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面墙边的长条沙发上坐满了人,宋国忠和陈希仁正勾肩搭背,激情饱满地唱着《朋友》,雷震霆和孙得贵说得热乎。其他混子们也来了,正专心致志地吃小姐们的豆腐,王经纬估计他们是陈希仁领来的。雷震霆和陈希仁居然没有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妈咪过来问王经纬要不要小姐,王经纬摆了摆手,房间里乌烟瘴气的。他悄悄地出来,到“人间道”的广场上放风,离开这帮人王经纬顿觉心情舒畅,疲倦感一扫而空。
正闷头走着,后面被人撞了一下,回头一看,只见一个女人穿着衬衫牛仔裤,长发飘逸,在用一双美目看他,正是冷雪。
“王哥,是你?”她有几分惊喜。
“你匆匆忙忙地干什么?”王经纬问。“我弟弟的女朋友过来了,第一次来南番,我赶紧过去照看。”
“不会是网友吧?”王经纬随口一问。
“不应该,我弟弟很老实的。”冷雪一愣。
“你快去吧。”王经纬说,又咕噜道:“老实才怪,现在的学生!”便看着冷雪上了路旁的黑车,听见她和司机五块十块地砍价。那司机说:“你们做小姐的还在乎这点钱……”
王经纬回到VIP包房时,房间里的气氛突变,聒噪刺耳的音乐停止了,摇色子、猜拳行令的声音停止了。空气凝重而紧张,小姐们无所事事,或靠着沙发睡觉,或专心致志地短信聊天。刚刚还搂肩搭背不分彼此的宋国忠、陈希仁脸红脖子粗,大眼瞪小眼,正在发功。
“老陈,实话告诉你,我烦你那个纪小姐!昨天给我打电话,我告诉她:要和风行国际竞争,她当时就跟我急眼,说我们事前不是谈好了吗?跟谁谈好了,吃她几顿就跟她谈好了?脑子有毛病!再说,我也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才出来见她!”矮子叫道,唾沫横飞。
“我不认识什么纪小姐,什么是我的?我管不了你的破事!”
陈希仁瞪着眼睛大叫,额头青筋蹦起多高。
“老陈,你和老雷是朋友,和纪小姐是知己。你我这么多年的兄弟,项目给谁做,你一句话,我就当作圣旨,怎么样?”
矮子诚恳地说,一点醉模样也没有。
“老宋,你喝迷糊了,我跟你说过,我不认识什么姓雷的姓纪的。我今天之所以过来陪你喝酒,就是看在兄弟的情分上,我又不是没酒喝的人,你的破事我才懒得管。”陈希仁拢了拢稀疏头顶说道,举起酒杯,喝了一大口闷酒。
王经纬心里纳闷:怎么会扯上纪晓梅?从他们口中说出来污浊不堪,便出来给她打电话,把这事一说,纪晓梅气坏了,发着狠说:“这帮衣冠禽兽,背后居然这么阴损我,败坏我的名声,你在哪里,我他妈的找他们去!”
王经纬劝道:“你急什么?他们就这德性,喝高了净说南番领导人的笑话,何况你我,究竟怎么回事?”
纪晓梅听王经纬说“你我”,心里着实受用,便说:“前几天,老陈给我打电话,说老宋要从大唐盛世把软件抠出来,让我帮着找一家公司,他说和老宋是莫逆之交,可以拿过来,我不信他的鬼话,便随
便给他一个公司,销售也是一个姓纪的丫头。”
王经纬笑道:“原来你是代人受过。”
王经纬便又回到房间。“满上,满上,什么东西,就知道骗钱!”陈希仁冲自己的小姐嚷道。小姐吓得一哆嗦,慌忙给他满上酒。
雷震霆知道陈希仁指桑骂槐,但厚而多肉的脸上仍是笑眯眯的,像欣赏幽默剧一样的轻松。
“陈哥,陈哥,别喝了,你喝不少了。”他的小姐挺关心他。
“没你事,一边去!”陈希仁翻着眼睛叫道,一手把小姐扒拉到一边去了。
“来,老陈,我陪你喝一个,喝。”宋国忠举起杯子晃到陈希仁的跟前。
“我不跟你喝,你喝多了闹事。”陈希仁放下杯子。
“老陈,咱们是不是兄弟?”宋国忠吼道。
“是兄弟,可十几年的交情反抵不上酒肉朋友的感情!”陈希仁也吼道。
宋国忠放下杯子,两手摇着对方的肩膀道:“老陈,我知道你心里不痛快,项目你说了算还不行吗?你说给风行国际,我就给风行国际,你说给纪小姐,我就给纪小姐。你和他们都是朋友嘛!”
“老宋,我跟你说过,你的事我管不了,你爱给谁就给谁,关我屁事!”陈希仁把矮子推到沙发上道。
王经纬知道,这种场合陈希仁只会极力否定他与项目的关系。
“好,老陈,你既然不表态,那还是让他们公平竞争。”矮子道他。冲孙得贵大叫道:“小孙,给老刘打电话,用哪一家你们去定,谁价格便宜,就定谁吧,听见吗,不用为难,我和你陈哥都不管。”
孙得贵赶紧点点头,道:“我们都听宋哥的。”
“听我的听个屁!”宋国忠怒道,“你们爱谁做谁做!”
矮子又把酒杯举到陈希仁的跟前,叫道:“老陈,你看这样行不行?来喝酒,喝!”他往陈希仁放在茶几上的杯子碰了一下,便一口而尽。
陈希仁咬了咬后槽牙,举杯一饮而尽。
陈希仁冲王经纬笑道:“感谢伟大的王总请我们喝酒,兄弟们场也捧了,酒也喝了,我们还有别的事,恕不奉陪。”他冲那几个人一挥手,大叫道:“撤,走了!”
兄弟们不情愿,但他们是陈希仁招来的,不好再磨蹭,依依不舍地和雷震霆点点头,准备告辞。
“老陈,你坐下!快,陪老子喝酒。”矮子上去要拦他们。陈希仁本想小发一笔,不想白白受辱,一甩脸,昂首挺胸摔门而出,其他人无奈跟了出去。
“老陈,告诉那个纪小姐,别他妈的天天去缠我!”矮子跳起来追叫道。
矮子回到沙发冲雷震霆一笑:“怎么样,今天把老陈耍了!”
“哎,陈哥的外套没拿,我给他送去。”孙得贵道。
“呆着,你吃饱了撑的!”宋国忠喝道。
话音刚落,房门猛地被人一推,陈希仁一阵风似的到衣架上拿了外套,脸色铁青,雄赳赳地走了。
矮子大笑不已,过了一阵,雷震霆靠过去想跟矮子嘀咕几句。矮子端起酒杯快活地说:“喝酒,今晚我要一醉方休。”说完他咕咚咕咚牛饮了一杯。
雷震霆脸上的肉一跳,挑起大拇指,赞道:“领导手段高明,我是望尘莫及。”
矮子一屁股陷在沙发里,脸上露出嘲讽之色,怪叫道:“高明个球!比起我的老板来,我不过是个小丑,人家玩得才高明呢,你哥哥服过谁?被他收拾得服服帖帖,反戈一击的心都没有。”
雷震霆附和道:“钟局确实深不可测。”
矮子大笑。雷震霆默然。
矮子举起杯子和雷震霆碰了一下,道:“你和老陈是不是有矛盾,以前你们关系不一般嘛。”
“领导听谁说的,我一直拿老陈当朋友,最近还在一起喝过酒呢,老陈应该对我不会有什么误会吧?”雷震霆诧异地说,在场合上他总是很能装。
“嗯,看来老陈是被那个骚货骚迷糊了。”矮子自言自语道。
“点歌,我要唱《怀念战友》!”矮子冲小姐大叫道。
矮子独自耍了一阵,又指了指雷震霆、孙得贵二人道:“晚上你们两家不管哪家,一定得给我安排好了,千万别把我送回家!否则,我老婆肯定跟我离了,你们就是罪魁祸首!”
孙得贵面无表情:“宋哥,放心吧。”看来,他说这句话说了很多次了。
时近凌晨一点,矮子越玩越精神,王经纬无所事事,又成了多余的人,其他众人好歹还有小姐解闷,睡得跟死猪一样的赵普也不浪费小费,搂着小姐睡得香甜,春色满脸。老板看着直皱眉头,要不是其他人在场,雷震霆准使一招高难度的鸳鸯连环腿把他踢醒。
“我要玩通宵!”凌晨两点,矮子大叫道。
没人响应,小姐们也倦怠了,一脸漠然,连应付的精力都没有了。雷震霆瞅了一个空子把王经纬叫出包房。走廊里很安静,很多包房都停歇了。
雷震霆一脸疲倦和无奈,小声骂道:“王八蛋!”他冲王经纬笑了笑,道:“看见没,老宋今晚要折腾我们,他想去洗澡,故意不说,等着我们安排,他一高兴再召来几个狐朋狗友,钱就花海了,这样,一会儿,你送老宋回他步行街的房子,然后找一下这个叫佳音的女人,让她安排一个学生妹去,你给完钱就可以回家了,老宋爱怎么折腾随他的便。”说完,雷震霆告诉王经纬佳音的电话。
“这么晚了,学生们早睡了。”王经纬有些疑虑。
“不会。”老板神秘的笑了笑。
“好吧。”王经纬点点头,他也不愿在这里耗下去。
“你知道老宋为什么收拾陈希仁吗?”雷震霆脸上洋溢着成就感,得意地说:“在饭店吃饭,你们喝酒时,我把老宋领到外面,几句话就让他和陈希仁反目,知道为什么吗?”王经纬又摇摇头,充分配合老板,满足对方的成就感。
“我一下子抓住了陈希仁的死穴。老宋和老陈关系非同一般,老陈又这么恨我们,他就是捞不到一点好处,也不会让我们舒服。嘿嘿,老宋有一件陈年丑事,最不愿意被人知道,老陈以前跟我说过,我把老宋拉到外面一说,老宋脸都绿了,问我从哪里听到的,我说协会的人都知道!”
雷震霆在自鸣得意的同时,也夹着小心,丑事的内容只字未提,他防备着王经纬成为陈希仁第二。
“老雷,你们又想脚底抹油哇!”宋国忠摔开房门,探出脑袋,冲雷震霆嚷道:“老这样玩就没意思了!这样吧,今天我请客,账我来结!”矮子像头愤怒的野猪。
雷震霆赶紧颠过去,一把拉住矮子,把他拽出来,在他耳边嘀咕了几句,矮子顿时转怒为喜,老脸露出猥琐之色。
他和雷震霆相携着进了房间,两人又合唱了一首《朋友》,雷震霆叫妈咪结账,疲惫的小姐们精神顿时为之一振。
雷震霆和妈咪侃了半天价,终于结完了账。
赵普还搂住小姐的腰沉睡,小姐笑着掰开他的手,纹丝未动,雷震霆阴郁地看了他一眼。王经纬过去用力把他摇醒,赵普一睁眼,发现众人全盯着自己,顿时吃了一惊,尤其当他看到老板阴沉的脸,酒立刻醒了一半,背脊凉飕飕的,心里忐忑不安起来。
雷震霆和宋国忠谈笑风生走在前面,众人尾随着来到“人间道”的停车场。
机灵的赵普赶紧跑到老板的宝马车前,准备给宋国忠开车门,他使劲地拽了几下,没有拽开,脸上的汗刷地下来了,原来老板还没按遥控开关呢。
雷震霆上了车,宋国忠也上了副座,孙得贵钻进后排,王经纬冲僵在原地的赵普说:“老板让你打车回家,好好休息吧。”
王经纬上了车,宝马车疾驰而去,王经纬回头一望,那位下属仍痴痴呆呆地站在原地。王经纬摇了摇头,心中叹息道:这也是一个无可奈何之人。
汽车在一个小区门口停下,宋国忠和王经纬下了车,雷震霆也下了车,和宋国忠握了握手,一面诡秘地笑道:“领导,你可得悠着点。”宋国忠嘎嘎怪笑:“你哥哥宝刀未老。”
王经纬推开铁门把宋国忠扶进他的家里。
这处房子是宋国忠用私房钱买的,他和以前的旧情人偷情都到这里来,他的家人都不知道。小区规模不大,极为安静,宋国忠的房子
在一层,装修阔气。矮子屁股一沾沙发就催促王经纬:“小王,快点。”王经纬之前给佳音打过电话的。现在又拨通了那女人的手机。这是个年轻女人的声音,极其甜美动人,男人听着就能浮想联翩,
比起那种目的性十足的女人,这份清纯更能打动男人们的心坎,撩动男人们的欲火。又等了一会儿,矮子有些昏昏沉沉,他抽了自己几下,让脑子保
持清醒,显然,他不想错过良辰美景。“小王,你再问问。”矮子又催道,现在他对王经纬的态度好多了。王经纬点点头,走出门口,刚要拨打佳音的手机,电话响了。王经纬一看号码,不由得一愣,号码很熟悉。一通话,对方也是一愣,几个小时前,他们还躺在一张床上。假设是赵普送矮子来,那就有好戏看了。蓉蓉一见王经纬就笑得花枝乱颤:“怎么是你,狡兔三窟哇。”王经纬上去搂住她,蹭了几把,笑道:“蓉蓉,你的对手可不是
我,是我的一个龟孙子客户,这家伙可厉害,是个虐待狂,别说我没提前给你打招呼。”王经纬半吓唬她,半为她担心。她一挤眼,神秘地笑道:“没关系,我见过世面,有秘密武器,他喝了不少酒吧?”王经纬想了想,眼珠一转,凑在女人耳边道:“我警告你,你可别
放蒙汗药。”女人冲他狡黠地一笑,道:“让他早点睡还是可以的。”两人拥搂着到了宋国忠的家门口。王经纬把钱递给女人,亲了她一口,笑道:“你真是要钱不要命。”
便和女人一前一后,装作不认识,进了屋里。“宋哥,大学生来了,好好享受,我就不打扰了。”王经纬来到宋国忠面前笑道。矮子点点头,兴奋得两眼放光,他把注意力全部放在猎物身上了,
压根没听见王经纬说什么。女人嫣然一笑,款款地走向矮子。王经纬在和她相交的瞬间,用目光告诉她好自为之。
二十八
次日,赵普魂不守舍,唉声叹气。一见王经纬便急急忙忙地凑过去,挤眉弄眼地说:“王哥,我想和你谈点事。”
王经纬随他进了会议室。赵普关上门,眉头紧锁,愁容满脸,道:“王哥,我昨晚出丑了吧,老板对我都怒了。”
王经纬似乎看见了自己以前的影子,安慰道:“没什么,你要是天天去琢磨老板的想法,就别活了。”
“哎呀!王哥,我怎么能不在意老板的看法,以前做得不对,老板还发发脾气,训你一顿,现在他什么都不说,把我晾起来,说明什么?我听说以前老板干掉员工前,都是这个征兆。王哥,我昨晚一夜都没合眼,一直想着这事呢。”赵普急了。
“说句你不爱听的话,你还犯不着让老板晾,你跟了老板这么久,他的脾气你还不清楚,昨晚,老板只不过借机给你念念紧箍咒,省得你日后翘尾巴,这是老板惯用的手段,你犯得着为此担心受怕吗?”
赵普脸上的愁云顿时消去一半,长出一口气,半信半疑道:“真的?自己把自己吓个半死。”对上司刻意装出来的尊敬也随之减少。
“老王,中午我请你吃饭。”他脱口而出。
“算了吧。”王经纬淡淡一笑,心道:傻小子,真正的丑事出在哪里都不知道!
过了几天,李福山给王经纬打电话。
“老王,那家破公司都不用我动手,老宋好像和他结了八辈子仇似的,把合同条款定的极其苛刻。”
王经纬问:“软件顺利吗?”
李福山说:“软件只是象征性地谈了一下就放行了。”
王经纬想了一想,便说:“老孟没找你吗?”
李福山冷笑:“他倒沉得住气,好像和他没有干系。”
王经纬便明白了孟如虎并不想给李福山分肥,李福山不发难那边公司更不会找他,他们会去做宋国忠的工作,便说静观其变吧。
李福山有些发急:“老王,你就束手无策?”
王经纬叹气道:“隔靴搔痒不管用,我还在找他的死穴。”他当然不能告诉李福山已经做了控制,这来得如此容易,李福山的胃口也很容易胀起来的,必须夸大难度,待其快绝望的时候,突然峰回路转,意外之财失而复得,他就不会计较多寡了。
李福山又问:“要是他们把老宋搞定了,我独木难支,可就顶不住了。”两人的通话在压抑中结束。
回到公司后,王经纬听见公司商务满世界打听几款产品的价格,正是第一包硬件里面的产品。王经纬恍然大悟:原来雷震霆要拉宋国忠一起分肥。可是,宋国忠为什么不独吞?为何不撇开雷震霆而找另一家熟悉的公司?仔细一想,两人各怀鬼胎,又彼此相熟,又能相互制约。宋国忠若踢开雷震霆,雷震霆就能把这事搅黄了,因为利益纠结,宋国忠毕竟不敢把雷震霆逼急了。
不久,孟如虎急急匆匆地约王经纬,王经纬故意让他多等了半个小时才赶赴约定的茶馆。
王经纬赶到的时候,孟如虎已经坐立不安了,身子扭捏了好一阵子,鼻头细汗都冒出来了。未等王经纬坐定,便急吼吼地说:“老王,你倒悠闲!你就甘心为他人做嫁衣裳?”
王经纬见孟如虎是真的急了,更沉稳了,苦笑道:“我都死心了,吃一堑长一智,权当交了学费。难道我还提着两把板斧杀到那家公司?”
孟如虎说:“办法倒有一个,让汤姆·杨抬高出货价,我们把他拉进来就好了。”
王经纬心里一动:“汤姆·杨凭什么听我们摆布?”
孟如虎说:“你弄授权不是有办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