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放任猎物逃生可不是一个职业猎人所为,尤其是在这种情况下,一旦有生还者逃离此地,他们很快便会派遣更多的士兵前来追杀我们。斩草务必要除根,是以我第一时间从藏身之处跃出,向湖边奔去。
一路狂奔之后,我如愿奔至林边,在一片灌木丛中潜伏下来。
林间不时有枪声和爆炸声传出,心中不禁有些为血蝎五号担心。对方经验老到,火力又强,即便撤退也有条不紊,若她不能兼顾左右,可能会被对手算计。
“轰……”
接连几声爆炸,将我对血蝎五号的担心驱散了。
正是因为此刻已近林边,血蝎五号急于摆脱追兵的纠缠,这才不顾一切地使用手雷等爆炸物,试图阻碍追兵前行,好争取时间完成最后的撤退行动。
片刻后。
四个人影现身林边,从他们不顾一切的奔跑中不难看出,此时他们已经丧失战斗的信心,只想尽快返回橡皮筏上。
我怎么可能给他们下水的机会?于是果断开枪。几声轻脆的枪响,四个人先后跌倒在地。
“沙……”
脚步声响起我本能地转身对准了身后。
来人是血蝎五号。放心之余,却被她的模样吓了一跳,灰头土脸不说,身上的伪装网也散了架,拖在身后,看上去活脱脱一个游魂野鬼。若不是她的个头摆在那里,说不定刚才我就开枪了。
血蝎五号看到了活口,奇道:“你留了一个活口?”
“你没受伤吧?”说话间,我示意血蝎五号检查另外几具尸体,这才在活口身边蹲下,低声道:“听着,你我都知道游戏的规则是什么,我可以让你死得有尊严,但代价是你必须告诉我摩西上校的情况。”
活口怔了怔,吐着血道:“原来是关于那个混蛋的!好吧,只要我知道的,都会告诉你,但事后,请给我来个痛快的!可以吗?”
我点头道:“成交!”
活口神情一松,道:“你想知道什么?尽管问好了!”
我道:“摩西上校能否控制生化士兵?”
活口想了下道:“抱歉!这个我不太清楚,不过我曾见过摩西指挥那些大兵时,好像手里拿着一台仪器,至于有什么功用,我就真的不清楚了。”
我续道:“如果你们失败,摩西会采取什么措施?”
活口苦笑道:“摩西那个杂种是个地道的胆小鬼,他从不敢亲自带队外出执行任务,只会找一些佣兵替他杀人。据我们所知,其他几个跟他有联系的组织,水平跟我们不相伯仲。既然我们失败了,以摩西的谨慎是不会重蹈覆辙的,他一定会派其中一个大兵来的,我看你们还是快点逃吧。”
我奇道:“为什么?”
活口冷笑道:“为什么?因为摩西那个混蛋从不相信任何人,我们每次出手,他都会躲在安全地点旁观。如果他见到我们失利,说不定会高兴得跳起来,因为这样可以省下一大笔钱,至于他怎么做,你心里应该很清楚才对?”
一个可怕的念头油然而生。
在这场战争中,即便能通过策略取得小胜,但还是躲不过对手全盘监控。可就此作罢,却不是我的性格。既然战斗还远没有结束,那就让它来得更猛烈一些好了。冷笑之余,我道:“最后一个问题,那些士兵的弱点你知道吗?”
活口摇头道:“不清楚,即便有什么弱点,以摩西的谨慎,也会特别加以保护的。嘿嘿,虽然你们是我所见过的最可怕的对手,但以你们的实力还是无法战胜他们的。我曾亲眼见过他们中的一个人跟老虎搏斗,你肯定不会相信,那只老虎被生生活剥了,咳……好了,给我个痛快吧!”
“再见!”
曾经,我极度蔑视对手,尤其是自以为是的A国大兵。但今天,眼前这个不知名的退役特种兵却让我心生敬畏。少有的敬了个礼,我这才将枪顶在他的心脏位置,在他流露出欣赏的眼神中扣动了扳机。
血蝎五号听到动静走了过来,低声问:“他说了吗?”
我苦笑道:“说了。”
血蝎五号奇道:“说什么了?”
我道:“他说摩西上校就躲在附近某个角落里看着我们,你相信吗?”
血蝎五号条件反射地打量周围,等她一无所获地转过头来时,等待她的却是我的掌锋狠狠地切在她的颈后。偷袭成功了,看着血蝎五号一脸茫然地软倒在地上,胸中那颗冰冷无情的心再难维系。
“我有一个不好的感觉,摩西上校似乎比约翰逊,甚至是舒尔曼还要危险。也许这是错觉吧,但不管怎么说,他是一个危险人物,要想活下去,就必须干掉他。不过在此之前,得有人吸引他的注意力,找到他,干掉他。”
我在血蝎五号耳边轻语着,目光却落向微波荡漾的湖面。
生化士兵的可怕我虽未真的体会过,但发生在血蝎五号身上的变化却是见识过的。舒尔曼的人体实验也许缺少了人性,但却将人类潜能淋漓尽致地发挥出来,而这,正是我所不能比拟的。
“唉……”
一声长叹中,强令自己冷静下来。
好一会儿才将目光落在已昏迷过去的血蝎五号身上,停留了好一会儿,才伸手过去,将她眼角的泪痕拭去。我将身上的伪装网卸下,轻轻地盖在血蝎五号身上,而后头也不回地向湖边走去。
摩西上校,想要杀我是吗?那就让你的王牌杀手出场,在水中跟我决一死战吧!
来到湖心,我将桨抛进水中。任由橡皮筏在水面随波逐浪,静静地等着摩西派出的杀手出现。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湖面依旧平静。
我没有离开,静静地等。
也许是抛开一切的缘故,我心情无比放松,渐渐的,竟感觉自己与微微摇晃中的橡皮筏融为一体了。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前所未有的感觉在湖水的推波助澜中被无限放大了,似乎整个湖都成了我身体的一部分。
“哗……”
一条大鱼在水中搅起的水流,破坏了橡皮筏摇摆的节奏。
我睁开眼,望向星空,如释重负地笑了。
细微的变化,总是能令人忽略。
欣慰之余,我选择了继续。
水流变化越来越明显,说明来人正自水底逐渐加速向水面浮出来,当跃离水面的那一刻,就是他出手之时。冷笑之余,我弃枪不用,将数颗扯断拉环的手雷逐一抛进水中。
须臾。
伴随着几声沉闷的爆炸声,数道水柱跃出水面,橡皮筏在激荡的水流中左摇右摆,最终被掀起的巨浪掀翻,而我也随着翻滚的水花落入水中。间不容发中,我深吸了一口气,一个猛子向水底扎去。
对手的实力,从他潜游数百米中已经有所证明。这样的对手几乎是不可战胜的,但一味退让,只会死得更早更惨更没尊严。所以,我选择了奇兵制胜,希望通过出奇不意的作战手法完成这个不可完成的任务。
手雷的威力,在水中有所削减。
但水的存在,却让手雷爆炸时形成的冲击波拥有了超强的压力。
正常人会被冲击波形成的水压震晕过去,从而溺水而亡。尽管我不确定在水中肆虐的冲击波能对生化士兵造成多大的伤害,但我必须这样做。因为只有这样做,才能遏制他浮上水面呼吸的机会。
水底,一个赤手空拳身材魁梧的壮汉悬浮在水中。看来刚才那波冲击波共同作用的效果,还是非常明显的。即便是强悍的生化士兵,也不免要被震晕过去,暂时失去行动能力。
刀是无法令一个生化士兵瞬间毙命的,正是因为知道这点,我没有傻得用刀去惊动他,让他在条件反射下爆发出可怕的杀伤力,而是一上来便采取了我最擅长的功法——柔术加臂锁,死死地缠住了壮汉的脖颈。
壮汉在刺激下本能地浑身一颤,从昏眩中醒来,开始拼命挣扎。柔术让我的身体与壮汉的肢体紧密纠结在一起,最大程度地限制了他的活动,以至于他的反抗显得异常乏力。
壮汉识破了我的阴谋,转而拼命地挣动身体,想向湖面划去。
但我绝不能让壮汉浮出水面,否则我的计划将前功尽弃。
“要死,就一起死!”
心里呐喊着,拼命遏制壮汉的一切行动。
渐渐的,我感觉体力有些不支了。
但我没忘记自己的使命,至死也不放手,带着壮汉向湖底沉去。
窒息!
最终引发了连锁反应,思维像失却了动力的钟表,乏力的感觉渐渐笼罩全身。紧密纠结的臂锁不解自开,任由壮汉被水流冲走,悬浮在湖水之中。看着对手凝固在脸上的惊骇神情,我心中再无遗憾。
透过清澈的湖水。
望向湖面,星空是如此美丽。
“哗……”
划水的声音涌入耳内,似放大了千万倍一般。我艰难地转动眼珠,看向水声传来的方向,却见一个披散着长发的精灵正向这边游过来。心里莫名地涌上一丝温暖,就那样看着她游到身边。
可惜,一个指尖的力量,摧毁了我残余的意识。
脑海,空白一片。
“我是谁?”
无数次自问,却总也找不到答案。脑子里只有这段时间的所见所闻,除此之外,空空如也。也曾无数次问血蝎五号,可她的回答却是那么的不着边际,令人无法相信她所描述的那个人,就是我。
“我是一个冷血无情的杀手?”
“不,你是一个士兵,你忠于你的祖国。”
每当听到血蝎五号安慰的言语,心中莫名涌上一股自豪感。一定是这样的,我是一个士兵,一个意志坚强的士兵,一个有着无比辉煌过去的士兵,一个在执行任务时不慎发生意外而失忆的士兵。
安于现状,不是我的性格。
为此,我重新学习本应熟悉此时却陌生无比的军中技艺。
血蝎五号总是很耐心地讲解和示范,从无过激言行,这令我有些彷徨。
难道这就是我曾经经历过的一切吗?
难道教会我杀人技巧的教官不是一个跟我一样铁血无情的军人吗?
难道在我执行任务时使用的手段也是这样充满了女人味吗?
难道当我与穷凶极恶的敌人搏斗时也会如此温柔吗?
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