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陪老爷子一下午,为老爷子按摩酸痛的颈肩,和他说话,老爷子问她:“不喜欢我家那坏小子?”
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更不知道苏楚是怎么和他爷爷说的,从回来之后,除了哥刚回医院的那几天,她其实很少见他,她专心为老爷子按摩。
老爷子却冷哼了一声,说:“不喜欢也好,那臭小子,就该受点挫折,否则连我这个爷爷也不放在眼里了。”
她更不明白老爷子的心思了,到底是希望她和苏楚在一起,还是不希望?
按摩完了,老爷子饿了,问她带的什么,她这才想起了带过来的汤,还好是保温饭盒,倒出来的时候还是热乎乎的。
老爷子喝了几口,说:“也不怎么样吗,臭小子夸得天上有地上无的……”虽是这么说,嘴上却没停,喝了大半碗。
她以为他不喜欢喝,剩下的要倒掉,老爷子发了话,说:“留着吧,我好给臭小子炫耀,他喝过的我也喝过。”
她开始觉得这个老人其实很可爱,并没有苏楚说的那么古板暴戾。
临走的时候,她把带来的花放在了窗台上,老爷子一抬头就能看到那抹盎然的绿色。
老爷子一本正经地,说:“小家子气的丫头,哪有看病人带盆栽的?”
她无言以对,收东西还这么挑剔的人她第一次见,分辨说:“我是为你着想,鲜花对心脏病人不好,盆栽既美观又能净化空气,而且爷爷你常常走动一下,给花浇浇水,修剪修剪,对你的身体好。”
老爷子孩子气般哼了一声,不是很满意,却没有再说话。
她等老爷子睡着了,悄悄地出去,电梯到了这一层,门开了,她和苏楚毫无防备地面对面站立,一个要出,一个要进。
最后是苏楚陪她一起下楼,俩个人一起走了一会,绕着医院漫无目的地走,因为这里是疗养院性质的,有山有水,花木葱茏的,风景很好,他们从一条长长地回廊上经过,白色的架子上爬满了藤萝植物袅萝植物,有紫色的小花点缀其间。回廊的出口处一株粉色的花树开着繁密的花瓣,他们在花树下停下。
风经过,是一地的落英缤纷,她伸手去接花瓣,苏楚问她:“喜欢花?”
她点头,说:“以前喜欢,喜欢这种细细碎碎的小花,一树一树的,觉得很美,现在不行,看不得太美丽的东西,知道它最终会凋零,心情就不好。”
他宠溺地笑,说:“听起来你好像饱经风霜的样子,孩子,你才多大?”
她淡淡地说:“这和年龄无关。”目光所到之处,有一丝与年龄不符的萧瑟。
“和经历有关?”他想,她的确经历了很多她这个年龄不该经历的事情:“我想保护你来着,可是你不让。”
她略略有些失神,不是不想有人保护,只是她要把日子留给哥,就像哥当年义无反顾地拉起她的手一样。
她没有资格谈爱,尤其是在听到苏楚那夜在孟凌东病床前所说的话以后,这么深重的爱情,她担心辜负。
她转移话题,问:“没有我,你不是一样过得很好,听路雪说,珠宝夜巨头的女儿有意和畅新联姻,孔颜可是名媛,我在杂志上看到过她的照片,很漂亮!”
“漂亮吗?”他好像是思索了一下,说:“不觉得,没你好看。”
前些日子,外公从欧洲回来,名义上是为了看老爷子,其实上却是在为他的婚事张罗,外公和爷爷素有嫌隙,和蓝家的婚事他本来就对爷爷不怎么满意,如今这桩婚事不了了之,外公简直是喜形于色,到处在为他物色人选,恰逢孔颜的父亲孔祥兴回国公干,外公就极力怂恿把孔颜也带了回来。
孔颜,他见过的,在欧洲的时候,外公家宴,孔颜做为外公好朋友的孙女也在,他当时为了逃避外公的唠叨,在中途带了孔颜出去,外公就觉得他是对孔颜有意思。
八卦杂志更是空穴来风,唯恐天下不乱似的,硬是把孔家这次回国公干说成苏孔两家联姻。
她很受用,却不相信,说:“你在我面前一定不会夸她的好,在她面前只怕也不会夸我。”
“你这么想我?”他觉得难过,他对她是全身心投入的,没想过别的女人,就算她一再地拒绝他,从感情上,他还是接受不了别的女人。即便有了,也只是形式,做给父母爷爷外公看的。
随转过头去看院子里三三两两散步的人群,想抽烟,下意识地摸摸口袋,想起不抽烟已经有一段日子里,这样一个动作却一直没改掉。
他不说话,她就有些心虚了,看他的脸色不好,就想,也许她在他的心目中真的很重要,他容忍不了最爱的人说出这样伤人的话。她马上道歉,碰了一下他的胳膊,说:“对不起,别这样了,你大人有大量,别和我这个小女子计较了。”
他依旧沉默,心底很是凌乱,想自己大概是上辈子欠了她的,这辈子注定要为她烦恼。她歪着头看他,表情有些严肃,眉毛很纠结,估计是还在生气,就摇了他的胳膊,陪着笑说:“这样吧,我请你吃饭,算是赔罪!给我一个献殷勤的机会。”
她声音很是娇软,他心动了,想笑,就回头说:“让我想想,”他注视着她秋水一般的双眸,很美丽,让人不知不觉的迷醉:“为了你心里能好过点,我同意了。”
她无语了,揶揄着笑说:“怎么你这么有钱,还要敲诈我这个穷人,一点有钱人的样子都没有。”
他问她:“有钱人是什么样子?”
她将空中的落花扬了他一下,信口说:“像你这样的,这么高,这么瘦吧……”
“我瘦吗?”他问她。
他的确比以前清瘦了一点,却依然倜傥潇洒的,她打量着他,静了一下,说:“是瘦了点,等会多吃一点。”
他继续和她没正经:“放心,没想和你客气。”
为了找饭店,他开着车载着她转来转去,选了几个地方,他都不满意,都有托词,不是说她敷衍他,就说是为她着想不想去太贵的地方。她都怀疑他不是太挑剔了,就是存心要拉着她在这大半个城市里转。
直至霓虹升起,城市在一片流光溢彩的灯河之中,他们还没有选好地方。车子被堵在路上,她一看,离她住的地方很近,干脆说:“去我家吧,我做饭给你吃!”
他好像一直在等她这句话,没有再提出任何的异议,方向一打,流畅娴熟,车子从车河里挤了出来,拐进她家的路口。
她进厨房,很快端出来,是两碗面,细瓷的碗里,白白的面条,煎得黄灿灿的鸡蛋,和绿生生的青菜,看起来还算诱人。
“就这么打发我了?”他说。
“爱吃不吃!”她把碗抽走,他的心思明摆在那儿的,她不想知道也难。
“当然要吃了,别忘了是你要请我吃饭的。”他把那碗面又拉了过来,坐下拿起筷子,又不甘心地说:“锦弦,你是不是怕我?”
她不置可否地笑笑,低头吃面。
他也吃,负气似的,故意把面吃到稀稀溜溜作响。
她有些恍然,曾几何时他们也这样相对吃过面,只是此时彼时,那时候在路雪家,她还没明白对他的心意,如今却是造化弄人。她敲桌子,说:“拜托你斯文点!”
“我斯文不了,况且吃面不都这样吗?”他喝汤,依然虚张声势,呼噜噜地。
她大跌眼镜,说:“你是苏楚吗?不行,我要录下来……”
她找出手机拍,他却抬头迎着她的镜头笑,说:“录吧,录吧,以后想我了,就拿出来看看……”
她脸色悠的一转,合上手机,不录了,催他:“你快点吃,吃完回去吧,我累了,想休息。”
他说:“我又不打扰你休息,你尽管去,吃完了我自会收拾。”
她笑笑,直言不讳,说:“那也不行,我在这等着,你走了我才能安心睡。”
“怕我吃了你?”他半是调笑半是恼恨,看她笑吟吟地,不恼怒也不回答的,看上去很和气,实则很强硬,没有缓和的余地。他干脆扔下筷子,推碗说:“不吃了,我走,免得你不安心。”
她一副送客的样子,他走了几步,又转回身,说:“知不知道我最讨厌你这样,永远当我无所谓是吧……”电话响,他有些烦,看看号码,还是接了,喊:“妈……”,里面的人说了些什么,他很是不耐烦,说:“我自己的生日,想怎么过就怎么过,你就不要管了……就这样了。”
他挂上电话,人已经在门外,锦弦犹豫了一下,还是喊了一声:“等一下。”他回头,她有些不忍,说:“今天是你生日呀,我祝你生日快乐!”
他略一怔,而后狡黠地笑,说:“只是一句生日快乐?”
她怔讼着,说:“我没有准备礼物,以后再补吧。”
他上下打量她,笑容越来越深,说:“其实不需要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