契约师这两年真的很吃香啊——
罗德把腿蹬在桌子上伸了个懒腰，手指凭空一挥便熄灭了亮了一晚的光魔石，融进阁楼的阳光里飘着细细的尘灰。桌面上摊着张还没画完的符卷，看图案像是为加强什么契约的稳定性为目的，不过就这走心的程度，市面价最多就卖到800个洛欧左右的价格，就这还有点不划算。这种东西制作起来很麻烦，所以价格一般不会太低，可是罗德最近飘飘然得有些过头了，抄着捷径大笔一挥就是张劣质品拿去卖，符卷的效果自然大打折扣。
谁让这个人数稀少的职业被追捧起来了呢，油水好赚谁不乐意？
罗德这么想着，居然晃晃高翘在桌子上的脚傻乎乎地笑出声来。
“二十多岁的人了，没个正经样。”身后突然响起熟悉的声音，吓了罗德一跳，一个激灵就从椅子上滚了下来，抬头一看便看见对方拿起桌子上那张符卷仔细端详，然后用一脸嚼到蛆的表情看着地上的罗德。
“佩、佩顿？”罗德屁股疼得有点发愣，一脸看到鬼似的惊悚，大脑死机了大半天才反应过来自己下意识喊出的名字并不是“文森特”，顿时释然地笑出来，“你怎么回来了？”
“我刚刚才到的，路上很顺利所以比预期回来得提前。”佩顿没有理会罗德脸上的欣喜之意，挥了挥手里的那张符卷，眉宇间写着不悦，“老师教你的东西都忘光了吗？光是画错的地方就有五六处，你也稍微考虑下买家的心情吧？”
“还有人专门就冲着它便宜才买的呢，别对所有的部分要求太高啦，这不赶进度吗。”罗德满不在意地回应道，从地上爬起来拍拍裤子上的灰，“再说了，平时这些东西都是塞西尔的工作，我可是要做大事的人。”
“老师听见又要削你了。”
“你不说不就行了？”面对佩顿的一脸无奈，罗德很没心没肺地咧开嘴笑着，整齐的白牙把那笑容衬得很干净，就连眼角的疤痕都显得活泼了起来，“他昨天就带着塞西尔到临镇置办武器的配件了，忙着呢，我估摸着得到今天下午才回得来。”
“老师有说要出发去下个地方吗？”在这个到处是商业街的镇子里已经住了将近两个月，按照四人几年来居无定所的节奏，应该是又要出发了，佩顿也是几天前去的附近几个消息比较灵通的地方打听近来的时局动态，大概也是为了确定下一个落脚点，或者要往哪个方向走。
眼下正是乱的时候，但契约师也是因为这才被重视了起来——北方让契约师集中的地方已经被战事踏平了，现在文森特能联系上的行内人只剩下那么两三个，其他的都不见了踪影，也或许是被卷进了战事里。然而随之而来的，就是关于与异族缔结契约的一阵热潮。
契约师的工作说细了可以分成好多种，最简单的，就是像刚才罗德做的那样，画画符卷，配配药剂，搞搞道具，看看书学习这方面的知识什么的——这些都只是入门——当然药剂什么的另当别论，那又是另一门学问。
主要工作基本上和上述内容完全不是一个等级。
每次想到这里，佩顿就会怨念满满地往罗德那边瞟。
七年过来，罗德脸上已经彻底没了当年的稚气，连脸上显得孩子气的那两片雀斑都已淡化得无影无踪，性格却还是像当初那样犯二的时候一路二到底，但在契约师的学习方面的确是甩了佩顿一大截。
年仅二十就被正式认可的契约师，在接下来的四年直到现在还在持续成长，老师自己都有点难以置信。不仅如此，罗德在魔法的武技方面也很有天赋，根本没在任何魔法学院上过学，但前几年直接参加骑士军的β测试就毫不费力地以第一名的成绩拿下某皇家学院的毕业书（然而他并没有在哪所学校上过一分钟的学），还被骑士军的上校缠了整整两个月，最后逼得罗德带着一行四人连夜跑路，路上被包围时他在众目睽睽之下大喊“变身”吓退了敌人这事儿佩顿现在都还记得……
罗德是个开了双修的外挂，早就有能力自己出去生活了，就是单独接委托老师都不会管他。然而两年前老师正式认同他，跟他提出这一点时，罗德却没有像佩顿所想的那样迫不及待地选择新的生活——
“佩顿呢，和我一起走吗？”
“佩顿？她要学的东西还很多，塞西尔也得跟着她，我不觉得把她交给你是件好事。”
“那我不走。”
对，过程很简单一点也不拖泥带水，罗德就这样留到了现在。
佩顿自然是感动的——她喜欢罗德瞳孔纯粹的颜色，不含杂质的笑容，和令人安心的可靠感。三人间的感情一天天加深着，加上一直照顾他们的老师文森特，四人间的联系就像是真正的家人一样。
罗德是那种喜欢揪着自己家姑娘的小辫子不撒手的人，而除此之外，他所在的关系层面里还包括走到哪里都因为一张脸而十分打眼的万人迷塞西尔——就算面瘫加哑巴也有人爱，那双和佩顿同一色调的眼总是无意识地闪烁着未知的吸引力，大概人鱼族也是个外挂，不开口就花见花开人见人爱。
但是一开口就是大杀器啊无力吐槽，几年来已经被魔音灌脑N次。
还好三人的抗魔性都还可以，这种程度折腾得起。然而玻璃一年总是要震碎那么一两块，旅店周边的花花草草死得没有理由，以及罗德左脚的袜子老是夹到通用语词典的第一页。
不不，最后那个只是因为罗德自己没收拾而已。
让塞西尔一个异族学着当契约师与同类缔结关系貌似不大现实，所以他一般是帮文森特打下手，简单的细活都归他干，平日里能学的东西也会跟着学点，但是要独自生活在人类社会的话，还是有很大的问题。首先最重要的一点，他现在是靠和佩顿的主仆契约在陆地上长期生活，一旦离开佩顿太长时间，就会难以维持人类的形态；其次，他的声音具有很大的破坏性，这在刚才已经说过了，而且他只会某种异族语言和一点点佩顿的家乡语言，至于通用语还在学习中，学习速度还比佩顿慢不止一点。平日里跟他沟通他都是半懂不懂一脸懵，偶尔还得画图加比划，费半天劲也不知道他到底领会到对方的意思没有，像文森特那么有耐心的人都能被他整得在课上当场炸毛，最后还会波及到佩顿和罗德。【多留一份作业什么的】
罗德这时一般会翻个白眼：“带好你的学生。”
文森特这时一般会习惯性丢锅：“带好你的契约仆。”
佩顿这时一般会耸肩，然后略无奈地摸摸这时一般会一脸委屈说不出的塞西尔。
说完这两人，再来看看七年之后成长不少的那个逃亡野姑娘佩顿小公举。
佩顿一直对于家乡的崩溃很不理解——一直以来信仰的那个海神已经明确了身份，是条失去了原契约主所以长期在沉睡状态的人鱼。主仆契约这种东西本身就是主死仆亡的规则，可是塞西尔却超越了正常人鱼的年龄活到了上百岁，或许是上千岁——这种事情佩顿不好拿捏，虽然尝试过从他肩膀上的纹样开始调查，但就是找不到任何有用的线索，塞西尔自己也记不清楚。不过这样看来，塞西尔的原主人一定不是人类，可能是吸血鬼，也可能是鬼族，或者高等级并具有人形的大地精灵，也就是契约师行内说的生灵族，甚至在人鱼之上的某种海族，诸如此类拥有惊人寿命的异族。
不管怎么说，佩顿的家乡还是解体了。当时手上的血液蹭到了塞西尔肩膀的纹样上，很轻易地就推翻了其中原有的脆弱联系，然后以年幼的佩顿为对象自动续签了新的契约。
其实这样的自动续签对佩顿来说是非常不利的，因为这个契约在千百年前签订时是有专业的契约师介入的。不知道原契约的详细内容，于是这个主仆契约对佩顿来说就是个摆设，实际上佩顿并不具有对塞西尔的命令权，而且极不稳定。还好塞西尔作为S级海族，本身拥有非常强大的魔力，平时基本上不会消耗契约的力量，所以佩顿也不是很在意。
至于所谓祭品的习俗是从哪儿来的，佩顿问过塞西尔，然而这个锅塞西尔打死也不愿意背，看样子并不是他的原因。后来也有调查过，不过结局还是不了了之了。
根据文森特的评价，佩顿很聪明，也很有灵性，很适合跟现存甚至其它界域的异族沟通，不过这样的话，需要学习的东西自然不会少，除去最普遍的通用语，光是基础上来讲用于沟通的异族语言就有十几种，佩顿花了七年也只攻略了五六种而已，还要背很多不同的咒语和铭文，对魔法的练习也不能落下，每天的生活忙碌而充实。罗德参加β测试的那年，佩顿也跟着去参加了低一阶级的β-1测试，测出来的成绩也不算很糟糕，在外面自己防个身的实力肯定是有的。
真正能让佩顿自豪的，还是在契约师的工作上，在文森特看来，等佩顿真正学成的时候，一定会成为比罗德更加优秀的契约师，至于原因是各种各样的，说来也和一些比较另类的天赋有关。佩顿绝对是感谢与他们相遇的，至少现在她已经可以坦然地面对那段遥远的海平线，并且迈入海水中深吸海风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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