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伸手欲来拿,我急忙把手一缩,让他抓个空。
我看着他贪婪的眼神镇定地说:“请先帮我送个信给一个人。”
他立刻警觉了起来,犹豫着问:“谁?”
我知道他的顾虑,微微一笑道:“这个人你也认识的,就是步轻尘步大夫,我和他相交一场,知道这次自己难以活命,但是有娘亲在外,想托付他照顾。”
他一听说是澹台炎最信任的人,便松了口气说:“哦,原来是步大夫呀,只要你不是通敌送信就行。”
我握着玉佩,像握着最后一丝希望,轻尘,对不起,又要连累你了!
月光的光线慢慢地移动着,当最后一丝光线消失的时候,牢房便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我不时地试着澹台谨头上的温度,又把衣衫在要来的清水里弄湿了搭在他头上替他降温。
下半夜的时候,我实在熬不住,迷迷糊糊地进入了梦乡。
手腕忽然一紧,被澹台谨牢牢抓住,他呓语道:“哎,你别走,你别走啊,你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我一下子清醒了,推了推他:“皇上,你醒了吗,皇上,是奴婢在你身边……”
澹台谨双眸紧闭却面色温柔,似乎在做一个很美好的梦。
我不敢打扰他,只能动了动了被他压得麻木的手臂,伸展了几下舒缓了一下血脉。
澹台谨的衣襟微敞,露出一片精壮的肌肉,无意地瞄到,心得剧烈地跳了起来。
虽然和他以前有过肌肤之亲,但总觉得他不是真实的,似乎离我很遥远。
却不料,他却突从梦中惊醒。
“是谁?”他嘶哑地喝问。
我忙坐起身来,低声回道:“回皇上,是奴婢苏妤是。”
黑暗中他的双眼闪着精光,让我微微害怕。
“苏妤是?!”他似是回想又似是怀疑,半晌他冷冷地问:“我沦落到这步田地,你想必很高兴吧?”
我忙道:“没有,奴婢绝无此意!”
澹台谨良久不语,半晌叹了一声幽幽地问:“你待朕果然是真心么?”
深知他的多疑,我立刻答道:“回皇上,奴婢自然是真心……待皇上的,绝无半点恶意。臣妾待皇上之心唯天可表……”
“呵呵,”他苍凉地笑,“可笑,朕待他人好的人,偏要取朕的性命,朕厌恶的人,却在危难时同处一室,是天意也?人意也?”
我不语,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只是内心酸甜苦辣各种滋味交杂,夜很静,我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一下又一下……
蓦地,他突然抱紧我,灼热的气息迎面扑来,在我惊疑不定的时候,他吻了我……
“皇上……”我低呼。我低呼的原因既因为我的惊讶和慌乱,亦因他这突如其来的热情。
“不要说话。”他说。
那灼热的吻让我沉醉,我如风中的一片树叶,微微地颤抖着。
我情不自禁地问:“你是风吗……”
他的眸光突然转暗,突然松开手,然后翻身躺到一侧,沉沉地睡去。
我将身体轻轻拢向他身边靠了,心潮澎湃得许久方才成眠。
第二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澹台谨还有发烧,不过比昨晚强多了。
我移了移麻木的双腿,刚一动,澹台谨紧抓住我手腕的手慢慢地滑落,一方细纱手绢飘落在地。
正是上次引起我怀疑的手绢!
我心中一动,忙捡了起来细细地查看。
细丝的薄质宫纱,两朵并蒂的紫谨花,双针走线的独特绣法!
我不可置信地捂着嘴,将手绢揉成一团。
那是我的手帕,为何会在澹台谨的手上?为何会被他珍重的收藏?
“你在干什么?”澹台谨晨睡初醒,脸上浮肿末褪,眯着眼问道。
我匆忙将手绢折起,平静地说:“哦,你掉了东西出来。”
他脸色微变,一把夺过手帕,寒声道:“以后不要随便碰朕的东西。”
澹台谨小心地折好手绢,仔细地放在怀里,又恢复了冷面阎王的表情。
我抱膝坐在干草上,鼓起勇气问道:“你为什么,这么重视那个手帕?”
他看了我一眼,似乎不想多谈。
“说不定我们不能活过明天呢,一个人,心事太多,会很累的!”我尽量掩饰住紧张,平静地说。
倘若那个手帕是真的是我的……我不敢想象!
澹台谨也坐了下来,掏出手绢放在鼻端轻轻地嗅了嗅,眼神慢慢地变得柔软和温暧。
他紧握着那个手帕,仿佛握住了最美好的回忆,这个回忆他不愿意任何人来分享,但埋藏在心底已久让他有些忍不住想让别人知道。
“朕小的时候,因为任性,经常惹祸,父皇很不喜欢,所以在选皇子到梁国做质子时,便选中了朕。”他垂下眼眸,慢慢地说着,像说着一件久远的往事。
“那时朕还年少,不懂得避其锋芒,经常被梁国的皇子们,也就是你的哥哥们欺侮。有一日,众皇子下了学,无以为乐,便揪住朕,要朕从每个皇子的跨下钻过去。”
我诧异地看了他一眼,原来他也是如此不幸的人!
“朕生性激傲,自然不肯从,便与众皇子扭打在一起。但朕当时人小力弱,自然打不过那些比朕长几岁的皇子,不一会就被打得鼻青脸肿。
当时朕想,反正要死了,与其被打死,倒不如奋起反抗。于是朕摸了一块石头,狠狠地朝最近的皇子砸去,立刻那个皇子额头上出了血,众皇子愣了一会,开始追着朕打,叫嚣着要打死朕。当时,我怕极了,不顾三七二十一钻进了一个小洞里。”
也许澹台谨自己都没有发变,他不知何时将朕改成了我。
我看着,心里微微作疼,因为我小时候,也是如此受皇姐们的欺侮,对于他的处境,最为了解。
“我鼻子出着血,双眼也被打得肿了起来,看什么都蒙蒙胧胧的,只是凭着一鼓劲向前走,一直走,直到走不到颓然倒地。模糊中我闻到有紫谨花的香味,竹林潇潇的风声,还有哗哗的水声。也不知道这是哪里。
我就样躺在地上,任鼻子胳膊上的伤口不停地渗着血,甚至绝望地想,难道自己就这样死了吗?我还没有夺回属于自己的东西,我还没报复那些欺侮自己的人?
蓦地,有细碎的脚步声传来,一声柔嫩的咦声在头顶响起,接着有一双柔软的小手托起了了我的头。
她说:“呀,你流血了?””
澹台谨说这话的时候眼神越发温柔,甚至比长风瞧我的时候还要温柔,那不是假装出来的温柔,而是像春天涨满池塘的春水,盈盈一波,欲满溢而出。
我痴痴地看着,心中又是狂喜又是激动,是了,在他的描述中,我模糊的记忆一点一点的恢复,似曾相识的场景,好像,我也曾救过一个受伤的少年。
那少年,莫非便是他?
他轻轻地说:“我这一辈了也忘不了她的声音,那娇嫩的嗓音如黄莺初谷,带着春天清新气息。像明媚的阳光一样轻拂过了我脸庞。可惜的是当时我的嘴肿了,没办法回答。小女孩匆匆地跑回屋,拿了伤药回来,轻柔地替我上了药,一边上一边轻吹着,嘴里碎碎念地安慰着:“吹吹就不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