(四)以前我们出征,正是谷子扬花吐穗的时候。今天我们回来,降下的雪花铺满路面。国家的事多灾祸,没有时间安居休闲。难道不想回乡,畏惧这竹简上的档。

(五)鸣叫不止的草虫,跳来跳去的是蚱蜢。没有看到君子,我的心担忧深重,已经见到君子,我的心就轻松平静。赫赫有名的南仲,急忙去征伐西戎。

(六)春天的太阳缓慢运行,青草树木茂密繁盛。黄莺的鸣叫和谐悦耳,摘取白蒿的人们纷纷起身。押解审问所获的战俘,急急忙忙踏上归途。赫赫有名的南仲,最后把狁平定。

[原文]

(一)有①之杜,有其实。王事靡,继嗣我日。日月阳止,女心伤止,征夫遑止?

(二)有之杜,其叶萋萋。王事靡,我心伤悲。卉木萋止,女心悲止,征夫归止?

(三)陡彼北山,言采其杞。王事靡,忧我父母。檀车②,四牡,征夫不远?

(四)匪载匪来,忧心孔疚。斯逝不至,而多为恤。卜筮偕止,会言近止,征夫迩止!

[注释]

①(dì):孤立的样子。②(chǎn):破旧的样子。

[译文]

(一)棠梨挺立在生长,圆圆果实挂枝头。国王之事无停歇,服役时间又延长。时间已经到十月,妇人心中好忧伤,征人应有闲时间。

(二)棠梨挺拔独生长,青青枝叶长得旺。国王之事没有完,使我心中多忧伤。草木茂盛在生长,妇人心中真凄伤,征人将要回故乡。

(三)登上北边那山冈,多多将那枸杞采。国王之事没终结,父母无依我心忧。檀木兵车已破损,四匹雄马已疲倦,离家不远征人来。

(四)役期已满没人问,心愁成病好凄伤。役期早过人没来,空增忧虑心内伤。龟甲蓍草俱卜卦,二者之言都相同,征人靠近家门旁。

鱼丽

[原文]

(一)鱼丽于,、鲨。君子有酒,旨且多。

(二)鱼丽于,鲂、鳢。君子有酒,多且旨。

(三)鱼丽于,、鲤。君子有酒,旨且有。

(四)物其多矣,维其嘉矣!

(五)物其旨矣,维其偕①矣!

(六)物其有②矣,维其时矣!

[注释]

①偕:齐备。②有:盛多。

[译文]

(一)鱼儿闯进那鱼笼,黄颊小鲨都被捉。贵族老爷有酒喝,味道香甜品类多。

(二)鱼儿钻进那鱼笼,鲂鱼鳢鱼不相同。贵族家里有酒喝,品类多来味道香。

(三)鱼儿钻进那鱼筐,鲇鱼鲤鱼不放过。贵族之家有酒饮,味道鲜美品种多。

(四)各种食物十分多,都是佳品上等货。

(五)每道食品都甜美,都是佳肴全齐善。

(六)山珍海味品种多,都是适时新鲜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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