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天还未明，楼下就有切切碎碎的声音。我被许多事情闹不安心，也早起去坤宁宫伺候。忙一些就好一点了。
可是还未下楼，就看见一楼大堂里，几个丫头已经开始制香。
我伸了个懒腰，一边系着衣衫，一边打哈欠，“今儿什么日子，怎么都起得这么早？”
珂洛一脸桃红色，眉间一挑，“姑娘不记得今儿是什么日子？”
我头伸出窗外，“怎么？立冬？”
“什么立冬啊。是南烛公主婚约一月之约的到期之时啊！”珂洛指指她们手下快要完成的活计，“等制好了，我们就出去打听打听去，那内务府的小太监们消息可灵通着呢。”
我一愣，昨天还见过许浅良，还记着今天的日子，但当这一天真的来到时，我还有些手足无措。“哎呀，看什么热闹啊。”我摆摆手，“今天肯定不成，没看见蒙古来人，皇上成天忙得连后宫都不来一趟，哪有时间注意这些事情？”
“那可不一定吧？”珂洛坚持着，“皇上整日都跟许公子在一起，问一句的时间还是有的……”
还没等我跟珂洛争论完，门外来的坤宁宫的小太监跑的满头大汗的叫我，“徐姑娘！快点！皇后娘娘让您赶紧过去！”
我看看时辰，“还早啊，平时不是这个点啊。”
珂洛这个小丫头还在身后多嘴，“姑娘，快去吧，我就说今儿肯定不是一个一般的日子。”
果真，珂洛一语中的，谁也没有料到后面的发生一切都太过不一般。
跟小太监出了门，却走得不是一般去坤宁宫的路，“这是去哪？”
“哦，今天早上皇上急召娘娘去养心殿，所以，娘娘让奴才赶紧叫着姑娘直奔养心殿侍奉就成。”小太监一路小跑有些辛苦。他一直在我前面带路，脚步还快，从坤宁宫到御香坊，又从御香坊带我去养心殿。我站住脚步，他见我停住，也立刻站住不走，“姑娘，怎么了？”
“去养心殿的路我认得，你回去吧。”
“这怎么行……”
“回去吧。”我打断他，说完径直往养心殿去了。
还没到养心殿门口，就看见门前站着许久未见的清水，我刚忙上前打招呼。“你怎么在这儿啊？”话音刚落，就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显现出来。
“小女官，我还想问你呢。”他一拍脑袋，“哦对，我家浅良跟我说过，你已经被调到坤宁宫当差了。”他看了一眼养心殿大门，“快进去吧，皇后娘娘已经到了。”
“你还没跟我说你为什么在这里了？”
清水眼光收敛，“皇上叫我家浅良来的。”他指指里面，“已经进去了。”
我心中已经有数，这定然是许浅良已经答应了婚约，皇上才会叫着皇后一同来正式赐婚。我含着各种情绪交杂的心情从侧门借着上茶走了进去。
出乎意料，只有皇后娘娘坐在上座跟南烛公主话着家常，而许浅良坐在南烛公主的对面，沉默不语。而正中的正座却空缺着，在等皇上。
我低着头上茶，先给皇后，她顺眼看了我一眼，知道我来了就好，又接着低着头跟南烛公主说着话，而南烛公主却带着些特殊的眼神看我，可能是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样的场合，那一次的匆匆见面，那一次我跟她说过的话，她没有破绽的继续听皇后讲话，没有戳破。
我走到许浅良的面前，以礼奉茶，我低眼搁茶的一瞬间他突然伸手去拿那个茶杯，让我有些措手不及，我的手指被他握在手心，顿时的冰凉让我毛骨悚然。但还好我背对着南烛跟皇后，所以，她们看不到我现在的无措的表情，也正好挡住了许浅良垂直而意蕴深刻的眼光。他的手握的越来越用劲，我生怕他会一瞬间握碎这个茶杯。
“娘娘！”这种氛围只好我来打破，我唤道皇后，我这样的出声，许浅良才松懈一点，我迅速抽出手，拿起茶盘走到皇后身前。
“怎么了？”皇后看了一眼我手上的托盘，“哦，这屋里也没伺候的，你就留下来站着吧。”
我依言走到娘娘身后，但被我这样的一声，南烛显然意识到了什么，她一边客气的回应着皇后的问话，眼光却一直盯着我打量，好像提醒着我该谨言慎行，提醒着我曾经答应过她什么。
我记得呢，不会忘的。
而另一边的许浅良却只是淡淡的品着茶，既不说话也不抬眼。他这个淡然的样子，让我瞬间想起，我与他的第一次见面，他也是这样坐在流蔻苑的椅子上，慢慢的品着茶。
一晃，已然近四年时间。
皇后站起身来，走到殿门口张望皇上的身影。屋中只剩下我们三人，我看着南烛的眼光已经不放在我身上，而是有些担心的望着对面的许浅良，然而许浅良却有些刻意的回避着她的目光。
相处久了，就知道彼此的意思。我换上假面进宫，掩饰的再好许浅良能一眼认出。相同的，他修饰的再好，单凭他的眼神，我就心道不好，这次他的决定一定跟上次一样。
我记得我曾答应过南烛的事情。我攥紧拳头，指甲在肉上烙下月牙般的炙热。
皇后坐回椅子，舒了一口白气，“又快入冬了啊。”她自言自语。
“娘娘。”我翩然走到她面前跪下，“奴婢有一事望娘娘成全。”
我一言语，三束目光骤然落在我的脊背上。
“什么事情？”
“奴婢……望娘娘成全婚事。”我把头低的低一些，为了两侧的头发能遮掩我的表情。
皇后有些吃惊，“婚事？本宫从未听你说过什么婚事。”
“奴婢自小便有一个青梅竹马，名唤长安。”我说到长安两字，身后许浅良的桌子上响起茶水打落的声音，很清脆。确定皇后的眼神还在我身上后，我继续说，“自奴婢进宫以来便一直惦念此事，今年已经十八有余，不求夫家大富大贵，但求姻缘美满，平安就好。”
我这样一提，皇后有些意外，“为何今天说出来呢？”
我头低的更深，“是想借着公主跟……驸马的婚事讨个吉利。”
皇后笑了笑，望着南烛和浅良，“看到没有，有多少宫人盼着你俩早点定下来啊！”说着扶起我来，“虽然你是女官，但你父亲还是朝中老臣，这婚事本宫可以赐，但这具体的，你得跟着徐太医仔细计划着。”
我福身谢恩，“多谢娘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