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叔把眼睛轻轻闭上,略微定了定神。
似乎是思考了许久之后,他又看向了郑元强,笃定地说道:“你把店砸了吧,欠你的钱……我另外想办法还给你。”
黎叔刚说完,站在背后的黎宇落就忍不住地跳了出来,赶忙着说道:“不可以啊,我们没有必要这么做啊。”
“小宇!”黎叔提了提语气,又说,“我已经做出决定了,只要你们人没事,其他的都无所谓。”
“不行。”黎宇落走上前喊道,一脸坚定的样子,“这家店不能砸,你们把我带走吧。人不是我打伤的吗,一人做事一人当,你们有什么事情全都冲着我来!”
“小宇!”
黎叔怒吼道,就连站在后面的黎氏瑛,眼框也逐渐泛红了起来。
“好家伙,人没多大,口气倒是不小。”郑元强说罢后,便朝着门的方向准备离开。
“带走!”
黑衣手下二话不说,就把黎宇落给强行扯了过来。黎氏瑛和黎叔两人想上前阻拦,可是却被他们一一挡下。
“没事的,小瑛,黎叔,你们在家好好做生意,等我回来之后,我们再……”黎宇落话都还没说完,就被郑元强的手下撵上了车。
汽车扬长而去,转眼便消失在了这对父女的面前。
黎氏瑛眼角含泪,本还想着冲上前去追赶,却不料被黎叔一把拉住。
“爸!”
“小瑛……”
“爸!你就让我去吧!我现在要是不去,宇落……宇落他,可就真的走了!”
黎叔默不作声,只是一动不动地站在被踢碎的店门面前,拽着自己的女儿,好让她不做傻事。
黎氏瑛眼巴巴地看着黎宇落就这样被带走,而自己却丝毫没有一点儿办法,泪水终究是无法忍住,决堤涌出。
感情细腻的少女,无奈地跪倒在了父亲的怀里,于凌乱的晚风中,哭成了一个撕心裂肺的模样。
已经过了差不多有一个钟头,汽车仍在郊外急驶。
窗外是瓢泼的大雨,一朵雷云占据了整片天空。
闪电在狂风中肆无忌惮地穿插,像是要把一切摧毁。
车轮压过泥坑,飞溅起无数水花,没有半点想要停靠的欲望。
在车上,由于被头套蒙住了双眼,手脚又被镣铐锁住,黎宇落不敢随便地轻举妄动,唯有随时留意这一路上所发出的声响,才有可能抓住得以逃走的机会。
“我们还有多久才能到?”黎宇落听出了这是郑元强的声音。
“报告县长,估计还有半个小时。”
“再快点,今天的晚宴我可不想迟到。”
没过多久,郑元强突然又有些怀疑地看向前座的人,问道:“三清,你确定真的是他吗?”
“确定,虽然他现在看起来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但是无论从什么方面我都可以肯定是他。”
三清冷漠地说道,好像认准了黎宇落就是那个打伤了他的人一样。
“行,我也不多问了。来个人,把他的眼睛蒙上,去斗兽场。”
“斗兽场?我们不从他的口中逼问出点什么东西来,就这样直接地弄死他吗?”三清似乎有些不理解。
听到这里,黎宇落的后颈处突然流下了一滴冷汗。
“你不用知道。”郑元强一声令下,汽车便风驰电掣地朝着会安镇的边缘开去。
原来,郑元强是临湾县的县长。
临湾县,是越南谅山省的第一大县,虽然不是首府,但是近几年来因为战乱的缘故,又得利于和中国接壤的这一优势,一举成为了谅山省甚至是越南境内的政治经济中心。
这里同样也是交通网络的核心枢纽,由于数不清的铁路、河道密集于此,临湾县也因而成为了叛乱战争的炮火中心,也就是兵家必争之地。
会安镇隶属于临湾县,也许是因为它在县内较为偏僻的位置,近年来所受的战火还算不多。
但是,为何区区一个县长,会如此的有权有势,竟然连证据都可以不要就直接上门抓人,与其说这是政府官职,倒不如称他为黑社会老大来得贴切。
然而,又为何堂堂一个县长,会亲自到一个小餐馆里去捉拿嫌犯呢,这不禁又让人心生疑惑。
黎宇落紧咬着嘴唇,始终无法得出一个能与之相符的结论,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
“你既然是县长,就应该按照法律的章程办事,如今你把我绑上车,其做法和那些大街上的强盗有什么区别!”
“法律可打不了胜仗,只有手段才能称王,什么都不懂就在这里跟我唧唧歪歪,把他的嘴堵上!”郑元强在后座眯着眼睛,有一句没一句地回应道。
“斗兽场又是什么地方?你们为什么要把我带去那里……”话音刚落,黎宇落就被那黑衣手下用毛巾绑住了嘴。
“斗兽场嘛斗兽场,就是——”
“地狱。”三清不等郑元强把话讲完,就抢先一步说道,可眼睛却总是盯着窗外。
郑元强也懒得再作声,汽车就于暴雨当中继续地向前开去。
过了大概二十多分钟,郑元强终于是命令他的手下,在一栋宏伟的建筑面前停了下来。
该建筑位于一座高山之上,其周围全都是一些茂密的树林。
严严实实的灌木长满在树林的边缘,只有一条蜿蜒的盘山公路通向山顶。
山的背面是百米高的陡峭悬崖,一道瀑布飞流直下。
建筑高约四十米,圆柱形的轮廓向两边延伸开去,一眼望不到头。
墙体是用大块的石砖粉砌而成的,灰白色的墙面给人一种肃杀而又冷清的感觉。
墙壁的顶端还挂有密密匝匝的带刺的铁丝网,一串连着一串。
在建筑的正前方,是一道巨大的黑色铁闸门,铁闸门的上方是四个铜铸的大字:临湾监狱!
暴雨持续未停,车灯在雨中忽明忽灭地闪了几下,似乎是在打出什么信号。
随后,那铁闸门缓缓地向上升起,汽车便也按照指示,开入了监狱的地下停车场。
“下车吧。对了,把他嘴里的布取下,这可是我送给那位朋友的礼物。”说罢,郑元强便下了车,对着他的几个手下指示道,
“你们两个跟我来,把他带上,其他人和三清一起过去客房,等候我的差遣。”
“是,县长。”
就在这时,一辆加长的豪华轿车也开进了黎宇落所在的地下停车场,还正对着郑元强的那辆停了下来。
“喝,看看这是谁来了。”郑元强在心头暗喜。
轿车的后车门被先下来的侍者打开,随后,一条纤细白皙的长腿迈了出来,裙摆的花锻滑落地面,小脚上穿着的是一双名贵的米白色高跟鞋。
起身,是一套手工定制的红色晚礼服,腰束间的刺绣显然是出自大师之手,一针一线毫不敷衍。
精心设计的头饰,衬托着略微裸露的香肩,乌黑齐腰的长发,搭配上清亮姣好的妆容,这所有的一切都似乎是在彰显着主人的高贵。
然而,当她直起身子站定,整个人从阴影当中完全显露出来的时候,这才看见她只不过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女孩子,有着所有这个年龄段的花季少女的青春面容,但却更加明丽。
从车上就一直伴随而下的笑颜,搭配上她灵动的双眸,就如同湖面上泛起的涟漪,一瞬间就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
在无比火热的目光中,红衣少女正一步步地向这边走来,停车场里的众人被这眼前的景象迷得神魂颠倒,全然忘记了此行的任务。
不等郑元强开口,那红衣少女便起先打了声招呼:“郑县长,好久不见。”
说着,少女便已经走到了郑元强的面前,又说道:“上次家父托人给您送过去的茶叶,不知是否合您口味?”
话音刚启便如银铃入耳,听得郑元强是一阵陶醉。
“哈哈哈,前面突然出现了一位美人,我还以为是谁家的姑娘呢,原来是赵小姐。”
有谁不喜欢美人的问候呢,郑元强当然眉开眼笑地应答道,“而这茶叶嘛,自然也是上等的好茶叶。”
“茶叶您喜欢就好。”
“今天就你一个人来么,不知赵董事……”
“家父比我先到,估计现在已经在大堂了。”这位赵小姐取过侍者递来的手提包,说道。
接着,她又轻轻地点了点头,显然是想结束这番对话,打算离开了。
然而,她的目光却不经意地瞥到了郑元强身后的黎宇落,身体有些疑惑地略微一怔,问道:“嗯,他是谁?”
这位赵小姐指了指站在最末尾的黎宇落,一边询问一边走了过来。
稍微靠进,那少女的五官就更加的清晰了,柳眉碧眼,鼻梁挺立,红唇圆润勾勒,肌肤吹弹可破,额头前俏皮的一缕刘海,更是彰显了她这个年纪的娇美与活力。
一直在盯着赵小姐看的郑元强,自然是注意到了她的眼神,连忙将黎宇落献宝似的往前推了一步,说道:“这是今晚的祭品。”
遮眼的头套被取下之后,黎宇落的眼前骤然一亮,无奈地被耀眼的车灯照得有点睁不开眼睛。
他把双手下意识地举在身前,想遮挡住从对面打过来的刺眼灯光。
然而就在这时,黎宇落的耳中仿佛听到了一个轻微的气息,似乎是在和自己说话。
“他的模样看上去,应该跟我差不多大……”
像是一颗水滴,落入湖泊中的声音。
在这么一个陌生的环境里,见到有位衣品不俗的姑娘正一步步地向自己靠近,黎宇落便又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两步。
“嘁,遮遮捂捂地像个女孩子家,不过长得倒是挺俊秀的,就是衣服难看了点。不过……无所谓了。”
那位少女打量了黎宇落一番之后,又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不一会儿,赵小姐便又回过头来,露出了得体的微笑,对着郑元强说道:“县长大人,家父还在等着小女,秋雪暂先告退了。”
“赵小姐慢走。”郑元强微微探出一只手,很是绅士地弯腰说道。
随后,红衣少女就转身走上了右手边的扶梯,离开了停车场。
如此年纪,举手投足之间就这般得体,表现出超越常人的家教与涵养,一颦一笑,尽显风情。
这怕是,只要对方是个男人,就会忍不住地想要把她捧在手心,百般照料、千般呵护吧,也难怪郑元强会对该女如此地上心。
临走之前,那位红衣少女又突然回过头来看了黎宇落一眼。
两人甚是默契般地对视了片刻之后,她的眼眸却又像是被烫伤了一样,迅速地垂了下去。
“赵秋雪么?”黎宇落眉头一蹙,在心里默念道,“她刚刚……究竟想说些什么?”
然而,还来不及让黎宇落多想,他就又被郑元强给套上了头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