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面不改色地道:“今晚有蛇肉吃了。”
小蝶苦着脸摇头:“奴婢可不敢吃!”
人蛇僵持了一会,哨音嘎然而止,这群蛇才拖着残破的身躯慢慢地退下。
我镇定地拿起扫把,将蛇的尸体扫到角落里,挖坑掩埋。
看来有些人,真的等不及了!
我忧心忡忡地想,今晚是蛇,明晚会是什么?也许,我都不能活到看见真相的那一日。
第二夜,一个令我意外的人突然来造访了。
当肖夫人踩着月色来到暮春宫时,我的确很意外,她现在正值鲜花着锦之时,根本没有必要也没有理由来踏足这个冷宫。
她穿着家常的品月色素缎衣裙,疏疏绣几枝折枝玉兰,头上亦不过几点素色珠翠,在燕尾发髻上横贯一支金钗。容光如珠辉熠熠,清月皎皎。
素日兰夫人骄纵,不准其它宫妃戴兰花饰物,如今她已失势,肖夫人偏要以兰作饰来扬眉吐气。
我微微一笑道:“几日不见,夫人姿容犹胜往昔。”
她淡淡地勾唇:“你倒是越来越会说话了。上次本宫与你合作甚好,突然间少了一个盟友,本宫觉得寂寞得紧。”
我亦不动声色地道:“只怕妤是已是无用之人,帮不了娘娘什么忙!”
肖夫人轻笑:“不,你好好地活着就是对本宫最大的帮忙。明人不讲暗话,本宫与长孙氏已成水火,早晚势必有一场恶斗,但凡她要除去的人,本宫都要让她好好地活着。本宫知道她恨不得你死,不过本宫打算救你一命。”
我微微诧异道:“只是皇上已经对我深恶痛绝,只怕放出来也不能帮到夫人什么。”
她怜悯地看着我道:“只因你的对手已经将你的一切摸透,本宫不管你和那个燕妃谁才是救皇上的女人,但是她的存生就是对本宫最大的威胁。皇后恨不得你死,我就偏要你活,你活着,她就会活在算计和恐惧中,就会分散她对我的敌意和注意力,而且,皇上并非对你无情,你仍有扳回一局的胜算。”
澹台谨对我有情无情,已经不再重要,重要的是,我要活着!
“如果夫人可以让我出这冷宫,夫人的恩情妤是来日必报!”我一字一句地道。
她点点头,满意地离开,我亦可以放下心来。
我相信,她自有手段来解决这所有的一切事情。
三日后,刺杀一案终于有了下落,李墨染告诉浩我教他的方法,浩严刑拷问了小录子,小录子抵死不认,而李墨染意外负责掌灯的小太监朱长身上闻到了暗香盈的味道。
朱长果然承认是他趁小录子入厕之时偷梁换柱的,但死也不说幕后指使人是谁,坚持称自己因为嫉妒我宠爱小录子,所以要嫁祸小录子。
不过,他能认了,也算了这一桩事。
至于刺客的事情,在肖夫人的安排下,查到结果说是原来有暴民混入唱戏的青衣之中,假装成梁人的奸细行刺,我是冤枉的。
虽然在浩的努力和肖夫人的安排下,所有的一切都真相大白,无懈可击,澹台谨也解除了对我的禁令,让我重新搬回淑华殿。
但是,他对的印象已经很差,好像已经把我遗忘了一般,从不翻我的红头签。
宫中人对我也渐渐怠慢起来,内务府的供应越来越差,我却安之若素,甚至觉得这样平静的生活比原来时刻挂念一个人要好得多。
皇后在我禁足的时候要求抚养承武,收承武为义子。
而后宫中,最为受宠的便是燕妃。
一时间,就连白才人,李贵嫔和刘妃等人俱冷落了。
这一日已经是暮春时分,我斜倚地美人靠上,只见雪白的柳絮静静飞过,东风卷得均匀,点点绒白,如乱花穿庭,似下着一场轻软的茫茫大雪。却是这样暖和的时节,春衫透薄,偶尔抬眼,似韶华白头,叫人满心凄凉。
淑华殿中安静得能听到滴漏的声音,自朱长离开后,再也没添新的太监掌灯,小录子因错受了刑,我好生安慰了他,又许了诸多金银,将他倚为心腹,因此办事格外买力。
只是内务府的总管有意刁难他,他也不敢出声,只是一味忍着。
我闲来无事,拿盛开的玫瑰花腌制成玫瑰酱,用的时候调一点蜂蜜,十分香甜,服食得久了,便颊生红润,十分甜美。
彼进正喝着玫瑰花茶,却见李顺华和刘碧巧约了白才人一起来瞧我。
我不意竟有这么多人来,笑道:“我只道我是没人理的可厌之人,没想到倒有人记挂。”
白才人嘴快,忙道:“姐姐这话可错了,姐姐承宠之时,并不独占风头,时刻想着让皇上雨露均分,但现在那个燕妃,啧啧,竟一连霸着皇上半月了,你说让人可恼不可恼。”
我微微一笑,原来她们是来诉苦来了。
若是说给别人听,只怕难开口,但说给我这个失宠的妃子,才可以无所忌惮地畅所欲言。
我命小蝶摆了糖腌梅子和各色小点心,及倒了珍藏的梅花酒,李顺华道:“姐姐这里的好东西,可偏了我们了!”
刘碧巧也缓缓地坐下,一脸忧愁地道:“皇上如此不爱惜身体,当真令人忧心。”
我瞧着她绝非假意,不觉失声叹气。
她也是一个痴人儿,经过种种事情,竟还一心一意地恋着澹台谨。
白才人冷笑道:“人家自有办法让皇上宠爱,我们可做不来那下做的事情。”
我不禁好奇道:“哦?她有什么本事让皇上对她留恋忘返?”
李顺华拈了一枚果子,缓缓地嚼着,说道:“不知道这个狐媚子从哪里弄了些野史歪书来,上面尽画些不堪入目的床弟动作,她命人制成大幕的画卷,侍寝时便一幅幅地展开,和皇上诸个来试,皇上一向在宫中,何曾接触过这些东西。自然对她爱不释手了。”
刘碧巧道:“是啊,再加上她是皇上念了二十多年的女子,恩宠更是不同别人,听说皇上私人叫她娘子。”
娘子?
这是民间寻常夫妻的称呼,但于君王来说却是大大不同,因为只爱他极爱这个女子,在心里视这个女子为正妻,才会这样称呼?
我恍惚地看着院中的郁郁的青李,默然不语,虽然对他已经绝望,却还有一丝不甘的悲凉,原来他竟是会爱人的,也会爱得如此深沉的。
“这还不止,我听燕妃住的皎月殿的宫女们私下说,”白才人压低了声音,“这个女人,简直不得了,像妖精一样,她外表看纯洁,床弟之间却是放浪得很。她完事之后还会吞下皇上的龙精,据说她的容颜胜春,越来越娇艳,就是因为这个原因。”
众人虽是皇上的女人,但都不曾放开谈这般私密的事情,一时间,几人俱红了脸。
“没办法,我们可做不来这下作的事情。”李顺华冷笑道,“这燕妃经常在皇上面前提皇后多娴淑,皇上竟也频频光顾凤仪殿中,现在两人独占恩宠,别人竟插不进一丝了。竟像汉朝的飞燕合德两姐妹专宠后宫的情形。”
三人忿忿然地诉着内心的愤恨和嫉意,我却怔怔地出神,原来男子之爱,是如此的多变和不稳固,怪不得书上常言多情女子负心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