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被天打雷劈过的韩倾诚,每次午夜梦回时想起雷劈在灵魂上的那种颤栗的感觉,就仿佛想起了曾经被英国菜所支配的恐惧。
想到英国菜韩倾诚浑身一抖,猛吃了两口雪梨银耳粥才缓过劲来,也不想出言试探孟行到底知道了多少。
不说韩倾诚已经把所有对她不利的证据都消灭了,就是有人退而求其次想找这里面一知半解的路人调查,恐怕也找不到已散落天涯隐姓埋名的韩家村人。
反正看她还好好的就证明孟行不管查到了多少都还是不够多。
更多的恐怕都是臆测。
不能作为呈堂证供的臆测,就是翻着花的写出一干四大名著,终归也还是臆测,信不信全凭其他人的意识。
韩倾诚相信孟行还不敢做出用自己亲友的生死去博一个可能的事情。
其实算计孟行这件事,韩倾诚一直都很没有成就感,甚至隐隐有点羞耻,毕竟孟行一看就太嫩了。
韩倾诚上辈子跟那些政要打交道,一句话都得掰开揉碎了在脑子里想上三五遍才敢往外说,一边说还得时时刻刻的注意着对方的表情,在心里从心理学、语言学、微表情、社会人文等等各方面全部都分析全了才安心。
那种战战兢兢的酸爽完全在孟行的身上体会不到。
韩倾诚第一次开始想念起曾经的世界的虚与委蛇。
那种如履薄冰的感觉才叫爽啊!
孟行并不知道韩倾诚从一开始就没把他看在眼里,现在见了韩倾诚脑子里却不由得思考起所有的事情,企图把这些事情都串起来,能够见微知著,变的不能那么被动。
韩倾诚看着满脸都是暗藏的防备的孟行心中无趣,端着雪梨银耳粥,随意说了句‘抱歉’就回了自己的房间。
孟行也没拦她,反而乐见其成。
等韩倾诚进了房,孟行留了十来个人在院子里守着韩倾诚,就自己一个人回了房间仔细琢磨这里面的深意。
韩倾诚看了一眼只觉得无趣,明面留的人再多,仔细研究怎么也有办法避开。
倒还不如在暗处多留两个人。
日头渐升,到了一天之中最热的时候。
外面的几个镖师纷纷散开去隐蔽处避暑,被自然的隐蔽起来,看着倒是比之前像样了不少。
本来如果没有人来接应的话,人少式微,孟行是准备带着韩倾诚接着从上党走水路到安泽县再转到陆路的。
而现在有了接应的人,再加上韩倾诚的目的晦涩不明,许多事情都多有牵扯,孟行就不愿意再浪费时间,绕着多走那一段水路了。
毕竟尽早将韩倾诚送到目的地,就能尽早的摆脱一分干系。
因此,除了今天因为跟镖局的人接头而在上党耽误了两天时间之外。
接下来的时间,一行人马不停蹄,仅仅第四日上午,一行人就从上党到了平阳。
倒是比孟行和韩倾诚两个人轻装上阵的时候还要快上不少。
而就在这赶路的四天时间里面,韩倾诚还怡然自得的用高考培养出的学习速度读完了《括地志》*①,甚至还写了一打一万多字,字字珠玑的读后感。
光读后感就比《水经注》成书都要长了!
孟行与一行人简直都要为韩倾诚妖孽的程度给跪了。
却没见韩倾诚鄙视的一撇嘴,心想得亏你们没参加过中国高考,要不然全都得跪。
哪本参考书不是动轨百万字往上数的?写个医学论文没几万字好意思署名上杂志?
一群愚蠢的架空古代人。
当然韩倾诚看似怡然自得,实际累断了胳膊写出这一万多字,却不是为了拿现代高考的技术糊古代人一脸的。
韩倾诚知道孟行越是看不透就越是不敢轻举妄动,现在韩倾诚除了自己之外只能假设所有人都是敌人,虽然不会主动出击沾染业障。
但是提前预防,做出深不可测的样子,让人摸不着头脑,不敢轻易决断却是可以的。
特别是现在只用孟行一行人,而没有李老官员的亲随的时候。
而韩倾诚现在手头唯一能用的除了那几张过于打眼的小范围招魂符之外,就只有自己的脑子了。
因此韩倾诚才高调的出了这么一回风头。
韩倾诚是个大写的鬼畜S,不光是对别人狠,尤其是对自己更狠。
下了决断之后从不更改,一晚上读完了《括地志》之后,第二天就构思好了就开始捉笔写读后感,蝇头大小的毛笔字写了满满近二十张纸。
就这样也花了整整两天才完全写完,而要不是做女红练习了腕力,这么高强度的写毛笔字,恐怕不是现在年纪的韩倾诚能够轻易应付得了的。
孟行反正是被这一万多字给震惊了,上午到的平阳,先回了孟家在平阳兴华街的宅子,洗了把脸换了身衣裳就当即递了帖子进李府,显然迫不及待的想要甩掉韩倾诚这个定*时*炸*弹。
递了帖子之后,等了约莫两刻钟,李府的人就已经带着一青一蓝两顶轿子急急忙忙的来请了。
孟行道是没想到李家这么看重韩倾诚,心中有些诧异,然后就又凝重了三分。
回过神来立马带着韩倾诚上了李府的两顶轿子,心里却有些疑惑到底李府对韩倾诚是个什么态度。
毕竟要是真的在乎为什么不早接回来?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李家就算是这两年因为人丁稀少的关系在朝中有些式微,但明显李老尚还简在帝心,逢年过节还有宫中来的赏赐,也不算是完全失宠。
不能连一对山野夫妻都对不不了吧?
行了约一刻钟多点的时候,轿子就停了下来,孟行停下思绪,心中想着到了,就下了轿子。
却见韩倾诚坐着的那顶蓝色轿子停也没停,直接就从孟行的身边穿了过去,从正门进了李家。
心中不由得有些惊讶。
孟行也来过李府几回了。
李家有个不成文的规矩,除了年老的李老太太之外,没有特殊原因其他人都得走着进正门,寻常即使是李家大太太和大小姐也是在门口下轿子,自己步行进去的。
上一次例外还是六、七个月之前,李家大小姐落湖昏迷不醒的时候连夜请的老太医。
李家管事见孟行惊讶,打了个‘哈哈’。
笑道:“老夫人想着表小姐这么小的年纪,长途赶路怕是累了,特意吩咐直接坐轿子去拜见就好。”
孟行心道我就不是长途赶路来的?却也知道他是为财,而人家是正经亲戚,当然不一样。
反应过来却吓出一身冷汗,孟行本来打着让韩倾诚乖顺的主意瞎编出来的瞎话到最后却成了真的?得亏这一路上他因为这事儿那事儿没来得及跟韩倾诚解释。
要不然他说不是,李老却又说是,少不了要闹出一番矛盾。
但转念又想,即使是跟他说的不符,估计韩倾诚也不会闹起来,毕竟孟行总是隐隐觉得韩倾诚其实什么都知道,只是不说出来而已。
“也请孟二爷随小人去见老爷。”
管事看着是一脸真诚的笑,实际怎样却不知道。
孟行口中说着‘不敢当不敢当’,按耐下心中的那一点想法,跟着管事进了李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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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前面说的韩倾诚的极为决断又心狠手辣之外。
其实也并不完全是事实,或者说不是完全的事实。
韩倾诚其实也同样生性极为霸道,但并非是看不得别人比自己好的那种人,而是打上自己名字的人事物,除了她自己之外的任何人触之即死。
简而言之就是护食儿。
性格中又有十分不恰当的淡然,或者说是冷漠。颇有几分圣人‘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的置身事外。
而且特别能够忍耐,等闲一条暗线埋上七八年再挖出来用的事情不胜枚数。
偏偏除此之外还有知人善用的御下之术,不嫉妒贤能的容人之量。
上辈子的时候,连最高的那位都说过韩倾诚是个能成事的人。
但是现在韩倾诚却只剩下一脸懵逼。
谁能告诉她这个世界到底是怎么了?
韩倾诚听着孟行在府外下了软轿,自己却被抬着进府的时候就有些不解。
但想到许是有不同的安排就没再细想,安安稳稳的坐着轿子。
等轿子颤颤悠悠又走了一炷香的时候,轿子停下来。
一个婆子来说到地方了,丫鬟出来给她掀帘子扶韩倾诚下轿的时候,韩倾诚还认为事情在控制之中。
直到刚一下轿子,韩倾诚就被一群人围观了。
然后接下来就是一位五六十岁的老太太一边叫她‘柔儿、柔儿’的念叨着,一边在那里哭。
然后就是一堆的丫鬟仆妇在旁边,边哭边劝。
韩倾诚听了半天才终于摸到了点门道。
老夫人应该就是李老官员的亲娘,而那个口中的‘柔儿’大约就是孟行曾经半真半假说的李老官员的胞妹。
——老夫人正儿八经的亲闺女。
这就知道为什么当年会做那场偷梁换柱了。
感情是她长得像是李老官员死去的胞妹?
李大小姐跟韩倾诚长得很像,韩倾诚跟李玉娘有六分像。
——李玉娘长得跟早逝的李家大姑奶奶很像。
怪不得敢把韩嫣然改换成李家大小姐啊!
感情就是长大了也能说是外甥女像姑姑啊!
本来知道了李玉娘和李家大姑奶奶长得十分相似,寻常人首先会怀疑是不是判断失误。
毕竟既然这么相似,那么见过李家大小姐的人能够认出她也就不稀奇了。
但问题也出在这里。
韩倾诚如果只是个寻常相像的人,根本就来不了平阳。
同样的韩倾诚也可以确定李玉娘跟李家没有半点关系,更不会是那位早逝的李家大姑奶奶,所以何谈韩倾诚是表小姐?
既然韩倾诚不是,那么为什么之前管事和孟行说话的时候谈到她说的是‘表小姐’。
事出反常必妖有,原本韩倾诚还只是把李大小姐是韩嫣然的可能确定了六分,现在却是实打实的确定了。
毕竟敢做初一就敢做十五,这种事情一回生二回熟倒是连害臊都没有了!
韩倾诚心里生了点火气,这算是什么簪缨世家?世代耕读?简直就是圣贤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当然这些说到底终归只是臆测。
真正给韩倾诚以确信的,还是因为韩倾诚在画聚魂符的时候,还顺便多画了一张写有韩嫣然名字和韩倾诚血液的寻亲符。
符箓明明白白的显示,韩嫣然的确还在。
而且就在冀州一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