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安见老方浑不在意,笑了一笑不置可否。
又与诸葛正一路来到中厅,杨安问道:“小悠呢,怎么不见他在?”
诸葛正道:“回师叔,琉璃作坊的月石快要用光了,昨日燕师弟去了蓝田收购月石,估计要四五天才能回来。”
杨安又问道:“那东西有研制出来么?”
诸葛正道:“经过半月的赶工研制,倒是做出了两件达到要求的成品,但以目前的技术还无法持续产出。”
杨安点头道:“两件够用了,技术让作坊的工匠们放手去尝试,不必吝啬钱财。”
诸葛正道:“是。”
杨安想了想,又道:“那两件成品拿来给我瞧瞧吧。”
诸葛正又吩咐韩六自厢房取来一个盒子,呈给杨安。杨安接过来,将盒子打开,里面是两块透明的玻璃片。杨安随手拿起一块来,这玻璃片与他后世见过的玻璃片没有太大的区别,有两个巴掌那么大,呈不规则的椭圆形,只是玻璃片靠近边缘地方有少量的气泡和凸点,没有后世那些玻璃那么平整。
杨安又拿起另外一块看了看,见于第一块情形都差不多,只是厚度略有不同。
诸葛正见杨安看着这两块玻璃,深思缅怀,问道:“师叔,你要这东西到底有什么用。”
杨安将两块玻璃小心翼翼放入盒子中收好,说道:“这玩意儿用处多得很,以后你自会知道。”顿了顿,又说道:“到月底就给大伙儿放一个月的假吧,你与小悠也回华山去,等过了元旦再回来。”
诸葛正道:“是!”
杨安又做了许多安排,这才启程去往长安。回到知味楼时,天已经黑了,知味楼也已经打烊,只是大门仍旧开着,厅内灯火甚明。杨安将马拴在门口马桩,走进店内,见几个伙计正在收拾桌椅,朱寿与聂冲在柜台处看贾先生核算一天的账目。
那些伙计见的杨安进来,纷纷驻足道:“东家,你回来了。”
杨安点了点头,聂冲这才注意到杨安进来,急忙上前行礼道:“太师叔!”
杨安微笑点了点头,吩咐一个伙计去将他的马儿牵到后院的马棚里照料,又对朱寿与聂冲说道:“老朱,聂冲,你们两跟我去书房。”便领着两人来到三楼。
各自就坐之后,杨安又问道:“这段日子知味楼没有什么问题吧?”
聂冲答道:“有朱先生打理,一切安好,生意也越来越火。”
杨安赞许的看了一眼朱寿,点了点头道:“老朱,以后这长安知味楼就由你全权打理,我不再过问。若遇上你无法决断之事,再呈报与我便是。”
朱寿起身作揖道:“朱寿必不负东家信任。”
杨安摆手示意他坐下。
聂冲又道:“太师叔,你不在的这几天,宁王有派人来找过你两次,商会的周先生来过三次,卫栖梧卫大侠也来过一次。”
杨安问道:“宁王找我可有说明所为何事么?”
聂冲摇了摇头道:“不曾明说。只有卫大侠留了几句话。”
杨安问道:“什么话?”
聂冲道:“卫大侠是来辞行的,他受周先生所托,要去一趟吐蕃逻些城。他让我转告太师叔,等他回转长安,再来与太师叔把酒言欢。”
杨安点了点头,暗想:“卫大哥倒是性情中人,我与他不过相识数日,他已将我当作至交了。”
又询问了一会儿,这才让聂冲、朱寿两人各自下去休息。聂冲走出书房,又倒回来,欲言又止的看着杨安。杨安见他吞吞吐吐的模样,笑道:“你小子又怎么了,有什么事情直接说就好了。”
聂冲道:“太师叔,若儿小娘子几乎每天都来问你什么时候回来。”
杨安心中一愣,脑中浮现若儿机灵可爱的神情,随即心中升起一丝暖意,沉思半响,点头道:“我知道了,你下去休息吧。”聂冲这才告退下去。
第二天,杨安用过早餐,便来宁王府拜会。宁王府在胜业坊,杨安曾来过几次,也算轻车熟路。侧门的仆人也认得他,杨安说明来意,那仆人便先引他入内,来到一处大厅,道:“小郎君请在此等候,王爷一早便去了兴庆宫,估计很快便会回来了。”
兴庆宫便在宁王府东边,原本叫做隆庆坊,当今天子李隆基仍是藩王时,府邸便在这隆庆坊中,李隆基登基称帝之后,便将此坊改建为宫殿,更名兴庆宫。李隆基听政务事,多在此处,因此又有南内之称。
杨安悄悄塞了些钱财给那仆人,说道:“有劳了!”那仆人也不推辞,微笑着收入衣袖,便告辞下去。不一会儿,便有人奉了茶汤上来。
杨安坐在厅内等了许久,仍是不见宁王出来。突然外面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风风火火的跑了进来,同时喊道:“伯父!伯父!你与父皇商讨的如何了?父皇同意了么?”
那少年进到厅内,却只见到杨安,倒是愣了一下,随即问道:“咦!你是谁?”
杨安听他方才提及“父皇”二字,心中猜测此人多半是某位皇子,倒也不敢怠慢,起身拱手道:“在下杨安,兄台有何指教?”
那少年想了想,道:“杨安?没听伯父说过府上有个叫杨安的!你在这里做什么?”
杨安道:“我是特地来拜会宁王的,兄台又是什么人,来这里又是为了什么?”
那少年道:“我名李清,这里是我伯父的家,我来这里又有什么稀奇的。”见他眼睛一转,问道:“你也是来求我伯父办事的么?”
杨安摇了摇头,道:“不是,我只是单纯过来拜访一下宁王。”
这时,听得厅外有人说道:“清儿,你怎么又跑来了?不是让你在家好好待着么?”说话的正是宁王的声音,声音刚落,人已经进了厅内。李悠仍是寸步不离的跟在宁王身后,见了厅中杨安,向他微微一笑,算是打了招呼,杨安亦微笑还礼。
李清甚是急切迎上前去拉着宁王的衣袖,问道:“我在家里哪里呆得住嘛!父皇有没有答应?父皇有没有答应?”
宁王哼道:“你瞧瞧你现在,像什么样子,不就是个女人么,有什么大不了的。”
李清摇晃着宁王的胳膊道:“我就要娶她做我的妃子,别人我再也瞧不上眼了。伯父,你就帮我求求父皇嘛,只要你开口,父皇一定会答应的。”
宁王轻轻甩开李清的手,说道:“行了行了,你再晃几下,我这把老骨头都被你晃散架了。臭小子,就知道给我添麻烦,三郎已经答应了。”
李清大喜道:“真的?伯父,你没骗我吧,父皇真的答应了。太好了,太好了。”
杨安见他一副抓耳挠腮的模样,不由心中好笑。
宁王骂道:“赶紧滚回自己家去,别在这里给我丢人现眼。”说罢,一脚踹在李清屁股上。
李清“哎哟!”一声,脚下一个趔趄,差点摔倒。站定之后,轻柔着屁股道:“诺!侄儿这便不打搅伯父了,谢谢伯父成全。”说罢,欢天喜地,又蹦又跳的出了厅内,消失在庭院之中。
宁王看着李清的背影,摇头失笑。过了一会儿,这才坐到主位,对杨安说道:“小友!你已许久不曾来府上做客了呢,听说你回华山去了?”
杨安笑道:“有劳王爷挂念了,前些日子,家师传召,因此回了一趟。”说完,又从袖中拿出一个巴掌大小的木盒,道:“我最近偶得一个小物件,觉得十分别致,特意带来送给王爷,还请王爷不要觉得寒酸才好。”
宁王挥手示意李悠上去接来,同时笑道:“小友不必客气,本王早已承你一份大礼,受之有愧!”李悠上前来接过杨安手中的木盒,转呈给宁王。
宁王打开一看,见得盒中是一个七彩琉璃葫芦吊坠,眼前一亮,将那吊坠拿在手中来回翻看,那七彩葫芦只有鸡蛋大小,翻覆间,有七彩流光闪动,十分美丽眩目,葫芦上还刻有“福”“禄”两个篆字。葫芦嘴儿,有一个小环,环中套了一根金丝红绳,红绳编了个小小的中国结,葫芦底部还刻了“福泽万世”四个小字。宁王反复把玩了许久,甚是喜欢,笑道:“小友有心了。本王就却之不恭了。”
杨安道:“在下多蒙王爷照拂,无以为报,也只有这些小玩意儿拿得出手,倒是惭愧!”
宁王哈哈笑道:“不聊这些了,本王在不久前收得一部天竺曲谱,本想邀小友共赏,可惜那时小友回了华山。今日小友来得正好,正好请你点评一二。”说罢,拉着杨安入了内堂,来到一处歌舞厅,命仆人呈上酒水,又安排了乐师、舞姬。
随即,乐起舞扬。杨安听得乐师所奏,确实与中原曲调大有不同,倒与印度曲风颇有相似,只是曲音低沉,虽也动听,但总有几分婉转哀怨。
曲罢,宁王问道:“小友觉得,这天竺乐曲如何?”杨安道:“颇有独到之处,只是曲风颇为压抑,令人难以舒怀。”
宁王思索片刻,点了点头道:“小友所言有理,这天竺音律倒确实如此,其他诸国乐曲虽也有哀怨悲凉之风,倒也不似这般压抑,却不知是何缘故。”
杨安道:“多半是与天竺当地民俗有关吧。天竺人经常处于受到外族侵略统治,久而久之,天竺的原著居民,被列为最低等的民众,既不能主宰自己的国家,又难以主宰自己的生活。即便是出了什么天纵奇才,也只能埋没尘世,难以为继。便如当初的五胡乱华,若是当时我汉家长期受外族人统治欺压,只怕也难有欢愉的乐曲传世了。所幸我大唐自高祖立国,每一代君主皆无比圣明,当今圣人更是有超越先人之势,也算是汉人之幸,华夏之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