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四爷将圣旨卖了?将盐、粮经营卖给周国?
可笑,哪个傻子会买?华商的圣旨卖给周国?这是他一生以来听过最耸人听闻的事。可偏偏从一个惊世骇俗的小四爷口中说出来,这可信度就是负负得真,假不了了?
可本地的盐帮和漕帮是摆设不成?
周国的傻子?难道盐漕两帮中有周国之人?要不然他怎么一点动静也没查到?
今日,这个小四爷似乎是来给他放消息的。
攸城是靠江河之城,这个小四爷如果不和盐帮和漕帮有关系,鬼都不会信,如此坑自己人,良心黑的不是一点半点,如此买卖就等于是趁乱打劫,明明要被收了的经营权,趁着内乱哄骗卖给第三国之人,得了银子,摆脱了两方的争夺,再多放一头老虎进来一起抢。
原本只有两方之势,如今变成了三足鼎力,难怪他带人去缴他铺子,那么干脆又安静。原来他早已经做好了作壁上观的准备,然后等着以后他们三方争个你死我活,。
慕瑾轩终于真相了些,不过他仍是弄不明白,小四爷最终是站在哪一方,他走之前说的一句话,仿佛给了一种错觉,仿佛有点带着试探的期望。他最近有些太被动了,被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子耍的团团转,真是不明智。
得到小四爷放的消息和他朦朦胧胧的答复,慕瑾轩并没有离开杨府,而是继续在杨府里住了一晚。
晚宴时,他十分客气的请了风月楼的厨子,在府内摆了百道菜宴,集齐了杨府所有家眷,请来了能找到人的攸城三少,还有那个偏院破旮沓的杨府五小姐——杨小点。
当穆青黎、景天灏、元宵三人结伴,衣袂蹁跹、仙姿飒爽的踏入杨府时,府里上至杨夫人,下至清扫丫鬟,雀跃的沸腾起来。两位小姐激动的翻出了所有衣裳,喊了四五丫头梳妆,杨府宴席盛装阵仗之大,前所未有。
杨小点更是有些受宠若惊,也特意选了件大红大绿的棠花浮纹锦,将自己包的跟个过节的彩花灯一样,脸上还抹了厚厚一层粉和胭脂,猴子屁股配上她的小黄牙,炫目到了另一个极端的境界。
杨夫人白天还说杨小点没到她房里干架,现在她恨不得自己从没说过那句话。见得轩王和老爷都在,也不敢说什么,只得把她安排在靠最门边的座位上,拉低她的存在感,偏偏她的存在感如“神”般的不容忽视。
丫鬟们从门口陆续的上菜,墨云卷浪的漆木端盘上,热气腾腾的菜品,雕花玉凤、色艳香浓……小点伸长了脖子,眼珠子哧溜溜的盯在那上面,口水“哗哗”流了满下巴,吸了几口气也没吸上去,于是粉红的小舌头探出在下巴转了好几圈,再用泛黄的白帕子擦了擦。
“这个野丫头是谁呀?”杨铭真想将尾座的人赶出去,“大娘真是,这等失礼之人也拉了来,也不怕腌臢了轩王和攸城三少。”
“娘亲,那人是谁?”
二姨太赶紧作了手势,“嘘,少说话,等会你们的爹听到了,抽你们竹条子,她是府里的五小姐。”
“唉,为什么小四爷没来啊?”
人小鬼大的杨宝琼哀怨极了,声音不大不小,景天灏和元宵听到以后,相视无奈的摇摇头,只有穆青黎若有若无的将视线扫向角落中的杨小点,嘴角抽抽的厉害。
杨宝兰、杨铭和杨宝琼对杨小点的印象不深,所以在轩王的安排宴会上,突然出现这么一个人,他们都十分的好奇。听娘亲说是家中的五小姐,便不约而同露出嫌弃,挪挪身子想尽量与这个品位低下,礼仪粗鲁的五小姐远些。
慕瑾轩安静的坐在主位,时不时向那位傻子一样的五小姐看一看,所有的心绪都敛在眸中,不言不笑。杨夫人以为轩王对小点的行为不喜,赶紧用身子挡了挡,脸上露着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小点,轩王在此,注意些。”
杨夫人说的声音极小,隔的又远,小点并未听到,继续流着哈喇子。雅夫人看不下去,敛着秀眉,训斥起杨大人来,“杨大人,这是你女儿,还是你街边捡回来的乞丐?怎么这副德行?”
杨卫国本就不愿意理这个轩王的小妾,可轩王眼神往他身上一扫,似在等他回答,正在犹豫中了,旁边的二姨太开了口,
“雅夫人有所不知,小点正是我家老爷十二年前从山上捡回来的。”
“难怪!”雅夫人美目一斜,甚是鄙夷的瞧了小点一眼,“捡回来的,带回府做个丫头得了,还伺候成了小姐?现在倒是小姐不像小姐,反而让杨知府的行善成了别人的诟病,这饿死鬼投胎的模样,杨府有多虐待于她?”
杨卫国生着闷气,脸憋的通红,话既已经出口,再去否定也无用,这么多年瞒着她捡来的事实,是不愿惹祸上身,已经过去十二来之久,想来也无事了吧。
杨夫人面上也不好,二姨太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一家人为了个小点各怀心事,相同的是他们都不悦杨小点的出现。
“老爷捡到小点时,小点张口就叫他爹爹,所以老爷心善便将她当小姐养了,只因小点患有疯病,经常伤人,不得不将她放在偏院养着。”杨夫人说完,松了一口气。
“原来如此,看来杨知府是心肠极好之人。”轩王边说边拾起玉箸,手轻轻一抬,示意大家用餐。对于他们所述之事,似并不感兴趣。
“爹爹,小点不疯了,不会伤人了。”
小点见他们说了自己这么久,有点心塞。纯真无邪的眸子顿时软化了杨卫国的心,当下激动的点点头,对她说道:“爹爹知道,爹爹知道。”
杨夫人察觉他们父女俩眼中流露的情感,心中一动,“老爷,小点既然好了,不如让她搬到我院里来吧?”杨夫人两个女儿出嫁了,天天被朱梅那贱人挤兑,她要是收了小点在身边,多少有个依仗,一个傻子疯子,她总有办法控制。
“不要,不要,小点喜欢那个院子,喜欢那颗长了几百年的老榆树。”
“喜欢那个院子?小点,那院子太破了,以前你有疯病,现在好了就不用住那里了,随大娘住可好?”
“那……大娘还打我么?如果大娘再打我,我又会……又会疯的。”小点局促的低头拨弄手指,一副怯懦不敢言的样子。
杨夫人窘迫了,一时不知如何回答,因为她怎么回答都会落实自己是个悍妇虐人子女的罪名,幸而她家老爷替她说了话,
“小点的病还不够稳定,让她还是住在偏院里吧,你明日着人把那破院拾掇拾掇。”
杨夫人悻悻的应了,所有人都不再说话,食不言、寝不语,基本礼仪大家都晓得,不过小点“吧嗒、吧嗒”的嚼咽声,搅了不少人的食欲。
晚宴进行到最后,小点将小肚子撑的滚圆滚圆的。慕瑾轩自听得她有疯病,便没再关注她,那丑样子看的他直倒胃口。只有轩王妃玉雩笑笑的,送了两碟没动过的肉菜给了小点。
其实小点想感激的,可她看着自己要撑破的肚皮,还要装着几百年没吃过好东西的样子,暗恨自己装傻装的有点过了,心里一边骂着自己,一边扫荡着盘里的菜,可怜了她的胃啊!
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呜呜……轩王殿下,你明日赶紧撤啊,大不了,明天我回肖府,让你抓个正着呗!
“小点,少吃些,等会晚上会睡不着的。明日风月楼的厨子还在,留着肚子明日再品尝吧!”
呜呜……轩王妃啥意思?小点刚刚还感动来着,一边“坏心”端这么多来,一边“好心”说让她少吃点,这是让她吃了?还是不吃?真不是好人!
一向寡言的玉雩,频频对小点示好,慕瑾轩不由得升起一丝疑惑,清冷的凤眸淡淡的扫了一眼他的王妃,转而又向小点所在的角落望去。
小点察觉到那股不善的视线,心头一缩,赶紧咧开乌红的唇张着小黄牙“吭哧、吧嗒”咬上一个大鸡腿,吃的那个香喷喷的样子,看起来还是贼“饿”贼“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