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的一瞬,陆彦哲能明显感受到腹部的疼痛感呼啸而来。
黎蔓就坐在病床前,沉默着注视窗外,听到陆彦哲抑制不住的呻吟声,便回转过头,目光凛冽,神态漠然。
两人就这样对视了不知多久,久到甚至可以活埋时间。
“陆彦哲,你还是不够蠢。”
这是黎蔓离开病房前唯一的一句话。
陆彦哲闭上眼睛,再也不去折磨自己的神经。
他对于黎蔓太了解了。表面越是冷静,心里越是凌乱。目送着黎蔓绝决而去的背影,陆彦哲知道,自己现在需要做的,只是等待。
“伤口不浅,好在肠壁受损有限,否则感染严重,后果就不可预料了。”
“他什么时候出院?”
医生抬头看了看异常平静的黎蔓,眼中掠过一丝讶异。
“至少两周以后吧。”
黎蔓此刻的镇定不完全是假装,即便是陆彦哲颓然倒地后,她也仅有过几分钟的慌乱,随后便彻底冷静下来。急救车上,听到陆彦哲的血顺着担架滴下的声响,说自己心无波澜是假,心急如焚也是假。黎蔓又何尝不知,这一刀无声无息地刺下去,是走投无路的忏悔,更是孤注一掷的挽救。
而这一刀,对于黎蔓的意义,便是终于清醒地意识到,陆彦哲的所作所为,或者说,自己的所作所为,于情于理,从头至尾,都是愚蠢透顶,蠢到她竟然相信陆彦哲对林木仅有怜惜而无情欲,蠢到她竟然相信会等来完全拥有陆彦哲的那一天。
握着电话的手已经燥热发汗,但一想到陆彦哲血色的衬衣,黎蔓还是遍体生寒。
要不要告诉林木。这似乎是一个比陆彦哲的生死更为重要的问题。
———
林木从未觉得睡眠会如此顺畅。
挣扎着睁开双眼,正午的阳光是刺眼的,也是温暖的。
“哈,总算醒了。”
林木望着背靠着床、盘膝坐地的程澈,略微有些失神。
“几点了?”
程澈将手中翻阅的《红与黑》倒扣在地毯上,拾起一旁的手机。
“十一点整,午饭快做好了。”
“我睡了好久啊。”
林木走下床,抱歉地笑了笑。
“凌晨二点才睡,九个小时不算久,不过姐,你睡得很香。”
林木下床的动作忽然迟缓下来。
“澈儿,你醒来很久了吗?”
“不是很久,七八点吧。”
程澈已经把书捧了起来,正看得聚精会神,心不在焉地答了一声。
“那你……”
林木有些懊恼,如果被曹诺生夫妇发现程澈和自己一晚同床,即使再开明的父母,多少也会有些想法吧。
未及细问,程澈忽然站起身来:
“姐,你换衣服吧,我先出去。”
“……噢,好。”
待程澈把房门关好,林木才发觉自己昨晚盖的被子上,又覆了一层毛毯,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柔软。
“娃,你起来了吗?”
门外是曹诺生的温柔的问询。
已经换下睡衣的林木连忙将门打开。
“嫂子,早啊。”
“程澈不懂事呀,我和他爸一贯觉早,短信看都没看到,他肯定又搅你不太平了。”
“没有,怎么会,澈儿一向很懂事的。”
“就是,我一向很懂事的。”
程澈不知从什么时候也走了过来,笑嘻嘻地搂住曹诺生的肩膀。
“呐,少耍嘴皮,再毛手毛脚,下次连你姑姑房里的地毯也不要睡啦。”
“是是是,我错了,床垫我自己来换好不啦?”
曹诺生被程澈古灵精怪的学舌逗得忍不住笑,作势捶了儿子两下,便又招呼道:
“娃,收拾齐整就出来吃饭哈。”
程澈冲着恍然大悟的林木耍宝似得眨了眨眼睛,抿嘴一乐,搂着曹诺生走出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