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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相遇

有些昏沉的天幕中,稀稀落落的飘着如薄纱般轻盈的层云,不是很强烈的日光从云层中洒落下斑驳的疏影,懒懒地炙烤着这塞外荒凉而贫瘠的土地。一条延伸到天边的官道上,一匹老马拉着一辆青幔绿绸的马车,正缓慢而平稳地行进着。马是老马,一匹羸弱的老马!叶暮一直很喜欢老的东西,比如说老的发黄的古书,锈迹斑斑的断剑,饱经沧桑的老人,他认为他们一定有值得借鉴的地方。就像眼前的老马一样,拉车一定会更平稳,一定会更轻易地避开疾来的马匹,一定会比那些飞驰的骏马更有耐力。马是叶暮从玉楼关内一家最破最烂的马场买来的,这匹老马骨架很高大,鬃毛纯黑,躯干却很清瘦,在那几十匹奔驰的骏马间,叶暮一眼就挑中了它,因为他认为老马,一定会识途!蓝月国,对于叶暮来说,是陌生的,新奇的,充满着未知的神秘!叶暮不知道自己该去什么地方,也不知道什么地方是名胜古迹,因为,对于他来说,练剑和杀人是生命中唯一重要的两件事!

叶暮出过很多趟远门,也走过楼兰国不少的地界,虽然说他平时很喜欢吃甜食,比方说这三天以来他就一直在吃核桃糖。不过出门,他一般不会带着甜腻的糕点,或者是丰盛的肴馔,他不喜欢太过油腻的食物,因为他认为五味令人口爽,越是美味的东西,越能够隐藏剧烈的毒药。药理,叶暮没有深入研究过,况且叶暮也是一个不喜欢太冒险的人,所以这次,他随身只带着——两壶用牛皮水囊盛装的清冽井水,以及十三个用油纸包好的馒头。一辆马车上一定得有个马夫,可是,叶暮却没有雇佣任何一个立在玉楼关马场边,年纪不一、身材不同的马夫,因为,自从十三岁那年被一个仆役刺伤手臂后,叶暮就习惯了一个人的路途……

苍茫的天涯,漫长的路途,遥不可及的目的地,一个人的远行一定是无聊兼且乏味的。每个人都希望每一次远行的路途中,能有一段美好的邂逅,能交着两三个相谈甚欢的知己,能遇着一个令人记忆深刻的女子。在楼兰,叶暮有过许多次的远行,遇到过很多形形色色的人,其中,有佝偻年迈的农夫,有怀抱婴孩的妇女,有负剑远行的侠客,也有灼灼年华的少女……叶暮很想知道,这次远行,会不会有什么人出现,亦或是什么事发生呢!

从车厢上雕螭的木窗向外看去,脚下的马车好像刚刚翻过一座荒草摇曳的高山,车身微微倾斜着。那匹老马正仰着头,在青石残旧的官道上不快不慢的行进着,虽然是下坡,速度却很平稳。叶暮半靠在车厢上,收回了有些出神的目光,他的左手依旧紧握着那柄龙泉青剑,他的双目顿在右手手掌上的一册书卷上,准确来说,应该是一卷发黄的白绢。粗粗看来,白绢右首写着“飞云剑诀”四个飞白大字,用墨极淡,字书似薄雾轻绡,清逸出尘,四个大字下面续写着“连云十三式”五个飞白小字,叶暮的神情登时变得很肃穆,他看得很仔细,也很入神,口中正喃喃念到:“‘十五好剑术,三十无敌手!四十归至境,五十问大道。碎梦霜雪明,流光星云耀。封剑曲池里,长歌游太虚!’飞云剑诀,得法于高山流水,草创于秋泓千叶,大成于酒神莫逍遥!剑仙莫逍遥七十年前习之尽挫天下高手,对敌一万三千五百七十一人,从无败绩!末学汗颜,于千机遁甲内得以一窥此等神妙剑法,方知半生所学,尽付流水,剑道一事,至今尚未得悟无招之境!呜呼噫戏,吾虽鲁钝,欲聊尽书画之所长,庶使后学高进,能登剑法堂奥,一窥天地大道,亦不负余之厚望也!!!蓝月一四零九年,岁次乙未仲秋月丙申日,名剑乌虚子有,书于听风阁……”

无双榜排名第四位,一壶清酒煮天下,半世流落莫逍遥,酒中神、剑中仙莫逍遥的大名在楼兰国谁人不知、谁人不晓!这白绢上的落款是乌虚子有,莫非,这绢上的子有先生,是蓝月国三大暗杀组织之首——九月门——沧溟九剑中的名剑乌虚子有!叶暮握着白绢的手激动得有些发抖,他那深邃的瞳孔中又发出了极为明亮的光芒来,叶暮在想,子有先生十四年前在这白绢上著下这连云十三式,从绢上刻画的笔迹中——略微显露出来的剑意推测,他的剑法一定到了很深的地步,可是绢上说剑法中的无招之境他至今都没有悟到,而酒神莫逍遥却是在早他七十年前便已经到了无招的境界,不知道时至今日,这剑仙莫逍遥对剑道的感悟又该到了何等恐怖的玄境?

哒哒……哒哒……哒哒,马蹄声起,尘土飞扬,拉车的瘦弱老马绝然不会如此快速地飞驰,更不会发出哒哒哒的马掌与地面相撞击的清脆声音,很显然,自己身后是有人来了,来的一定是两匹快马,从催马的轻叱声中可以听出骑在马上的是两名女子!坐在车厢中的叶暮,将手中白绢贴身放好,左手紧了紧那柄三尺七寸长的龙泉青剑,慢慢将长伸着的双腿收了回来。叶暮定了定神,缓缓地拉开了车帘,脚下一跃,身体就立在车轼下悬空的横木上了,右手迅捷地将垂着的马缰一勒,那靠着山体一侧缓慢行走着的老马便立刻停了下来,那老马摇了摇马首后,便在山崖边的草丛中沙沙地吃起草来,叶暮是个不喜欢拘束的人,所以他早就将这匹老马的马嚼子取了下来,任它自由地喘气。叶暮在远足的途中遇到过很多的行人,他已经习惯了奔走的人群,所以站在横木上的他没有转身去看来人的模样,他只是静静地立着,沉思的双目平静地望着地面,似乎在想着白绢上的字画……

哒哒的马蹄声,越驰越近,一股热风急速地从身旁带来。”吁……”“吁……”,两道勒马的娇叱声同时响起,飞驰而来的两匹骏马,伴着长长的马嘶着急遽地停了下来,遒健的四只前蹄在光滑的青石板上带出四道极长的黑色划痕。沉思中的叶暮不由得抬起望着地面的双目,有些奇异地望着马背上的两名女子,不,准确说来是三名女子。

马是好马,两匹骏马通体雪白,浑身上下没有半根杂毛,马蹄是雪白的,马掌也是亮银的。很奇怪,这两匹马的脖颈看上去比一般马的要短很多,雪白的鬃毛蓬松地立在风中,看起来就像两只雄赳赳、气昂昂的白狮。两只雪白骏马,马背上均是置着纯银马鞍,白蟒穿金云锦马垫。

叶暮的神情有些沉凝,他正仔细地看着眼前的三位女子。立在他左边的白马,马背上,正坐着一位和自己年龄一般大小的女子,体态微丰,面容姣好,拢着的发丝上缀着海棠滴翠碧玉簪,项下戴孔雀红玛瑙珍珠珠链,上身着红霞烟萝纱衣,下身穿撒花石榴戏蝶群,身上系朱色织锦宫绦,这女子端的是一身艳红,红如一团明亮的火焰。她的怀中正搂着一个与之相同打扮的女孩,女孩年纪很轻,看上去只有十来岁左右,彼时,她怀中的小女孩头上梳着两只黑油油的麻花辫,正睁着扑闪闪的大眼睛,歪着小脑袋,神色欣喜地望着叶暮。右首一匹白马,马背上坐着的女子,却是皎如出水芙蓉,她头上缀着镂空兰花白玉钗,耳著白玉滴水坠,身着银纹蝉纱衣,云绣水仙裙,纤腰上系着藕色百合丝绦,当真是素色仙履,雍容自若,仪态万千,似天外仙女,不染尘寰一点!叶暮的双眼有些迷醉,他的心中突突地一动,他忽然觉得眼前的三位女子很美,美得有些炫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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