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龙城内,城主府与侠客盟之间的偏僻小径上。
微风吹拂,几片枯黄的落叶从树上落下。地上,鲜血四溅,一个血色服饰的男子躺于地上,已然丧失了生机。
侠十一擦拭掉嘴角的鲜血,丢掉右手中已然断折的佩剑,苍白的脸上满是经历激烈战争后的疲惫。
他缓缓调整呼吸,恢复自身的状态,望着地上双眼瞪大,死不瞑目的影家大长老,却没有想象中的斩杀敌人的快乐,内心反而是充满一阵空虚与无奈,同时更加的坚定。
他知道,在上个梦境中,最终死去的却是他啊。
在上个梦境中,他,侠十一,就是在这里,遭遇堪称完美的刺杀。要不是他武道境界极高,平时又有所隐藏的话,也不可能以重伤的代价逃出升天。
可悲的是,侠十一从绝无失手过的影家大长老手中得以逃生,却因为过于执著于侠义,仁道,而不忍斩杀背叛他的百姓,最后在古龙一役中被他所相信与拯救的百姓所出卖,而不得好死。
而今,当仁先生拿起命运的钥匙,再次进入梦境时。
侠十一是侠十一,可同时更是仁先生。
从某种意境上来说,便是仁先生夺舍了侠十一,拥有了他的身体与记忆,同时背负了他的使命,欲要改变这悲惨的古国命运。
侠十一,或者该说有侠十一记忆的仁先生,尽管经历过百姓的背叛,并曾经死于梦境之中,但却没有对百姓的憎恨与厌恶,更多的是对百姓的愚昧与麻木的悲哀。
他深刻意识到古国法制的弊端,愚民政策的可怕与国法变革的必要,同时他有了对侠不同的理解。
以前的侠十一,身为侠客盟盟主,侠义之心自然不容置疑,但却缺失了一份战斗之心。
空有侠义,却又不想造就杀戮,沾上鲜血,只能说侠十一的理想太过虚幻,太过完美。
可是世上,又有什么事物,什么理想能是完美的?
天道尚且有缺,更无论是人了!
而现在的仁先生,除了有侠十一的侠义之心外,他还够狠,作为现实中隐藏于社会另一面的老大,他对自己狠,对敌人更狠。
他明白侠义不是靠说的,侠义也不是单纯靠一份善心。
他信佛,念佛,也喜欢一句佛言。
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所以,他对侠的理解,是左手为盾,守护世间正义与希望,右手为剑,除尽天下不义与罪恶。
侠者,注定双手要沾上不必要的鲜血,因为他肩上的担子更重,因为他所要负责的人更多,因为他所要面对的黑暗,斩杀的恶人更多。
而侠十一,或者该说是仁先生,现实与梦境中,都执意做这样的侠,坚持这样的侠之理念。
等待体内气息调和完毕,仁先生没有停止脚步,他望着烟尘弥漫的城门附近,知道战争远没有结束,才刚刚开始。
他这个执意成侠的人,注定手中所造的杀戮,所沾的鲜血要比恶人更多。
毕竟现在这个时代,恶人太多,太多了!
侠十一走向城门,武道意志凝聚,虚空之上,武道修为牵引下,一个“侠”字缓缓浮现、旋转、变化,最终演化为一个左手持盾,右手持剑,一身盔甲的暗金骑士,骑士盾后是理想的国度,剑前是无尽的深渊,盔甲上沾染的是那沾了就永不褪去的鲜血,头盔下是一双无比坚定的侠义之眼。
纵前方是无尽深渊,我亦无所畏惧!
……
城主府内,龙公与龙家大长老龙怒相抗。
此时,二人皆释放出自己的武道意志,变化为心中追求之念,进行最后的对决。
可笑的是,龙公与龙怒的武道意志竟都是一个“家”字符号,可最后演变出的景象却是天壤之别。
龙怒身后是一片飘逸云端,云端之上,是如同龙家家主龙魁那般的天上龙家,金碧辉煌,如天上仙庭,俯瞰人间。
龙公则是一片厚实大地,大地之上,扎根的是有数百年历史底蕴的古龙之城,古朴厚重,如地上山海,永恒不朽。
武道意志源于武者本心,即使是同一个字,同一种追求,最后演变而成的心境却不尽相同。而这其实也很简单,毕竟每个人的经历、教育、观念、立场都不可能相同,由此导致对某种追求,某个字符的理解不同也是极为正常的。
不过如同龙公二人对“家”截然不同,甚至是针锋相对的演绎,却也是极为罕见。
“龙牙子,看来是离开家族太久,使你忘记了家族养育,教化你的恩惠了。你的武道意志竟会如此扭曲。你竟然将区区一座古龙城视为“家”,真是越活越回去了。也难怪你会为了那些低贱的百姓而背叛龙家。”
龙怒不堪忍受龙公对家的理解,甚至怒火中烧,觉着龙公玷污了“家”这一字符与理念。他驱使背后武道意志,驱动那天上龙家,宛如神灵般要镇压龙公,让他明白世家的精神不容抵抗。
龙公处之泰然,长叹而道。
“就是因我将古龙视为家,才真正明白了世家的局限,明白了自己之前对家的理解的狭隘。
人无贵贱之分,家无大小之分,唯有将他人之家也视为家,将家处于平等的境地,才是家的诠释。
天上龙家?
如此高于云端,独受寒风,是家吗?不是,这不是家,而是孤独,是无情,是狭隘啊!
所以,大长老,不要再做世家至上这等虚无缥缈的梦了,醒醒吧,唯有众生一起建筑的世界,小家、大家一起平等的时代才是值得我们去追求的!
世家终究抵不过众生啊。”
龙公拐杖点地,背后由武道意志凝聚而成的古龙,向着龙怒长老的天上龙家撞击而去。
“嘭~~~!”
……
城主府上,一幅巨大的画卷从最高处缓缓展开,画卷之上,是有着数百年历史底蕴的古龙城,以及生活其中的各式各样的古龙百姓。
地上古龙,终是比天上龙家要真实。龙公在自己的城池与府邸,赢得了属于他武道意志的成功。
龙公盘膝于地,耗力过度,流血过多的他即使除掉了敌人,却也没有了继续出战的能力。
他凝望城门方向,聆听隐约间的斗争之声,叹了叹气,而后望向眼前的画卷,这是他游历古龙每一角落,见证古龙百姓生活,体验古龙历史底蕴后才作画的,他这武道意志,本身就是基于这幅画而蜕变的,所以他也希望他可以用这幅画,让古龙百姓得以蜕变,为了他们的家而努力。
龙公闭眼,调息,加紧恢复体力,同时身后那虚幻的地上古龙也微微闪烁着光芒,光芒收敛,集中放射于画卷之上,使得画卷随风飘浮时,一股玄妙的气息浮现其上,向整个古龙释放。
古龙城门处,为了家和家人而斗争的古龙百姓,无形间斗志更为高昂,眼中更是充满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