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倒回八点半。地点:半山腰的山庄。
惊异的林岩,一屋子惊恐还没平息的人们。大家的眼神里带着不同种的复杂的味道,各人的心里都怀着不同的心事,偶尔有目光的交叠,却瞬间各自别过脸去,不再对望。一时间,屋子里的气氛升级到古怪的最高点。林岩的心里重叠着无数个疑问,他想问问众人是怎么回事,却发现嗓子干涩地说不出话。窒息的安静像是要吞没这里的每一个人。林岩拉拉刘合然,示意他陪自己上楼。一直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的刘合然感受到轻微的碰触,抬起头看到林岩清澈的双眼和手上微小的动作,会意地点点头,没有多说话就和林岩一起上楼了,这样的情况下,打破安静只能让人觉得别扭。
林岩和刘合然几乎是悄无声息地走过地毯。就像是被施了定身法一样,大家都看到他们的离开,却没有一个人肯张开嘴打破沉默,只是木然地坐着。
关上房门,刘合然的表情又凝重了几分。林岩问:“到底怎么回事?”刘合然张张嘴,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似乎,这一场惊吓夺走了他语言的能力。过了十几秒,终于发出声音,说:“早上五点半左右吧,我们都起床了,准备去爬山看日出,他们问怎么没有见到你,我解释说你的脚扭伤了,还是休息比较好,反正爬山明天也有机会。一切完成了,大家就准备出门了。但是一直没看到宋安,赵甜甜上楼敲了她房门,她也不在。这时候,她披头散发地从院子里跑进来,说干爸爸丁荣不见了,让我们大家帮忙找找,我们也都慌了,大家把登山包放下,没来得及叫你就去四处找丁荣,结果在山脚下见到已经死了的丁荣。事情就是这样。”林岩听完刘合然这看似平静的一段话,知道他和自己一样,疑问百出。林岩试着活动了一下脚,刚想说要去看看尸体,冷不丁想到一件事,问:“你们报警了吗?”刘合然摇摇头,“所有的手机都没有信号,没办法拨打报警电话。”林岩低下头,好半天说:“刘合然,你有没有觉得……这完全像是一场策划好的事情,我们在这前几天都有信号,而偏偏这个时候……是不是有人故意的呢?”刘合然困惑地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如果是这样,麻烦就大了。”接着看了看林岩,说:“这样吧,你的脚也应该能走了,你换一下衣服,我和你一块去现场看看。”林岩点点头。扶着林岩下楼走向门外的时候,陈实忍不住轻轻地问:“你们,要去那个地方吗?”刘合然凌厉的目光一扫在座的各位,说:“林岩不仅仅是记者,还是个帮助警察破过很多案子的侦探,不会有事的。况且,我们要在这儿坐以待毙吗?而且,有可能,这个凶手就在我们中间。”林岩看着座中各人惊恐的脸色,拉拉刘合然,悄声说:“不要再吓他们了。”扶住刘合然的肩膀,拉开门,走出去。刘合然在后面反手带上了门,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林岩听到了,但却没有回头。
山路崎岖,路上的林岩和刘合然渐渐有点吃力了。虽然转凉的天气并没有使他们有夏天汗流浃背的体验,但是俗话说上山容易下山难,的确很有道理。从并不陡峭的山腰向下走,刘合然不仅要保持自身的平衡,还要努力扶住身边的林岩,即使是经常登山的他也有点喘气了。为了保持体力或者冥思苦想而半天没有说话的林岩突然开口,倒让刘合然吓了一跳。林岩看看了刘合然,说:“不好意思,让你费劲陪我过来。”刘合然从嘴角扯出一个无奈的笑:“不要客气,再说也是我先提议让你来的呀。”林岩摇头,说:“一开始你就看出我要来这儿的心思了吧,你不过是顺水推舟好让我不尴尬。”刘合然不置可否地一笑。林岩看了看刘合然的表情,也就没再说话。
快到山脚了,刘合然看着满头大汗的林岩给他打气说,不远了,在另一边的山脚边,坚持一下,就快到了。林岩抬头看着幽静的小型森林,本来是来这么优美的世外桃源度假,为什么偏偏遇到这种事情,而且,林岩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事情,远远没有结束。这件事,不过是一个开始,而大家,都不幸地被卷进了这个黑暗的漩涡,没有办法逃离。
终于走到平地上,刘合然轻轻舒了一口气。用手指一指另一边的山,解释到:“就在那边的位置,林岩,我真的要再问一句,你真的确定要去吗?”林岩很坚定地点点头,他向来是个轻易不会放弃的人,然后大怒说:“刘合然,你耍我吗?都走了这么远的路,不去对得起我这双脚么?”刘合然垂下头,说:“毕竟,毕竟有的时候事情总是出乎意料地发展,命运,总是这样。”林岩皱了皱鼻子,不知道一直十分冷静有加的刘合然今天怎么会突然说出这番话。死亡不是最大的恐惧,最大的最深的恐惧是来源于对于未来的不确定吧。现在由于是平地,林岩和扶着林岩的刘合然都轻松不少。日照当头,林岩却突兀地饿了。想起来,自己连早饭都没有吃。早上起床之后,发现一屋子人莫名其妙地不见了,然后被刘合然带回来的消息惊吓到,随后就出来了,压根就没有想到吃早饭的事情。走了这么长的山路,却真的饿了。不知道看完尸体,自己还有没有胃口继续想吃饭的事情。走了不远,绕过了背阴的山的一边,走到向阳的那一边。就像是一场惊悚电影,猛然闯入眼帘的人破坏了眼前的风景。原本应该只有安静地躺在地上的一个人,现在却凭空地多出来一个人,在尸体边沉默地看着地面上的尸体,眉头紧锁。
林岩和刘合然都是一愣,那个人也是一愣。那个人站起来看着林岩和刘合然,六目相对,默然无言。
时间快进到十一点半,地点:A大东南角医学研究生院。
陈骁一边走一边想,幸好这个许子谦是个名气挺大的人。没用多长时间,就打听到了许子谦当年所在的实验室。想必是历史很悠久的实验楼了,虽然翻新过,但实验楼的各处都透露出历史斑驳的味道。走进实验楼,陈骁抬起手在左手边房门上写着“实验室一”的实验室上轻轻敲了敲,门内却没有动静。
陈骁正准备再敲时,门应声而开。一个满脸倦容的研究生站在门后,估计是刚熬过夜,困惑地看着来人。陈骁看着穿着白大褂的研究生,刚想自我介绍,却不知道怎么开口。研究生却先开口了,问:“您找谁?”陈骁说:“这个,嗯……是这样的,我是想打听一下许子谦的事情。那个,是他原来的导师让我可以来这打听打听的。”研究生“哦” 一下,说:“是于老师是吧?你去医院看过他了?”虽然陈骁知道现在还不知道那个老教授叫什么名字,但是根据这个研究生所说的,应该就是刚才自己去探望的那个教授没错。于是陈骁很装模作样地点点头,解释说:“是的,刚才去过。那个,可以进去说吗?”刚走进实验室,医学院那种强烈的药水味便扑鼻而来。在走廊里虽然也有,但是在这里显得更加强烈。研究生看到陈骁皱了皱眉,有点不好意思地说:“医学院味道就是这样,如果你不习惯,我们出去谈吧。”陈骁想想,如果他说的是个很长的故事,自己可能会受不住,于是微笑一下同意了他的建议。研究生走进实验室的内间换衣服,接着内间传来哗哗的水声,不过五分钟的时间,研究生已经收拾好出来了。换上休闲装的研究生很有点朝气蓬勃的意味,对着陈骁招呼到:“走吧。”陈骁点点头跟上他的步伐。走出医学院,陈骁回头看了一眼橘红色的房子,却突然全身有种暖洋洋的感觉。他在心里嘲笑了一下自己,和研究生聊起来:“你叫什么名字啊?”研究生很简短地回答:“公孙智。”陈骁瞬间反应过来:“是复姓?”研究生点点头,陈骁“嗯”了一下,继续说:“很好听的名字。我叫陈骁,原来也是这个学校的。”公孙智显然很兴奋,说:“是吗?那你是哪个学院的?我是不是应该尊称你一声学长呢?”陈骁被他的一连几个问题问的有点愣,然后笑了笑,回答说:“我叫陈骁,名字很好记的,原来是法学院的,毕业也只不过一年而已。我们应该差不多年龄的。”其实看起来木讷的公孙智很活泼,一路上都在说个不停。直到走到刻着校训的大石头处,公孙智扭头看着一直盯着校训石的陈骁,试探着问:“我们要不然一起吃个午饭吧。”陈骁把目光从校训石上挪开,点点头,说:“就在那家‘回头客’吧,我们上学的时候经常在那吃。”公孙智很安静地笑笑作为回答。在窗边坐定之后,陈骁看着公孙智稍显稚气的脸庞笑了笑,问:“想吃什么?自己点吧。”顺手把菜单递给公孙智。陈骁虽然有点饿,但是他更想知道的是关于许子谦的事情,所以现在的他并没有多少胃口。这家饭店的上菜速度很快,不消多久,四菜一汤就热气腾腾地摆在了他们的面前。陈骁动了动筷子,拣起一根青菜塞进嘴里。公孙智咽下嘴里的菜,含混不清地说:“你想知道什么事情?”陈骁想了想:“细节,就是你们实验室的许子谦发生的事情的细节。”公孙智用怀疑的眼神看了看他,说:“你为什么想知道这件事?我们实验室里一般都是闭口不谈的。”陈骁没有隐瞒面前的这个孩子,说出真实的原因。虽然听起来真的有点匪夷所思。公孙智听完之后,惊异地停下筷子,皱着眉头想了好一会儿,酝酿了一下开口说:“许子谦学长比我高一届,在整个实验室的所有研究生中,于老师特别喜欢他,确实他也很有才能,他有一个计算机信息工程学院的朋友,叫刘合然,只是谁也没见过那个人。据说是A大的天才,好像是在大二的时候就被思科中国分公司录取了。之后,据说许子谦学长和那个刘合然共同开发的一款软件被用到了不正当的用途上,后来讨回软件的时候那个老板就是不给,许子谦学长没主意了来找于老师商量,于老师当时又急又气,加上毕竟已经年纪大了,所以就这样进了医院。”陈骁一边听一边在心里琢磨,根据这师生两个的叙述,是这款软件惹的祸,但是为什么如此简单的事情真相整个学校要花那么大的力气去掩盖,难不成是这款软件中有不可告人的秘密,还是这款软件造成了什么很难以收拾的后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