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看来,说《天仙子》是一首可以直接抵达人心的灵魂,驱散人心底郁结和仇怨并可除妖的仙曲并不为过。
这些,让我欣喜之余又感到无奈无助和颓然。
如今虽逢盛世,但并不少江湖的腥风血雨和市井仇怨。以《天仙子》不但可以缓解人的病痛,还可以驱毒疗伤。甚至哪怕是妖魔横空出世,祸乱人间,有了《天仙子》曲谱亦可以伏魔。
只是,曲谱上亦记载,长相思琴已毁,羊脂玉化为虚空,这两样宝物都同两个美人有关。美人为情所困,所遇者却为薄情之人,又生逢乱世,最后连累仙家之物毁的毁,消失的消失。如今紫玉箫虽在,却是阴差阳错地落到了绝尘的手中。而《天仙子》曲谱,一直无下落。
梦中青袍仙人传授的曲子,我一直固执地认为,那就是天仙子曲谱,这会不会是我的一厢情愿?亦或是,一种执念?更是,心之魔?
宁儿玩笑时所说不是没有道理,花塚为世人所诟病,说花塚诡异恐怖,如此,仙人又岂会传授花塚主人仙曲?
黄昏时分,我同宁儿在花塚小径漫步,凉风缕缕,天气清和怡人。
有一聋哑仆人急急朝我们奔来,到了面前,他打着各种手势。宁儿朝那仆人打了几个手势,那仆人扭头便走。
“他发现有个女子在沉香湖畔徘徊很久,好像有轻生的迹象。”宁儿蹙眉向我道,神色间有着疑惑。
“啊!”我一惊,不知是何人要来我沉香湖寻死,我一拉宁儿道:“赶紧去阻止!”
“嗯。”宁儿一点头,便拉了我朝着沉香湖赶去。
幸好宁儿轻功了得,待她携我赶往沉香湖也算不晚。而之前那来仆人也下了水,朝着那赴水的女子靠近。
湖水已经漫到她的胸口,聋哑仆人徒劳地嘶叫着,嘴里发出的奇怪声音无法阻止那女子的行为。
我和宁儿站在湖边,看着那女子半截身子浸在了水中,我的心提在了嗓子眼。幸好那仆人已经离女子越来越近,最后终于抓住了那女子一只袖子。
“拉她上来。”宁儿朝着那仆人的背影喊。
聋哑仆人是听不见宁儿的话的,但他却攥着女子的手臂往湖岸走。
“别管我!”可那女子却一甩手,便将那仆人推出几步远,仆人踉跄着摔倒水中。
“宁儿,怎么办?”看这女子似乎铁了心要寻短见,我焦灼不已。
“看来这沉香湖还真邪门!”宁儿蹙了蹙眉,对我道:“别急,我去救她上来。”
此时的我哪里有心思去管这沉香湖是否邪门,只是一味催促宁儿快去救人。
宁儿并不会水性,然而她有着绰约的轻功。只见她纵身一跃,便如蜻蜓点水般,脚下借着水面用力,朝着那女子掠去。
她先是出手点了那女子的穴道,接着一手揽住那女子的纤腰,然后借着轻功回到了湖岸。
那女子如雕塑般站在我的面前,脸上满是泪痕,眸中更是无边的绝望。
而我在看到她容貌时,大吃一惊,她居然是幽兰。也在此时,宁儿替她解开了穴道。
“你为何要死?”我错愕的看着她,不晓得这样美丽的女子为何要这么轻易地结束自己的生命?
哪知她木然地看我良久,并不说话。
宁儿睁大了眼,奇怪地看着幽兰:“你哪里不好死,非要跑到这沉香湖来死?还有,你为何要从湖的那边跑到这边来死?告诉我,你有什么目的?”
我愣愣地看着宁儿,真是佩服她此刻还如此冷静,能看到幽兰那些不正常之处。
是啊,宁儿的怀疑并不是没一点道理。外面的人若要寻死,在沉香湖彼岸就可以投水,没必要巴巴儿跑到这边来。若真想投到水深一点的地方,划船到湖心再投水,那也无人能救得了她,可是她......
幽兰忽然哭起来,挣扎着说:“曲姑娘,你告诉我,情是什么?”
一句话把我问住,情为何物?我心里一片茫然,茫然之余,更有伤感。
幽兰也不在意我是否回答她的问话,她走近我,一把攥紧我的双臂,凄切说:“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可为何一心人却是如此难遇?只见新人笑,不见旧人哭,情,在我的心里,只感觉无边的心酸。所为的琴瑟在御莫不静好,原来并不是两个人的期许,而是我一个人的妄想。”
“幽兰姑娘,你所爱之人是谁?”面对她的哭泣,我亦感到难过。听她言辞,必定是和所爱之人有了变故,我眼前立即浮现那孟西楼的嘴脸,如果猜得不错,幽兰定然是被孟西楼所伤。
“孟西楼!”她低声道,嘴角泛起一丝苦笑,眼神灰败无关。
果然是他!
“山无棱,天地合,乃敢与君绝!曲姑娘,也许你不会信,我爱他深入骨髓,此生他若有二心,我生不如死!昔日誓言声声在耳,可山还有棱角,天地还未并合,只是朝夕之间,这一切都变了。如此,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不如让我去死了!”她悲痛欲绝,语毕,便松开攥住我的手,想要再次投湖。
“宁儿,拉住她!”我伸手就去抓她,却将她一截衣袖撕裂。以我之力气,根本拦不住一个一心求死之人。
幸好有宁儿在旁,她一拉一扯之间,便又将幽兰拉了回来。
“糊涂!”宁儿甩手给了幽兰一个耳光。
我吃了一惊,没料到宁儿会伸手打幽兰。
“你打我?”幽兰似乎被宁儿这一耳光打傻了,呆呆地看着宁儿。
“打你又怎么了?”宁儿的眸子里跳跃着愤怒的火光,言语中有着犀利的嘲讽:“我道是什么大事,原来是男人变心了。那算什么啊,变了就变了,值得伤心到要去死么?”
幽兰冷笑一声:“你说什么风凉话,你爱过一个人么?”
“这需要去爱过一个男人才知道值得还是不值得啊?”宁儿亦冷笑,盯住了她,不屑道:“看你这样子,我就知道不需要亲自去爱一个男人试试了,因为你今日投湖的行动就告我,那男人不值得爱!何况是一个朝三暮四的男人,简直是可笑至极。”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一旁的我,黯然轻吟。
“曲姑娘......”幽兰看向我,灰败的眸子里此刻有了些痛色。
“问世间情为何物,我说情是废物!你们这些女人啊,偏信男人花言巧语,却不懂男人之爱不可靠,不长久。他若真心爱你,你死倒也值得。他若朝三暮四,并无真心,别说是为他去死,就是为他掉一滴眼泪也是浪费。”宁儿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一边用手指头戳着幽兰的心窝,一边用眼睛斜斜看我。
“宁儿你放肆!”这个死丫头,难道她自己不是女子么?居然越来越没规矩了,不仅狠狠讽刺要死要活的幽兰,还含沙射影的来讽我。
“好,姑娘不爱听,宁儿就闭嘴不说了。只是,这个人的事情我也不管了。”见我恼怒,宁儿便甩手去了一边。
我看着幽兰脸上那五道手指印,想着孟西楼丑恶的嘴脸,我心底也是平生一股怒火。只是我极力压制住,看着幽兰道:“你确定真的要为了一个负心人连命都不要了?你可知,身体发肤受之于父母,你将你的父母置于何地?”
“我没有父母!”幽兰木然地说,她转头看向沉香湖。
那意思是不用顾及父母了?罢了,这一句不管用。此刻的我根本不能揣测出她心中在想些什么,看她只顾凝视沉香湖,神色一片木然,我心中一片凌乱。我该怎么才能让她打消寻死的念头?
“如果你一心想寻死,我也救不了你。但你若执意要死,请你离开这,不许死在我沉香湖。”
我冷冷地说,静静地看着她的反应,然而她却没有丝毫的反应。我真是急死了,难道我无法改变她的念头吗。
“若真的决定了要死,也不急在此刻。我想每个人女子都是爱美的,就算要死,你也要打扮得好看些,难不成你要像个疯婆子一样去闯鬼门关,只怕那阎王也嫌弃你此刻的丑样子不肯收你。如此,你变成了孤魂野鬼到处游荡,轻则被那些比你更强的孤魂野鬼欺凌,重则被天上的神仙打得魂飞魄散永不超生。”顿了顿,我看着她垂下的手握成了拳。我心中一动,莫非她有所触动了吗?我又接着说下去:“不如你先我和回去,我和宁儿好好帮你打扮一番。花塚有很多药,可以让你不受一点痛苦而死,而且死后的样子极美,如何?”
她不答我,只顾看着湖面发呆。
“姑娘走吧,她想投湖让她去,只不过这沉香湖又多了一个冤死鬼。还有啊,等尸浮上来,一身肿胀,臭不可闻,那时候,还真的是鬼都嫌弃她了。”宁儿看都不看她,走过来一把拉我就走。
我有些迟疑,可是宁儿攥着我就走。
“宁儿,这样不好吧。”我低声轻问,很不安。
“死马当活马医吧,当是赌博,她若不死了,那并不是我们的功德,而是她命不该绝。她若死了,也不是我们的罪过,是她该死。”宁儿说出口的话真实地让人觉得残忍,可我又无话辩驳。
走了一段路,我忍不住缓缓回头,看见她居然跟在了我们的身后。
“阿弥陀佛,她跟来了!”我喜出望外地低声对宁儿道。
宁儿若无其事道:“看来女子爱美胜过爱一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