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安向来知道白景南的脾性,今日倒更是见识清楚了。
秦安气冲冲地走进屋子,手掌紧紧地扣住桌角,道:“白景南素来心狠手辣,竟没想到还如此狂妄!”
唐生跟在秦安身后进屋,道:“被利益冲昏了头脑,野心自然也就大了。”
“可他…也太沉不住气了。”
唐生说:“白景南城府颇深,善于算计,不到丧失理智的程度,定不会口出狂言。”
秦安缓缓坐下,一手扶额,道:“将关系挑的这样明了,今后不知还有多少事端…”
唐生向秦安身边走去,说:“长期以来,南北的形式就好像一个毒瘤,藏的越深,危害就越大,倒不如在它刚刚成形时就除去,长得越深,就挖得越干净。”
秦安抬头看相唐生,说:“还好有你帮我。”
唐生笑笑,温柔关怀地说:“先主都不曾解决的问题,更何况你。”
这时,严诚立急急忙忙地敲开房门,快步走到秦安面前跪下,双手作揖,抬眼又看见了唐生站在一边。
“城主,微臣有要事禀告。”
秦安心不在焉,用手肘撑着桌面,说:“什么事?”
严诚立站起身来,说:“那三个人,抓住了。”
秦安依旧没有抬眼,从鼻子里哼出一句:“嗯…交给你处置吧。”
严诚立继续说:“微臣已经给过他们教训了,只是…他们还供出了一些…一些…”
“一些什么?”秦安问。
严诚立抬头看看唐生,又看看秦安,低下头说:“是…二小姐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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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安来到关押他们的牢室,严诚立并没有给他们很重的刑罚,但皮肉之苦是难以避免的。
那三人表情痛苦,面部狰狞,脸上的疤痕里还渗出血珠,手臂被高高吊着,正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秦安站在他们面前,双手背后,轻启双唇,冷冷地说:“诸位是受苦了。”
前头的男子艰难的抬头瞪了秦安一眼,咬出几个字:“小丫头片子,不要太嚣张了!”
严诚立拔出半只剑,准备上前。
秦安抬手拦住他,走近那三个人。
“我知道你们心中怨气深,但因为你们的怨气,就能随意伤及他人吗?”
最前的男子喘息着说:“为二爷办事,心甘情愿,在所不惜。”
秦安翘起嘴角,挑挑眉说:“很好,你们为了二爷可以不顾性命,但是你们忠心耿耿的二爷呢?又是怎样对待你们的?”
那男子想要继续说话,却被秦安利害的声色打断:“在事情败露后,白景南随意的把你们交给我处置。你们没能要了我的命,没有完成白景南的任务,他就把你们的命交给了我!你们的命在白景南眼里算是什么?!”
那男子依旧满脸不屑,他笑笑说:“我们兄弟三个,烂命一条,是死是活就这样了。倒是你呢?你亲自来找我,是有疑问的吧。”
秦安没想到会被他猜中,索性按照他的话题来:“没错,既然这样,我也不拐弯抹角了。”
秦安向后走几步,说:“我且问你,你可知北城二小姐秦宁的下落?”
那男子仰头大笑,却不说一个字,严诚立上前去给他一个巴掌,喊到:“城主在问你!”
许久,秦安长呼一口气,说:“你若如实告诉我二小姐的事情,我便还你们自在,无论是去到何处,还是去找白景南,都随你们。”
男子抬头,问道:“此话当真?”
秦安笑笑,“当然。”
二十年前的一个秋天,落叶纷纷。北城城主秦老爷的夫人经过十月怀胎,平安诞下双生女,两个女儿模样乖巧可爱,特别是眼睛,眨巴眨巴好像能泛出灵光。
老爷夫人极其宠爱这两个女儿,一晚,夫人一边怀抱着孩子,一边笑着问:“老爷给两个孩子取个名字吧。”
秦老爷正在不远的桌上写字,顷刻间,挥墨写下两个大字—安宁。
生于乱世,但求片刻安宁。
奈何夫人早逝,两个孩子在父亲的庇护下生活的无忧无虑。
那年上元节,秦老爷带两个孩子进城嬉戏看花灯,却不料突然发生骚乱,人们瞬间陷入惊慌失措中,几个蒙面的大汉肆意袭击百姓,秦老爷出手抵抗。
侍从没能看好两个小姐,慌乱之间,二小姐被掳走…
听完男子的招供,秦安默不作声,怔怔地坐在凳上。严诚立看着秦安,轻轻绕到她身后,关切地
按住她的肩膀,轻轻地唤她:“师姐…”
秦安喃喃自语:“难怪…难怪他不惧怕我城主的地位,十四年前,就如此胆大包天…”
秦安又问道:“你们掳走二小姐后,带她去了哪里?她现在又在哪?!”
看到心急如焚的秦安,那男子也就如实招认:“起初,只是想带出城外找个人家卖了,可谁知道…谁知道,她趁我们疏忽之时自己逃走了。”
“逃到哪里去了!”
男子摇摇头,说:“月黑风高,荒郊野岭,恐遭遇…”
“住嘴!”严诚立打断他。
秦安极力控制自己,她难以接受这么多的事情,也不敢去想秦宁到底经历了什么,她缓缓的走出牢室,新鲜的空气呛得她难受。
宁儿,你还活着吗,你又在哪里?
秦安如实的放了他们三人,给过教训后,他们就变得毫无价值。
那三人踉踉跄跄地赶到白府,用力地扣着大门。
开门的小厮看见他们脏兮兮的一脸伤痕,想赶走他们,他们恳求见白景南一面,软磨硬泡,小厮才勉强答应开门。
良久,白景南披着狐裘披风走出来,那三人跪成一排请求白景南收留。
白景南斜着眼暼他们,冷冷的说:“被掳走又放回来的人,我可不敢信。”
三个人立刻磕头,哭喊到:“虽被掳走,可我们对二爷的忠心不变啊…”
白景南挑眉,道:“我给过你们机会表明忠心,可你们呢?这点小事都做不好!要你们有何用!”
白景南的声音如同雷震,墙边的树枝都颤抖了一番。
白景南转身进屋,再也没有回头。
入了夜,渐渐起风,天气微凉,今晚的月亮微暗,却发出清冷的悲光。
听说有人看到过,一群黑衣人运送三具尸体到了乱葬岗。
暖阁内,风震得窗户咔嚓响,江连卿起身关上了窗户,白景南端着酒杯,轻轻抿一口。
“干的漂亮,连卿。”
江连卿顿了一下,微微低头,轻声说:“留着活口终是祸端,秦安是不会轻易放了他们的,倒不如,趁机了断。”
白景南闭眼,纤长的睫毛弯成完美的弧度,他轻轻吐出两个字:
“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