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所有习武的人眼中,有很多不可思议的魔功,最厉害的一个当属二十年前五毒教主肖瑶所擅长的
神音谱心咒,当初武当山上重创紫阳真人,是天下皆闻的事,可以不用武器,不触人身,仅凭声音传递,聚气成声,聚声为利刃,以刃伤人,十丈以内莫不能见鲜血。当真骇人听闻。
所幸肖瑶死后,这魔功就失了传人,一直没有再在江湖上出现。否则任谁也要寝不安稳、食不知味。
可是,谁又知道,五毒教销声匿迹,并不代表真的从这个世界永久的消失?这个在世人面前堂而皇之路面的莲花宫主肖飞艳,她的本名叫肖红,其身份正是已死五毒教主肖瑶的嫡亲妹子。
肖红二十多年来养尊处优,却从未有一刻忘记自己的过去。虽然已贵为朝廷册封的诰命,可一旦机密败露,杀身之祸绝不远矣。
五十步外能杀人,十丈以内可见血的独门绝学——神音谱心咒,肖红未能从姐姐那儿习到。肖瑶自和沈放飞在一起,不仅毁了祖辈几十年的基业,连那一身武功,都埋葬在了边关。但是肖红毕竟是肖瑶的妹妹,有有关教中神功的记载,钻研十几年,自得了一些法门,落魂针可下到了五根。神音谱心咒虽然未能练成,但创立了凤凰喋血阵,以乐声迷惑人精神,然后再使他人再去制敌。一般功力弱者不用提,必遭其道;就是功力相等,甚至胜上几筹的,在乐器之声的作用之下,往往也是经受不住。所以云杉知道,今天此劫说不过就再过不去了。肖红心狠手辣,自己背地里还搞下了那么多不利于莲花宫的事情,这个女人说什么也不会再放过自己去的。
此时的郊外,天高云淡,沟壑连绵,青草芬芳野花吐香,绿树林立群鸟飞翔,乐曲飞旋,如春风拂面,正是非常怡人的时候。谁能想到血光暴现,有人马上就要横尸于此?
云杉每每要接近敌人的时候,那要命的声音就犹如魔鬼一样,让她头痛欲裂,不到一盏茶的功夫,身中十几剑。而肖红不欲使自己痛恨的人就此解脱,因此手指时急时缓,指挥手下侍女,一寸一寸在她身上割出伤痕,要在最后时刻让她不堪痛苦然后绝望而死,才泄心头之恨。
乐曲终于消停,肖红走近血人一样的云杉的身边,冷笑道:“真是不知死活。念在过去,留你全尸,以后去了黄泉,在阴间做鬼,一定记着要做一个厚道的女鬼!”在一众侍女的簇拥下,大笑而去。
云杉俯在地上,剧烈的疼痛几乎要将灵魂撕裂成一段一段。她试着动一动,但身体已不听使唤。
生命化成一股水流一样,沾着血迹,散发着血腥,一滴一滴就从百骸之间流淌出去了。风吹过头顶,昔日那样不可觉察,现在也变得如同石头一样沉重,也仿佛刀锋那样锐利。
突然,身体在那一刹那间轻飘飘起来,疼痛此时好像也离开了自己,漫天的云朵涌过来、涌过来,最后变得雾蒙蒙,自己则整个儿被包围在其中。
那个在城门口撞上云杉的农夫在城里卖完了菜,经过十里亭,浓重的血腥味让他的脚步倏的停住。他循着味道走到伤者俯身的地方,瞧了一眼,木刻一样的脸上浮起笑容。
他将箩筐换了一个肩,矮身将云杉单手撮在手中。云杉此时此刻人事不省,担在他人手臂上也轻得如同树叶一样。这农夫本来卖了菜,悠悠闲闲在往家里走,此刻迈开脚步,脚步如飞,很快没入道路之间。
且言程倚天在扬州不顺,就到镇江住了一段时间。抽空还和杜伯扬去了苏州一趟。想过顺道去碧水鸿池拜访一下,但想想梦瑶仙、梦沉仙的为人处世,觉得还是放弃好了。回到扬州,才听说莲花宫主找过丁翊、方仲桓等人,丁翊不敌她的凤凰喋血阵,败北回连云山找他师父上官剑南,方仲桓因为她受过册封的缘故,也是捏鼻子自认倒霉,这一带群雄——如李骢、陈耀俊之辈,俱和他一样做起了缩头乌龟。逸城公子丢脸的地方,反而成了莲花宫主扬名之所。世间事情,果然让人颇多意外。
中原大侠雷冲商道得意。不经意之间,在江南又做下大笔的买卖。当下出手豪阔,为义子在扬州购下了一处大宅。萧三郎、殷十三等都搬了进去,程倚天一回来,就往这儿来了,一干人等簇拥着他来到偌大的大厅,分主次落座。
程倚天道:“江南地区,不来确实可惜了。如果将我们在湖南的产业都转移到这儿来,无论广陵,还是苏杭,一定比原本要兴旺上百倍的。”
精于商业的辩生刘铁牙立刻称赞道:“公子所言甚是。”
杜伯扬在大家一阵交头接耳之后发表意见,“如果公子爷和诸位都觉得此举可行,就可以着手准备了。预计半年内,我们可以谈下本地的米市、布市,船运还是拉拢漕帮,如果再接下大半的盐运业务,我们赚得可就可观了。”
大家都笑起来。
程倚天道:“多日来大家都很劳顿,今日难得松口气,我做东,都去龙凤楼。”殷十三第一个鼓掌附和,言道龙凤楼江淮有名,十三爷爷最想喝他家密制的陈年老酒。萧三郎道:“你莫淹死在酒缸里就好。”取笑一阵,大家蜂拥出门到龙凤楼欢聚。
在龙凤楼上推杯换盏,吃了有几寻,略微不胜酒力的走路都开始摇摇晃晃。这时,一个人脚步带着节奏,“橐橐”从楼梯走了上来。
这时早已过了午饭时间,正是下午,二楼除了逸城外根本没有其他人等,此人上来,一桌子喝酒的都停下了杯箸,凝目看去。
说起来,无论杜伯扬、萧三郎,还是殷十三,就算逸城公子程倚天,数年历练,也不再是青涩之辈,原本不该被一阵脚步之声打动的。只是此人来得怪异,这脚步,就好像故意在打招呼,一下一下,不急也不缓,组织谨然,特别是声音都敲击到他们的心尖上,热闹之时原本听不到的这种声音,此刻响在胸口处,其强度就犹如在胸口里擂鼓。
程倚天甚至主动站起来。
楼梯口冒出来一个人头。
不下四十岁的年纪了,略微苍白的一副面孔,眉目在沧桑掩盖之下仍看出清秀,但面部线条非常生硬,以至于表情犹如木刻。再看,身材高大,瘦,于是更加尖削。一根青竹一样,直挺挺就戳到眼前来了。目光闪烁,偶然精光跃现,马上就射得人蓦然间就恍惚有些睁不开眼睛。
“这人是谁?”大家纷纷在心中猜测。
那人却不理大家,自顾择了靠窗口一张桌子,向随后上来的小二要了两样小菜:鸡子、花生米,再带一壶酒,上齐之后自斟自饮,旁若无人吃了起来。
程倚天被杜伯扬扯着坐下来,狐疑不定。再吃几口,大家伙儿突然全没了胃口仿佛,殷十三大叫:“小二,结帐!”
这时候,那人才抬起眼睛,望着程倚天,杯底敲敲桌子,简单地道:“你,过来。”
除了杜伯扬之外,大家都有些恼怒。但程倚天未免事端,还是拦住众人,接着依言走上去。那人挑起一丝笑,是说不出的那种味道,然后伸手到怀里,摸出十几枚铜板在桌上排开。跟着霍然站起,抓过正好走近的程倚天,飞脚踢开窗户,一跃跳了出去。
事发突然,龙凤楼上一阵大乱。大家都齐声喊起来,七手八脚往窗边涌,结果却是磕着了碰着了,顿时骂声四起。关键时刻,杜伯扬一声大喝:“都住手!”分开人众,大步来到窗口,却是一个人影也看不见了。
萧三郎、殷十三他们都急了,忙问:“大当家,这怎么办?”
“搞清楚怎么一回事再说吧。”杜伯扬吩咐给了酒钱,急匆匆下楼回到自己家中,先发布了消息,给老爷子——中原大侠雷冲知道,接着着人去查、着人去找,鸡飞狗跳,追寻公子的消息以及踪迹。
那人抓着程倚天跳下龙凤楼,三步以外一条小巷,他们便钻了进去。中途他故意放松劲,诱惑程倚天回手,但旋即又将他制死,耍玩够了,才带人来到城外一个很偏僻的地方。而程倚天呢?又气又恼,连解了挟持也不反抗了,独自坐在一棵槐树下一言不发。
那人轻轻哼了一声,道:“怎么了,一点点时间,连话也不知道说了?”
程倚天也不理。
那人见状也就不理他。槐树边就是一排竹篱,上面晾着几件粗布衣服。他把其中一件拿起来,穿上,招扎,不一会儿,一个菜农的形象就在程倚天眼前出现了。
程倚天很惊奇,不知道这人到底是什么用意,又是什么来历。
那人望他又是一笑,手掌一伸,做了个动物飞翔的手势。程倚天先还是疑惑,突然心中一动,三个字跳出来——
血蝙蝠!
绕是他,也禁不住脚下一软,一颗心儿“砰砰“乱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