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便是五百年过去,得益于黑罪的耐心详解和这具身体本身合体期巅峰的修为,即使之前从未有过接触,也不妨颜卿在修真一途一帆风顺。虽说身体的修为并无半点增长,但是自己已经可以灵活熟练地运用灵术仙法,和原来的那位殿下单就实力而言再无不同。
静静地盘腿坐在柔软兽皮铺就的地面上,他手持法诀,点点灵光汇聚于指尖,就此进入了入定状态。
五百年的岁月,对于灵兽而言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却给了颜卿足够的缓冲期,让他可以适应与之前截然不同的身份。不过话是这么说,四肢着地他是怎么也习惯不了的。好在变化之术也不算繁琐,初步掌握后他便化成自己原来的模样,倒也过得自在。
可惜这整片万木圣森都被一个叫做封魔诡界的诡异结界包裹住,自己曾经在圣森边缘试图向外面走去,却被一股轻柔的力量弹回来,如此再三他便打消了出去的念头。毕竟原来那位殿下强行攻破那层结界不成,神魂俱消的前车之鉴犹然在目,他自然不会傻到硬闯。虽然那个结界来历不明,资质最老的狍鸮也是说自自己有记忆起那层结界便在那里。但是自己总感觉封魔诡界的存在和那位手眼通天,将他复活在这里的赤眼青年有莫大的关系。或许只要到了出去的时机,那位青年自然会带自己出去。
不过最让他欣喜的事莫过于他在万木圣森外围发现了石青,石绿,朱砂和白云母等矿物颜料,再加上岱赭,黄土,白土,绿土,白垩和黄赭石等土质颜料,想要像过去那般挥笔作画绝非难事。是以他虽然身困此处,却也不觉得寂寞。记得最初自己为黑罪画肖像画时,它的眼珠子差点都瞪了出来,连连询问这画是不是给它的。在得到自己的肯定后它将那副画在兽皮上的画小心地收了起来,如获至宝。看见它这么欢悦的样子,自己内心对它的愧疚也少了许多。
虽然在这里过得清闲自在,但是有很多事情,是自己不想忘,也不能忘的。比如说自己的亲人朋友,还有故乡的山水风景,所以自己曾经花费数年的时间将他们全都画了下来,百年的画技锤炼,让他们的神态一一具现在兽皮画纸上。有时候摊开画纸,会感觉他们还在自己身旁,那种独特的感觉与记忆也随之唤醒。还有那些在皇宫与自己有怨的人,他们的容貌自己一刻也没能忘记。虽然被困在此处,无法出去寻仇,不过把他们的样子刻画在石壁上,想象一下他们死后下地狱的惨状倒也可以自我安慰。
洞外感应法阵有规律地波动着,他缓缓睁开眼睛,感应到黑罪端正地站在洞外,神情却焦急不已。它时不时地抬眼向洞内望去,显然是遇上了什么火烧眉毛的事情,需要颜卿判决。
身形化雾散去,而后凝聚在黑罪身后,颜卿淡淡道:“黑罪,和你说过多少次了?要做到‘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身为丞相,不论发生什么事情,你都不能把情绪摆在脸上。”
“殿下,这里出大事了。”黑罪苦笑道,“有几个金丹期狍鸮和臣汇报说是在圣森外围看见了几只以前从未看见的奇异灵兽,外表竟和您变化的样子一般无二!”
什么?莫非是有人类修士通过什么秘法来到这里了?
若是他们能来这里,是不是也说明他们有什么办法离开这里?
颜卿又惊又喜,面上却镇定道:“是吗?如果只是这样,也不算什么大事吧?”
“关键就在于他们所修习的灵术刁钻古怪,明明只是融合期的修为,却能力敌金丹期的狍鸮而不败,臣以为…”面色难看地看了颜卿一眼,黑罪继续道,“仅仅是融合期便有这般实力,倘若是分神期、合体期还了得?长此以往,我狍鸮一族在圣森超然的地位定然不保,请殿下仔细斟酌!”
“嗯,那你说说看,我应该怎么做?”常年相处,颜卿自然是对黑罪的脾性了如指掌。虽然看出黑罪的想法,他也没有说出来,而是这样询问道。
“臣以为,他们既然拥有如此可怕的潜力,我们就一定要趁他们还未来得及成长起来的时候将他们连根拔除!”说着黑罪将手往脖子上一抹,做了一个狠辣的手势,“请殿下准许臣等在整个圣森搜捕他们,一个都不能放过!”
这样的举措虽然残忍,但对于狍鸮一族的生存再好不过。
黑罪就是这样,不论什么时候都将他的存在和狍鸮一族的繁衍看得最重,从没有包含过什么私心。或许也正是因为这样,它也异常执拗,只要是决定了的事情就会一根筋走到底,八头牛也拉不回来。
犹豫片刻,颜卿道:“好的,但是记得…留几个活口罢。”看见黑罪的脸色一变,他又补充道:“我对他们的修习之法颇为感兴趣,若是以此作为参考,说不定会对自身的修习有什么新的启发。”
黑罪沉默一会儿,重重地点头,作了一个古怪的屈膝礼道:“如此,臣即刻便去追查他们的下落吧。”
“嗯,去吧。”颜卿挥了挥手,黑罪已是化成一团黑雾消散。
即使黑罪已经承诺说会留活口,自己依旧必须在它们之前找到他们。毕竟要是它们下手太重,把他们统统被打傻了,丢给自己清一色涎着口水看着自己嘿嘿傻乐的白痴,那也算是活口啊。过了五百年才有出去的可能,若是就这样没了,自己找谁哭去?
将神识缓缓散开,覆盖住了整片圣森后,他闭目感应一阵,下一刻便消失在了原地。
圣森中围,层层叶枝遮盖的地方,一位身着烟水百花裙,头插镂空金簪的少女小心地蜷缩着,大气也不敢喘。如清水芙蓉般淡雅的脸庞上尽是血污,一页页破败的金色书页散乱在四周,无不昭示着少女此时的处境岌岌可危。
一只金丹期狍鸮丝毫不收敛自己冲天的气势,径直朝着少女的位置走来,面上尽是狰狞的笑意。
少女一惊,素白的柔荑下意识地攥紧了一卷古朴金书,奈何她的灵力枯竭,气息萎靡至极,连带手上的古书也黯淡无光。
那狍鸮眼中寒芒一闪,却依旧不紧不慢地朝着少女一步步走来,也不见它有什么动作,数个聚灵弹凭空凝聚,继而向少女疾射而去!
少女俏脸惨白,一页页楷书应势激发,朝聚灵弹飞去,虽然灵光黯淡,却也勉强挡住了它的攻势。
“乖乖放弃抵抗吧,兴许殿下还能饶你不死。”看见自己的攻击被少女挡下,狍鸮并不在意,“不然的话,嘿嘿。”
听见狍鸮威胁的话语,少女把一口银牙咬得紧紧的,右手快速地掐决,手中古书的金光伴随着自己的心跳有节奏地律动着,虽然依旧黯淡,气势却不容小觑。
感应到少女手中那卷古书不同寻常的灵力波动,狍鸮眼神凌厉,身形一晃化出四个分身,齐齐地朝少女扑过去,利爪灵光闪烁,声势惊人。而它自己却小心地躲在后方,谨慎地看着她。
少女苦笑,拼尽全力催动着手中的古书,古书一抖,随之旋出一页,将扑来的身影绞个粉碎。几乎同一时间,她喉头一甜,一口鲜血吐在地面上,竟是连动的力气都没有了。
看见少女这副虚弱的样子,狍鸮一喜,手中的利爪已经朝她的玉颈抹去。
就在少女看见离自己越来越近的利爪,即将闭目认命的时候,一只平凡无奇的手突然出现在少女面前,稳稳地架住狍鸮的利爪。少女瞪大眼睛,只看见了一个衣着破落男子背影。她心里一阵放松,再没支持住,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殿下!”狍鸮不可置信地看着他,“您怎么会?”
“以后再跟你解释。”稍稍皱了皱眉,颜卿沉声道,“此事权且瞒下丞相,切不可让它知晓。”
“否则,我拿你是问!”
话音刚落,颜卿就抱着那名少女消失在了原地。那只狍鸮呆呆看着看着颜卿消失的地方,半晌,重重地叹了口气。
回到虚无狍**,看着怀中少女精致的脸,颜卿心中一阵荡漾。在为人时他活了三十多年,虽然身处皇宫,但是当时宫内律法严厉,禁止翰林图画院的画师与宫女接触。偶尔有几个需要画像的妃嫔也是找其他品阶较高的画师,他因为名声不显,几乎从未有人找过他画画。不过所谓没吃过猪肉,却也看过猪跑。在此之前,他见过最美的女子是张宁宫的刘嫔妃,虽然只是远远地见了一面,但是觉得她惊心动魄的美远不是钱家村女子所能比拟的。现在再细看这位少女,又觉得那位刘嫔妃并不算什么了。
奈何怀中少女一直昏迷不醒,很多想要问她的事情都问不出来。自己也不敢贸然渡灵气,毕竟不知道狍鸮体内的灵气人类是否能够接受,要是自己这个冒失的举动要了她的命,那真的就是连死的心都有了。
轻轻将少女放在柔软的兽皮上,颜卿眼神柔和,只觉即使把这少女看上百年千年也不会生厌。
时间就这样一点点逝去,过了大概半天左右,少女的睫毛终于跳了跳,然后缓缓睁开那对水汪汪的眼睛。
“你醒了。”注意到少女醒来,颜卿急忙将视线收回,若无其事道。
“谢谢公子出手相救,妾身感激不尽。”少女俯身行了个仕女礼,双目盈盈若水,“妾身是岳阳楼钱浅秋,妾身眼拙,不知公子是何方势力?妾身好像从未见过公子。”
“这…”遇到这样的问题,颜卿一时半会也无法回答,只得转移话题道,“姑娘不必在意这些的,倒是姑娘怎么会这般狼狈?若是在下来迟一步,姑娘恐怕就…”
想到刚刚那只狍鸮,钱浅秋面色发苦:“妾身也不知道这‘除凶试炼’会如此危险,妾身前脚刚刚踏进来,那只金丹期的狍鸮后脚就杀了过来。奈何准备不充分,妾身的许多灵器都被它毁去,如今能活着真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除凶试炼是什么?
莫非这就是人类修士来圣森的目的?
颜卿思索片刻,道:“在下观钱姑娘体内暗伤积郁,气息低落,想来是伤及了根骨。若是不嫌弃,姑娘可以在此处落脚,在下会一直留在这里,确保这里不会有狍鸮进入。”
感激地看了颜卿一眼,钱浅秋莞尔微笑:“如此便有劳公子了。敢问公子大名?妾身日后定有所报!”言罢目光炯炯地看着颜卿。
“在下颜卿。”颜卿振了振衣袖,拱手笑道。
钱浅秋闻言一阵错愕,虽然现在实力大损,很多东西都看的不真切,但是能从金丹期狍鸮手中救下她,实力至少不会下于金丹期。在她的认知里拥有这种实力的只可能是各宗门代表,但是这些人自己都有留意过,可没有一个姓颜的男子!
“公子方才说‘会一直留在这里’,难道除凶试炼也不在意了?”幽幽地看了颜卿一眼,钱浅秋叹道。
已经是第二次听说“除凶试炼”了,这到底是什么?
颜卿一阵困惑,却也没有表露出来,只是笑了笑:“在下是不在意的,毕竟有其他人在意。”
心知除凶试炼对各大宗门的意义,钱浅秋只觉即使有千言万语都无法对他的义举表示感激。她定定地看着他,只觉他平凡的脸上散发着无与伦比的魅力。嘴唇微微蠕动许久,她最终却只吐出“多谢”二字。
“姑娘先休息吧。”看着钱浅秋苍白的脸,颜卿莫名心疼道。
“好的。”钱浅秋从怀中取出一颗灵气盎然的金丹仰头服下,而后盘腿而坐,感受到自喉口散开的澎湃药力,她默念法诀,细细地修补着自己的伤势。
见到钱浅秋已然入定后,颜卿想了想,右手一挥,两壁的壁画逐渐消散无踪,恍若从未出现。而后他轻轻拿起画笔,就着她的模样在石壁上画了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她施施然睁开眼睛。得益于那枚金丹药效强劲,即使身负重伤,现在也好了许多,体内灵气甚至恢复到了巅峰时期的五六成。她向前望去,看清颜卿的举动后,不由得吃了一惊,而后红晕覆面,隐隐有向脖颈延伸的趋势。
感应到钱浅秋醒来,颜卿停下画笔,看到她涨红的俏脸后不免有些尴尬。
“那个…其实我…”颜卿张口便想要辩解,奈何自己从来不善口舌之利,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得低下头不敢看她,吭吭哧哧道。
“公子…”钱浅秋声如蚊蝇,“公子救下妾身,即使是要为妾身画像,妾身也是不会多言…”
“但是公子,妾身明明没有和公子…公子却这样,是否有些欠妥?”
即使不顺着钱浅秋的视线看去,他也知道她想说的是什么。都怪自己一时失神,竟将心中所想全部画了下来。不好意思地挠挠头,颜卿赔礼道:“是在下唐突了,得罪莫怪,在下这便擦去这些。”石壁上赫然便是他和她花前月下、依偎在怀、吟诗作对的壁画,神态勾勒地活灵活现,即使这些事情并未发生,但是也足够让人浮想联翩。
“别!”眼见颜卿就要擦去壁画,钱浅秋下意识地开口喊道。看见颜卿投来诧异的眼神,她只得继续道:“公子画作如此精细,是妾身所见之最,这样擦去太过可惜。但是公子不可再画这些…这些难堪的事情,即使想画妾身,也只可画妾身一人…”
感受到钱浅秋内心的温柔,颜卿内心的尴尬更甚,心中自责不已:如此单纯善良的姑娘,自己怎么可以趁她没留意的时候这般唐突…
钱浅秋本就是心性极善的人,看出颜卿的愧意,她更觉得浑身不自在,思虑片刻,她向颜卿行了个仕女礼道:“妾身伤势已好却大半,感谢公子收留。”说完走向洞口想要离开。
想到黑罪它们还在整个圣森搜捕他们,颜卿惊出一身冷汗。
此时出去肯定凶多吉少,虽说黑罪根基动摇,但怎么说也是实打实的分身中期,远不是这样融合期的修士所能对付的。更何况,黑罪手底下出窍期、元婴期的狍鸮一抓一大把,随便哪个都能让她香消玉殒。
急急地闪现在钱浅秋面前,颜卿道:“此地…发生了变故,所以颇为凶险,现在出去,无异于送死!”
惊异地看了颜卿一眼,钱浅秋纳闷道:“发生了什么变故?公子怎么知晓?”
“这…恕在下难以回答。”看见钱浅秋怀疑的表情,他急的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最后只能三指并拢指天道,“在下发誓,若在下前面所说有半点虚假,就让在下五雷轰顶,不得好死!”
会不会是别的宗门势力想要以此拖住岳阳楼的进度?
看着颜卿的表现,她心中疑窦丛生。但是想到颜卿不亚于自己的实力却也待在这里倒也释然,开始对他的话信了几分。
她抬眼盯着颜卿澄澈不掺杂质的眼睛许久,而后轻轻点了点头。重新盘腿坐下,开始恢复伤势。
看见钱浅秋依言坐下,他顿时松了口气。如果她出去后落在黑罪手里,自己即使要人,也少不得要被一番说道,而且指不定那个时候她还是不是活着的。如果能乖乖听话自然再好不过。
这样过了数十天,对彼此都熟悉后,颜卿和钱浅秋再没有初时的顾忌。此时颜卿已经大概套出她是来自仙界的修士,来这里是参加试炼,比的就是灵核的数量。而所谓“灵核”,便是它们狍鸮的内丹。
没想到这么善良的姑娘也要被迫去猎杀狍鸮,颜卿内心自然是对那些策划试炼的人大骂不已。但是遗憾的是,钱浅秋好像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去,只知道一定的时间一到,自己便会自然返回。这样一来回去的线索又断了,想到又得困在这个破地方就头疼,而且已经是习惯了钱浅秋的陪伴,她要是一走,自己又不知道会有多失落。
掩盖好内心的失落,他笑容温润,时而跟她讲起自己儿时的趣闻,时而为她画像,时而和她吟诗一首。看见她掩嘴娇笑的模样,他所感受到的幸福与快乐是自己五百年从未有过的。
钱浅秋内心对颜卿的好感也在逐渐提升着。在她看来,颜卿心地好,年轻有为,而且实力高强,即使是岳阳楼的楼主对他也挑不出什么错处。每个女孩心底都有一个梦,希望自己注定的真命天子会在自己危难的时候出手相救,或许他不一定要多么帅气,但是心肠一定要好。而颜卿恰恰满足了这些条件,钱浅秋自然是不可遏止地爱上了他。但是她本就娇羞,便从未开口说这些,只是看着他的眼神越发温和。
但是幸福,往往是如泡沫般易碎的。很多时候,人类只会为表面的美好所沉溺,而忽视了更本质的东西。
而这,却成了这场悲剧发生的导火索。
离除凶试炼的结束还有一天的时候,她思索着要不要将自己的心思告诉他。她知道,这种从未有过的感觉,可能一辈子也不会再碰上。如果不能牢牢把握,只会留下深深的遗憾。
酝酿许久后,俏脸通红,眼神却格外坚定的她将目光投向颜卿,表情蓦然就变了。
那是她从未看过的样子。
如果有选择,她宁愿当时便死在那只狍鸮的爪下,亦或是自己没有看这一眼!
一只人面羊身的怪物静静地趴在地上,状若沉睡,赫然便是一只狍鸮!
与她朝夕相处的,她几乎要将全心付诸的男人,是一只狍鸮!
她突然就明白了。
明白他说的对除凶试炼并不关心。
明白他说的凶森发生了变故。
明白了他一直以来的懵懂。
明白了一切。
只那一瞬,她便泪如雨下,只觉自己受到了欺骗,受到了那只开始便带有目的性的狍鸮的欺骗。
最荒唐的是,这些欺骗自己还当成了最甜蜜的糖,甚至要开口诉说自己的爱。
真是可笑啊,自己爱上了一只狍鸮。
感受到钱浅秋的视线,颜卿睁开眼睛,只觉万般无奈。
自己昨日因为好奇她的功法奇异之处,借来了她那卷从不离手,上面篆文龙飞凤舞书写着“百家言论”的古书,竟一时陷入了短期的昏厥。醒来时自己已是原型暴露,变回了原本狍鸮的模样。
躲闪着她的眼神,颜卿笑容苦涩,明明心中有千言万语,却一个字也说不出。
他应该感谢那个带他来这里的青年吗?因为他让自己能够和她相遇。
他应该憎恨那个带他来这里的青年吗?因为他让自己拥有怪物的身体。
颜卿心如乱麻,脸上的苦笑更盛。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深爱的少女,如何面对这场还没有开始就已经结束的爱情。
真想从没有见过她啊。
可是如果时光倒流,他真的能忍心为了不相遇而不去救她吗?
“你…能抱抱我吗?”少女清冷的声音响起,冰凉的没有一丝温度。
怔怔地看着钱浅秋,颜卿似乎明白了什么,笑容释然洒脱,没有变回人身,而是散去浑身的防备,走上前给了她一个拥抱,一如自己无数次在梦里做的那般。
“刺啦”
是利刃刺破皮肤的声音。
他闭目,笑的幸福安详,鲜血却从腹部汩汩流出。
“动手啊,反抗啊!”钱浅秋最终像失去一切的孩子一般嚎啕大哭,“你不是比我强吗?动手杀了我啊!”
“我才不要…不要这样活着…”
“你知道我做不到的。”将手轻轻抚上她的脸,擦去她的泪痕,颜卿苦笑道,“傻丫头,我爱你啊。”
“你…你说什么?”仿佛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她震惊地抬头看着颜卿,泪痕尤在,身体就像一只小动物一般微微颤动着。
他右手一翻,洞口的法阵应势激发,将虚无狍**完全封锁。洞内的法阵也逐一而动,竟是一个瞬间变成了最警戒的状态。
“我说,我爱你。”将唇覆在她的额头,丝丝至精至纯的灵力传入她的体内,悄然改造着她的体质。她的修为也一点点向上攀升着,即使由融合期一举踏入金丹期,速度也没有丝毫减缓。
伴随着灵力流逝,他的生机飞快消散,但是看着她的眼睛依旧含情脉脉。
“你让开!我才不信你!”钱浅秋拼命想要推开他,却发现他的身体就好像一块铁板,自己无论如何也推不动。感受着覆盖在自己额头的唇越发冰凉,她眼圈一红,绣拳打在他的肩膀上,低低地啜泣着:“你即使用苦肉计我也不会再信你了,你快给我离开!”
“傻丫头,你身上已经有了我的气息,这些阵法是不会伤害你的。想要离开,就这样离开罢。权当这一切都是个噩梦,现在噩梦醒了。”颜卿看着她,笑容和煦,眼神却逐渐涣散开来。
她睁大了眼睛,夺眶而出的泪水自她姿色天然的脸上滑落,凄美哀婉。
“不要…不要啊…”怔怔地看着他,她喃喃自语。
“不要死啊!”
少女绝望的哭声在洞内久久回荡。她紧紧地怀抱着一具冰冷的尸体,却好像抱着一件稀世珍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