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手!”
一声雷霆怒喝响起,末见其人,先闻其事。
马蹄声疾驰,转眼驰到眼前,马上的人竟不下马,直冲向人群,众人忙让出一条路来。
澹台浩骑在马上,神色冷凛,右手高举着一个哇哇啼哭的娃娃,厉声道:“澹台炎,快放下武器,否则本王就要了这小娃娃的性命!”
接着一个身着白衣,姿容平常的女子被带了进来,她紧咬双唇,双眼含泪,虽然愤怒,但仍不失理智。
“素媛!”澹台炎惊呼,苏青媚的脸色也是微微一变。
“王爷,臣妾失职,没有看好小王子,让他……让他带走了!”女子极力压抑着情绪说道。
“澹台浩,你卑鄙,快放下据儿!”澹台炎声音微微颤抖,咬牙切齿地骂道。
众人皆是惊讶,料不到澹台炎装疯买傻这么多年,竟娶妻生子,瞒过了这么一干人!
“本王警告你,若再不放了皇上,本王就立刻让他死在你面前!把这个女子充为军妓!”澹台浩淡淡地说,语气却不怒自威。
我心中骇然,知道他显然不是说说而已,不知为何,在皇权面前,众人都可以无情,可以自相残杀,唯独我不可以。如果他在我面前杀了这个孩子,我不知道会怎样的恨他。
澹台炎显然也在犹豫,媚妃毫不示弱,冷冷地说:“你敢!”
澹台炎被母亲的胆识慑到,竟然讷讷地低下了头,不敢看那个叫素媛的女子一眼,孩子的哭声越发响亮,刺激着每个人的耳膜。
澹台谨面如沉水,依旧是那么深不可测,只是拳头慢慢地握了起来。
我知道,这是一场双方考验耐心和胆略的战术,端看谁的耐心熬过谁。
澹台浩冷笑一声,松手,那孩子从半空快速地坠地。
“不要啊!”我失控地尖叫,不顾一切地狂奔过去……
眼看孩子快要落地,我急忙扑上前一步,直接倒在地上,顾不得地面坚硬的砖板对皮肤的擦伤,仰面接住了这个小小的孩子。
孩子惊恐地哇哇大哭,琉璃般黑白分明的双眼满是委屈的泪水,显然受得惊吓不小。
我强忍着疼慢慢地站起来,抱着孩子露出一个安心的微笑:“哦哦,乖乖不要哭啊!”
奇迹般地,孩子竟然停止了哭声,眨着黑葡萄一般的大眼晴好奇地盯着我,忽然嘴一咧,挂着泪珠的脸上露出了花朵一般的笑意。
我高兴地抬起头,这才发现现场有多安静,所有人的目光都聚中在我身上,有感激,有敬佩,有嫉恨,有不解,有欣赏……
半晌澹台炎才喃喃地说:“谢谢!”
那白衣女子更是挣脱侍卫的钳制,狂奔了过来,紧紧地抱着孩子哽咽道:“据儿,据儿……”
澹台浩看着我,脸上表情复杂,我则怪他狠心,手段毒辣,理也不理他。
就在澹台炎分神的片刻,澹台谨一个肘击,迅速地脱离了他的剑刃威胁,被众人救了出来。
双方的局面再次变化,此时已是乌金西坠,乌鸦归巢之时,决计不能再拖下去了。
我定了定神道:“二皇子和媚妃是否已经考虑好了?不如大家各退一步,万事皆休岂不是很好,何必要闹到自相残杀,不可收拾的地步?”
澹台炎又急又恨,咬牙和媚妃互换了一个眼神,似乎有所松动。
澹台谨淡淡地说:“朕只给你一柱香的时候考虑,是独自称王还是两败俱伤!”
很快有宫人取来了一柱香,点燃,平时用来安神定气的檀香味道此刻是那么的让人心慌。
我看着澹台炎,悄悄地指了指孩子,用眼神鼓励他下决心。
因为他现在完全是孤注一掷,胜算很小。
那柱香慢慢地燃尽,众将军俱是刀出鞘,箭上弦,随时准备进攻。
澹台炎目光突然紧盯着步轻尘,盯着步轻尘缓缓地低下了头。
终于,在香燃尽的时候,他不甘心地叹了一句:“时不利兮骓不逝,罢了,三弟,我认输了!只是希望你也遵守自己的承诺!”
咣啷一声,银剑落地,紧跟着威胁众妃的兵器也一并撤离,众人都大大地松了一口气,承怡也哇一声哭了出来。
澹台谨当场写下诏书,封二皇子澹台炎为“安定王”,食邑十万户,封西南三省为其封地,并永不纳税,可养兵一万丁。
一枚铜制的虎符交于澹台炎母子手中时,这场闹剧才算堪堪熄了硝烟,划上一个不完美的句号。
待澹台炎等人连夜离开皇城时,已经是子夜时分,太后一脸是血,早有太医包扎了自去安歇,众妃也一一退下,而诸位大臣和将军也各怀心事,各拥重兵跪谢后仍驻在皇城附近,名为保驾,实为自卫。若澹台谨不能给他满意的答复,只怕第二次宫变也是指日可待。
众人都有了满意的去处,唯有我和步轻尘还留在大殿里,显得有些怪异,不仅仅是身份。
澹台浩临行时看了我一眼,欲言又止,我依旧是冷冰冰的面孔,毫无反应,他只得叹气离开。
澹台谨扫了我一眼,接着把视线停留在步轻尘身上,他修长飞扬的眉微微皱起,手不经意地揉了揉眉心,我想,这一天一定是他经历地最惊心动魄的一天,现在一定身心俱疲了。
但他不能休息,因为他是帝王,必须做好自己要做的事情!
夜风轻轻地吹来,荡起雪白的皎纱层层叠起,如堆雪一般飘荡着,风中有夜来香的味道,还有一丝淡淡的血腥味,那是没有清理干净的侍卫的尸体散发出来的味道。
两枝鎏金仙鹤呈瑞的烛台上燃着巨大的蜡烛,火焰微微变型,照得澹台谨的影子也变了形。
众人经过这又忙又乱又紧张的一天,都滴水末尽,显然是对身体和耐力的一种极致考验。
如果不是因为步轻尘和我的特殊性,我想此时他一定会疲惫地休息了吧。
“步轻尘,你救出了妤是,让妤是送信给四弟来解了皇城之危,甚是有功,那么,你想要什么赏赐?”
步轻尘静静地瞧着他,然后转头,给了我一个温暖的笑容。
我站在两人的中间,实在不知摆出什么样的表情才好,只好面无表情。
他缓慢而坚定地说:“臣本是罪臣,幸得皇上宽恕饶臣死罪,臣不敢要任何赏赐!”
澹台谨眉头一扬:“哦?”
“臣只求皇上答应臣一件事!”步轻尘的眼晴开始闪闪发光,语速也快了一些。
“说。”澹台谨依旧毫不多言,惜字如金。
“臣求皇上将妤是许配给臣!”步轻尘跪下,背却笔直地挺着,一字一句地说。
“不准!”澹台谨几乎想都没想,脱口而出。
一时间,三个人都愣住了,空气静得可怕。
我不敢抬头看澹台谨,心脏如同被一只大手捏着,酸涩中充涌着喜悦,仿佛要呼之欲出,却又被我狠狠地压下。
“皇上已经将妤是废黜,为何不准?”真没想到,一向温和的轻尘竟有这般胆识,可以当面质问澹台谨。
澹台谨冷冷地说:“朕曾答应过妤是,出狱后便要封她为妃。且朕已将调兵玉佩交于她,怎知你是图人还是贪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