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禟眯着眼看着如此享受生活的福晋,心里有些莫名的不爽。他夜夜惊醒、难以入眠,她却坐在这有滋有味的过自己的。哪儿有那么美的事?她占着他嫡福晋的名分,住着他的院子,吃的穿的用的花的全是他的,却对他丝毫不上心、不为他解决问题。
胤禟直接挡在齐布琛正前面,齐布琛觉得视线一暗,抬头就看见九爷身长玉立,周围象是发着光一样,站在她身前。如果按照之前她看小说的套路,想必一定会描写眼前的景象像是电影里温馨的打了柔焦的场面一样成为她心里经典的一幕。可惜,她知道九爷只是逆光站立而已。
齐布琛下意识的嫌弃自己吐槽的习惯,就听见九爷阴阳怪气的声音“看起来福晋是不想看见爷啊!”
齐布琛眼神里透着呆滞和不解,她又怎么招惹他了?
胤禟也丝毫不客气的踏进他福晋的私人领地,里里外外转一圈,还把书架上的话本拿下来随手翻了几下“你过得倒是舒坦。”
这怎么透着一股酸味啊!齐布琛简直是不能理解,作为古代的皇子钱权美人都不缺,难不成他还想要江山?想到最后史书上九阿哥的下场,齐布琛嘴角一抽。少年,发财还可以想想,皇位想都不要想。
胤禟用两根手指头从针线筐里挑起刚才齐布琛手里的东西,脸上的嫌弃显而易见“这是在干嘛?”摸着是棉布的触感,但是却不是布,反倒是条状却不单薄的线一样的东西,比线粗、比指头还细一圈儿。缠在比筷子还长一些的小棍儿上,后面还拖的长长的尾巴直接没入针线筐的一团之中。东西倒是新奇,就是颜色太丑,是他最不喜欢的青麻色。
这还真是把齐布琛问住了,这是她按照织围巾的方法准备为自己织一条围巾的,现在还没有毛线,她就让巧姑几个人把细棉布卷成毛线的样子再用线定型盘起来。“是一些手工活,让九爷见笑了。”齐布琛谄媚的笑笑,上前把挂在九爷手指上的仿版的毛线针取下来。
胤禟可能也的确觉得这东西上不了台面也没有反驳齐布琛的话,坐在刚才齐布琛的座上,嗯,还挺舒服。小桌就在手边,上面有茶水还有一盘少了一两块的红豆奶糕。齐布琛来不及阻止就见胤禟端起茶碗慢悠悠的喝了一口,齐布琛现在根本就没有间接接吻的旖旎心思,更多的是忐忑不安“九爷,旁边有新茶碗。”
“亏爷还想着福晋,福晋居然是一个茶碗都不舍得让爷用。”就算穿了两寸来高的花盆底,胤禟站起来依旧能俯视自己窘迫的福晋。年轻的少年郎起了故意逗弄的心思,慢慢贴近呼吸相向,饶是齐布琛知道胤禟是故意而为也忍不住退后一步、红了脸。
胤禟只是一时起意,也真没有想过怎么样,朝着门口喊了一句“梁赐林!”
梁赐林就领着一个穿着深蓝色太监服制的小太监出现在门口。梁赐林俯身拱手,那小太监则是扎扎实实地跪在地上磕了头。等到行完礼,齐布琛才发现这个小太监是那日告诉她乌苏氏去处、看门的那个。
“你身边也没有得用的人,看着这也是个机灵的,让梁赐林教了几天。你若是用着得手就留着,你若是觉得不满意爷就再给你换。”这样一副好商量、全是为你好的语气简直让齐布琛受宠若惊,慌忙摆手“九爷觉得好就好,谢九爷恩典。”
胤禟也觉得齐布琛该谢谢他,也就受了齐布琛的感谢。至于那副诚惶诚恐的样子,胤禟觉得碍眼“爷前院还有事,有时间多管管爷的后院,那才是你的正职。”
一句话说得齐布琛心惊肉跳,心里突突的不住的慌乱和不安定。压着心里的不适送走了胤禟,回头就看见胤禟刚送来的小太监,眉头一跳“你叫什么名字?”
“回福晋,奴才贱名儿梁安全。福晋唤奴才小安子就成。”小太监麻溜儿的跪在齐布琛眼前回话。
“你和梁公公?”这点儿显而易见的弯弯绕绕齐布琛还是看得出来的。
“正是梁总管给奴才起的名。”
听见这句话,齐布琛心一下子落回了原处。哪有什么真心实意、喜欢就好,一切不过都是安排好的而已。虽说有些失落和嘲讽,但是也有踏实。比起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空欢喜一场的虚无缥缈,她更喜欢这种实实在在的失落,起码有种尘埃落定的安心。小心翼翼的掩下自己那一抹淡淡的低落,打起精神“嗯,是个好名字。既然九爷把你送到了这儿,以后还要麻烦你多操心才是。”
梁安全连声称“折煞”,齐布琛也没有继续客套,一句“待会我让巧姑找你给你说说”就暂时打发了她这儿的新进人员。
扭过脸,看着卡布,声音有些冷漠“卡布,你知道小安子之前在咱们院里主要是干什么的吗?”
卡布有些不确定的回话“回主子,好像是看门。”
齐布琛撇开眼,如果最为谨慎的卡布都不清楚,那就没有问卡班和巧姑的必要了。“一会你也去问问她们俩,看看小安子之前当值时间,是什么时候离开,这期间又是谁顶了他的班,他的上头为什么没有汇报?如果汇报了你们又有没有放在心上。”
齐布琛盯着卡布的双眼,目光灼灼“我再说一遍,这里是皇子府邸,再这样任意妄为、不知天高地厚下去只有死路一条。”
这话说的极为重,对于自幼在她身边伺候的卡班、卡布来说简直比让她们去死还难受。齐布琛知道她们心里会不舒服,却强忍着没有再出言安慰,冷着脸走向正堂。如果她们意识不到自己的境地,没有成长,不管是身为奴才的她们还是贵为皇子福晋的她自己都只有死路一条。一点都不是危言耸听!
今日九爷把人送来监视也好、真心也好,都给齐布琛敲了个警钟。让齐布琛看到的不仅是卡布她们的玩忽职守,更是她自己的疏忽大意。刚才的问题无非是有人上报她们觉得无关紧要,要么是根本毫不知晓。无论是哪一种情况,都是她的人出了问题,才会导致今天面对九爷的被动与失态。
卡布她们夜郎自大倒还好,最怕的是根本毫无察觉。齐布琛现在不仅是对卡布她们的无能的愤怒,更是对九爷手段的害怕。能对自己府邸的掌控力达到这种地步,并不是因为她新嫁对府里毫不知情被人蒙蔽,而是明晃晃的对她视而不见,或者叫架空。同时也暗示了九爷手底下奴才的办事能力和九爷对他们的掌控力度。
是她大意了!她潜意识里一直以为九爷是九龙夺嫡的失败者,但是她忘了同样是深宫养出的成年皇子,能做雍正的对手、又让雍正焦头烂额的皇子阿哥又会简单到哪里去?历史上的雍正不仅是继后的养子、费扬古的女婿、隆科多的外甥,更是雍亲王、前期的太子党、吏部的能臣、北征的将领!而当时的九阿哥不仅没有诸多外戚,更是不得康熙青眼、没有军功、连个贝勒衔都没有。这样的对垒,若是加上民间传得神乎其神的血滴子和粘杆处,九爷能把雍正气的连登基以后的面子工程都懒得做,可见九阿哥有多烦人。对于雍正来说九阿哥只是烦人,但对于齐布琛这样的小老百姓来说九阿哥是金科玉律,不得违逆。究竟城府是有多深才会在那样的境地里还能和未来的帝王水平持中?
齐布琛眨眼的功夫,思维就换了方向。之前刘氏的事怪不得透着一股子怪味,说不得里面就有九爷的手笔,甚至是一手策划。齐布琛有些不敢相信的闭上眼,再睁开。
那是他自己的亲生孩子,就为了算计她牺牲自己的骨肉?齐布琛握紧拳头,第一次如此深刻地认识到什么是命如草芥。跟前世看的宫斗剧不是一种感觉,那是一种围观式的逗趣,带有观赏性和娱乐性;但是如今,却是她自己的人生!
他今天能用一个孩子来看清自己后院的格局,明日就会用更残忍的手段来达到更大的目的。这才是天潢贵胄的手法!牺牲一些对他们来说渺小的代价,来换取更大的利益。
齐布琛忽然就觉得呼吸困难,胸口闷闷的。她不想知道她留下这个孩子的举动到底是不是合九爷的心意,或者有没有让九爷的利益最大化,她只知道不管这个局是谁设的——她都只是棋子。她忽然觉得自己教训刘氏也好,还是警告完颜氏也好就是个笑话,就像小丑一样——她自己深陷其中觉得自己聪明绝顶,还能在混乱中做出利益分析,其实不过都是安排好的一场戏罢了。别人都在看热闹,只有她傻子一样天真的用力参演。
她忽然不想再继续想下去了,不管她的思路到底对不对,她都不想继续揣度了。她从来没有这样真切地感受到“帝王集权”这四个字的重量!现在她明白了!原来那不仅意味着后世简简单单“封建集权制度”几个字,更是这个时代的帝王权威,也是皇族荣耀与一些人手里的生杀大权!
她所有的存在都是别人既定的戏码,就连她自己也只是别人达到目的的工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