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方城城门金乌打着哈欠飞上了天空,白茫茫的雪,不知何时覆盖了茫茫荒原,也掩去了在那里发生过的一切血色和悲伤,远远地,但见一个头戴斗笠的男子,扛着一杆朱红色的长枪,落寞而孤独的朝着赤方城的方向走来。
“参见执金吾大人,执金吾大人日安!”原本睡眼惺忪,哈气连天的守门士兵,恍惚间见到了这孤寂男人的身影,连忙抓紧武器,挺直了身体,大声向他问好。
“回去,自己领军棍八十,看在你们还算警醒的份上,就不重罚了。”淡漠的声音如是吩咐,孤单的身影,却已消失无踪,留下的,不过是飘散满天的寂寞风雪。
“怎么回来的这么晚。”滔天洪水一闪即逝,水中走出的身影,一如既往的高大而英挺,不过,经过和父亲一番谈话的他,脸上少了几分稚气,多了三分沉稳。
“我去看她了,这么多年,一切都没有变。”脚步停下,男人的身形中,不知存留了多少哀伤和无奈。
“为了她,你放弃了回家的机会,只是,神通不敌天数,你,终归是尽力了。”高大少年默然,他忽然觉得,自己口中的话是那么的刺耳和惹人厌烦。
“谢少主开解,不知少主来此有何要事。”虽然看不清面庞,但是冷下脸的戴斗笠者,更令人感觉他的心灵,比这飘着雪的天,更冷。
“泣血洪荒,百年一战的日子,再度来临,虽然昆仑之主诏令在昆仑大会前后这段日子里,天下止戈,但是,驻守赤方城的百万巫军,已经在半月前去剿灭十万大山中的无尽恶兽,约莫在月中才能返回城中。而最近妖族的动向也不太对劲,这段日子,就请你多担待些城防的工作好了。”高大少年苦笑,但他也是知极了面前这人的脾性,微微苦笑之后,还是简单的将来意说了清楚。
“本职而已。”男人扛起了枪,继续漫无目的的在这不知存在了多久的巍峨城池中漫步,待见得他的身形被再度掩于漫天风雪之后,高大少年也不由微微叹息一声:“陆彬,你,何必呢?”说完,他的嘴角也不禁浮上了点点苦涩:“就算是我在地下的妹妹,也不希望看见你如今的摸样吧。”
雪落无痕,涛声依旧,古拙的赤方城,还是那样如同之前无数的岁月一般,沉默而安静的屹立在九州浩土的南方,守护着梁州大地的安宁。
荒原,众人所在处。
“目标就在眼前了呢!要是没遇上之前那个不死怪物,道爷我现在直接御剑就过去了!”身体经脉虽然在逐步恢复,但是运行真元仍然不畅的通天苦着脸,拍着八子的头,无奈的说道。
“好大的雪啊!这雪下的,比在龙隐村中看到的任何一场都要更壮观呢!”八子却没有回复通天,她忙着在那里蹦着,跳着的搓雪团,接雪花玩,同时和一旁的晨儿笑着闹着,相互间投掷着雪球,高兴的玩着。
“年轻,真好啊!”虽然知道修行者的年龄和外貌基本谈不上半分关系,但是看着眼前这两个活力四射的年轻女孩玩的如此开心,终于恢复了行走能力的太上,也不由得这样感慨道。
“这么说,莫非你很老了吗,哈哈,道爷我果然没叫错,老不死的,年龄当真是太大了呢?”只是太上这一番话,却将在他旁边的通天逗得前仰后合,确实,如果正八景论起来,这八子的年龄搞不好比三个道士任何一个都大,只是,这样的八子,又有谁可以将她当做大人呢?
“通天师弟,休得无礼,而且,如果按照师尊的说法,我们三师兄弟好像是同时出世的,按你这样算,莫非,你也是个老不死的?”终于摸到了如何将缩地成寸神通和遁地金光术两种绝快法术融合到一起窍门的元始,此时的心情却当真是不错的很,居然就这样拿着通天平时的口头禅,小小的挪揄了通天一把,而偏偏元始的话讲的又是有理有据,就硬是将通天噎在那里了。
“你你,我我,这个。”在那里抓耳挠腮半天也没有将逻辑理个明白的通天,顿时有些傻眼,元始的个性和太上可当真是决然不同的,他可不像太上那种老好人,只要不触犯逆鳞什么都差不多可以容得下,元始是一向主张在不丢失自己利益的情况下,顺势而为。
“通天大哥哥,接好了!”只听到一声清脆的笑声,正在这里苦思冥想如何破解元始这一怪论,摆脱老不死的这一雅号的通天,迷茫的一转头,惊愕之下,连续被两个大雪团打入口中。
“好你个坏妮子,看你通天大哥哥怎么整治你!”看见面前笑的无比欢畅的八子,通天哪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怪叫一声,做了个滑稽可笑的怪脸,随手从地上抓起来两把雪花就扬了过去,只见得在这漫天雪舞的苍茫荒原之上,一个青色的修长身影和一个白色的胖乎乎的娇小身影在那里玩的无比的开心和欢畅。笑声,闹声,奔跑声,就这样回荡在这个已经拥有了太多血腥和黑暗的世界上。
“看他们如今的样子,是多么的快乐,通天小师弟,也不过是一个孩子罢了,我们并没有理由过多的苛责他。”太上移着缓慢的步伐,来到了元始的身边,轻轻笑道:“很多时候,看开一点,过的大概会轻松很多吧。”
“可是,大师兄。你又是因为何种原因,而始终无法看开呢?”元始就这样轻轻的,看似随意的反问太上,换来的不过是太上沉默的一声叹息。
“过来一起玩吗?”晨儿的声音忽然传了过来,元始太上两人抬眼看去,却发现晨儿巧笑嫣然的捧着一个脸盆大小的雪团,而在她的身旁,还摆放着一个已经堆积好了,大脑袋圆肚子,造型颇为可爱好笑的大雪人。
“这个”元始沉吟片刻,不知怎的,一个‘好的’就要脱口而出,忽然发觉自己心态不太对劲的他,连忙默念几遍清心咒,平复了波动的心绪,虽然心下诧异自己最忌的道心为何总会如此不稳,但依旧是肃颜道:“如此作为,成何体统?”
旁边的太上看着好笑,本来最希望可以早日到达昆仑的他却笑笑,推元始一把道:“去好好玩玩吧,借用你一句话,整天板着面孔,成何体统?不要把自己弄得比我这个老头子还要迂腐,毕竟,论心态我才是最大的一个啊。”说到这,好像想到什么的太上不由得叹息一声,笑容一敛。
“这?”纵是听了太上的话,可元始仍有几分迟疑,对面的晨儿也不打扰,静观元始自己的打算。
“我叫你去就去,连大师兄的话都不听了吗?”太上故意拿出一副大师兄的气度来,直接学着天平道人生气的样子,用命令的口吻说道。不过,那脸摆的可是相当辛苦,论起来,太上还真没和这两个师弟红过脸。
“元始不敢,自当前去。”一件太上这个样子,元始连忙躬身应命,但是话一出口,方觉得有些不对劲,看到太上那似笑非笑的表情,元始又怎不省的,自己是被这个平时最为憨厚老实脾气好的大师兄算计了,只能暗自苦笑的他,就这样大大方方的向晨儿所在的方向走去。而看到面对自己走来的元始,晨儿绝美的面颊上,不知怎的,竟显示出一丝红润,更显得她,美的惊心动魄。
“哈哈,老不死的,你也来玩了,看道爷我的通天彻地!”正当元始距离雪人还不到两丈的时候,伴随着通天煞风景的一声怪叫,元始就见得足有三四丈方圆的一个巨大雪球从天而降,看那落点,好像就是自己的脑袋。而在雪球的上方,正是手里抱着兴奋的小脸通红的八子,脸上则挂着不怀好意,在那里嘿嘿坏笑的通天道人。
“雕虫小技,退散!”以元始的眼力,又怎看不出自己的小师弟纯粹是希望给自己一个难堪,看看自己灰头土脸的样子,不过,他又怎会让通天如愿?元始只是满不在乎的用手揉了一个一拳见方的小雪团,然后也不运使任何真元,就这样依靠着自己大脑推演的结果,朝那大雪球中雪团分布最松,构造最薄弱的一处狠狠击去!
只是,聪明如元始,却忘了一点常识,那就是被打松了的雪球自然而然就会碎的,于是,刚刚为打散了雪球在那里略显得意的元始,就无比无奈的发现,被打松了的雪球散成了无数碎片,落得他四周到处都是,而抱着八子的通天,则哇哇怪叫着,就这样直接砸到了他的头上。
“通天师弟,师兄我,今天要代师尊执行门规,好好教教你这个不尊礼法,目无长上的家伙!”被雪团弄得狼狈不堪的元始,一拳砸开了压在他身上的通天,说话的声音虽然依旧平静,却无论如何也掩饰不住其中的一丝恼羞成怒!他挥手就是几十个雪团砸向了脑袋还有些发晕的通天。
“来啊来啊,道爷我还怕你不成!”轻轻的将八子放到一旁的通天毫不示弱,反手搓了个更大的雪团就丢了回去。
晨儿哭笑不得的看着自己辛辛苦苦做的雪人,就在这两个道士的混战下,被打的四分五裂,但是看到这两个道士在这里毫无顾忌,肆无忌惮的玩闹,忽然忆起往事的她,莫名的感到,一种幸福甜蜜的感情悄悄地涌上了心头。
而此时的太上,也是在一边微笑着注视着貌似玩的非常开心的两个师弟的同时,一边在心中默默念着:“虽然是一样的年纪,但是只比你们早产生意识片刻的我,却是命中注定的成为了你们的师兄,既然这样,只要我活着,就绝对不会有人可以欺负你们,只因为,吾名太上!”可惜此时的太上却未曾想过,若是日后他这两个师弟相互之间撕破脸皮,他,又该帮助何人?
两个时辰的雪仗打下来,造成的直接后果就是,明明已经运使真元周游全身的通天,还因为神经的条件反射系统,在那里跳着脚的叫冷,而被各式各样稀奇古怪的大小雪团轮番轰炸的元始,却因为忘了拿真元护住面皮,居然就这样被通天揉的雪团活生生砸的鼻青脸肿,看着这两个神色各异,撅着嘴不理对方的师弟,太上一捂额头,当真是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正抱着玩的太累,再度睡着的八子前进的通天,就这样下意识的一次抬头,忽然看到了一幕让他在其后的许多年,都牢牢地铭记于心的壮美景象。却见沐浴在璀璨阳光下的无边雪原,其间却突兀的出现了一座傲然雄立于九州南疆的巨大城池,它就仿佛平地起了一条山脉一般,庞大而气势磅礴,震撼人心却又卓尔不群。城池那因为结满冰霜而如明镜一样剔透的城墙,更是被阳光映射的金光灿烂,几乎耀的人睁不开眼睛!无论是任何人第一次看到了如此恢弘壮丽的城市,心中的第一念头恐怕都不会和通天此时的想法有什么太大的差别:“这,就是赤方城吗?闹到洪荒中的城市,都比山峰还要巨大!不过,真的好美。”
而因为通天突然停止移动而醒来的八子,忽然看到了面前这巨大而摄人心神的宏伟城市,掰开了通天的手,一下子就从通天的怀里跳了出来,快跑几步到了所有人的前方,然后高兴地冲着三个道士和晨儿喊道:“到了,到了,通天大哥哥,晨儿姐姐,还有两位怪大叔,这就是赤方城,我们终于到了啊!”
雄伟壮丽的梁州首府,南疆第一雄城,巫神祝融的居所,就这样,第一次在三个初下山的道士面前,揭开了它神秘而辉煌的面纱!而此时此刻,距离昆仑大会的召开的时间,已然所剩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