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哲一愣,随即莞尔一笑,道:“郑重声明,房租照付!”
“房租就免了吧,不要令叶子为难。再说我们需要男生的保护。”
“你真的这么想?”慕哲忽然来了精神。
阳光的脸颊浮上两片红云,怕他误会,连忙解释:“这是江湄的主意,你的这位老乡好关心你哦。”
“这么多年也多亏她关照,单干以后的第一单生意就是她给揽的,她的好处我都记得呢。上次说她开工厂去了,还没过去看看。她呀,天生就是做生意的料,敢说敢干。”
谈起江湄,莫名其妙的惯性思维竟然把两人的大脑牵扯到一起,他们聊起生意,聊起无名街。慕哲认为经济转型总有阵痛,这种痛不应由小人物全承担,尤其是女人们,政府应该负担更多,但现实总令人失望。
阳光对生存之艰虽没切肤之痛,但在街上也耳濡目染,佛法接触的多了,更多时候看问题多了份淡然。她柔柔说道:“对现状不满不是哪个特定的群体,而是整个社会,可那又怎样?生存总要付出代价,不管你是渺如微尘的小布衣还是纵横捭阖气贯长虹的大人物,追逐经济效益的同时除了坚守做人的底线外更应该不断提升自己做人的底线。像江湄和阿慧,她们的眼光长远、思路清晰,发展中还不忘社会责任,女人街以她们为荣。”
“那么你呢?”慕哲饶有兴趣盯住阳光。
阳光赧然一笑:“我只是随波逐流混口饭吃,不足挂齿。”
“那边墙上的画是是名家的吗?”苏慕哲突然岔开话题。
阳光怔了怔,并没有随着他的目光而转过头,凄然说道:“那是凡.高的《向日葵》。一八八八年,在法兰西南部,凡.高画这幅画时,认识了十六岁的雏妓娜歇尔,穷困潦倒的画家没有五法郎同**幽会,为她的一句戏言竟割下了自己的耳朵送给她。这位荷兰印象派大师三十七年短暂的人生都是在痛苦中度过的。画了一千多幅画生前仅售出一幅几美元的《紫藤萝》,而他自杀前的绝笔画《阿德琳娜.雷沃克丝肖像》一九八八年在纽约竟以一千三百七十五万美元拍卖成交。如果凡.高活着,不知道应该高兴还是悲哀!”
苏慕哲轻轻鼓了鼓掌道:“这才是真正的秦阳光!你呀,天生就不是做生意的料,应该坐在干干净净的房子里写诗作画。”
“从来就没有应该和不应该的道理,靠自己的能力挣碗干干净净的饭,塌实。”阳光平静地说。
“误会了吧,我是说女人街不适合你发展。”
“我过世的老爸也这样说过,说我喜欢离群索居、喜欢独自思考、不善于交际和理解人、又特别地固执,根本不适合在女人街开店。我觉得他老人家放大了我的缺点,现实中我很好相处。再说还能干什么?这些年都夹生了,高不成低不就。”
“所以你要换换位置!”慕哲终于把憋了很久的想法说出来,他让有美术基础的阳光学做室内设计。
“以前也想过,可是那么多软件我都不会。这几年从工厂放长假到破产倒闭再到女人街,我也自由散漫惯了。阿慧说过,人就是一粒种子,落在哪里都会发芽,女人街挺适合我。你不知道,她们是一群多么可爱的女人!”
“听你的话就不象一个合格商人说的,像刚出校门的学生。我那有几本室内装饰的书,还有光碟,你可以看看,公司的小李懂软件,不明白的地方可以问他。”
“好吧,接触一下,活到老,学到老。”
两人都不是很健谈,再坐下去就是浪费时间,但是慕哲却喜欢这样的耗费,他希望钟摆摆的越慢越好。两人同时看看墙上的意大利挂钟。
阳光的手机和她的主人似乎心有灵犀,骤然响起,接完电话,她的脸色突变。
“出什么事了?”慕哲关切地问。
“江湄的时装店!叶子的电话,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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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服饰店内一片狼籍,地上到处是花花绿绿的一滩滩油漆和摔碎的玻璃瓶,浓烈的气味熏得人睁不开眼睛。墙上、衣架、模特身上的,全部的男装无一幸免。刚回来的新款,江湄还指望着它们打一场漂亮的战役呢。
警察已先于阳光慕哲他们赶到,正在向店员了解情况,江湄还没回来。
“差一刻四点,雨下的正大,冲进三个男的,一个拿喷枪,其余的一人俩瓶子,二话没说见衣服就喷,都带着大口罩,既没抢钱,也没说别的,完事就上车跑了。”店员们还沉浸在惊恐中。
“什么样的车?有没有看清车牌?”警察问。
一个叫薇薇的店员抢先说她看到是一辆无牌的黑色普桑,往东上了人民路。警察们互相交换了一下眼色,年轻的像刚出校门的这位再次发问寻找你们老板,显然,他感觉眼前的几位并非老板。江湄恰好分开人群冲进门,她的脸可怕地扭曲着,巨大的愤怒击退了她惯有的淡定,只见她如醉酒般摇摇晃晃,阳光及时扶住她。
“我是老板!”
叶子和两名店员羞愧地低着头,她们没能阻止这一切觉得是自己的责任。不知是谁率先哭出声,三个姑娘都哭了。
“怎么会这样!”江湄紧咬着没有血色的嘴唇,眼里喷火。
面无表情的警察对这一切似乎司空见惯,要求江湄去公安局协助调查。阳光提出陪江湄一起去,年长的警察好奇地打量打量她,奇怪在小小的商业街上竟然发现了例外,他点点头。
“真损呀!”
“是啊,江老板这么和气一个人怎会摊上这事?!”
“操,缺德!”
“肯定得罪人了,树大招风啊……”围观的人群议论纷纷。一双双同情、焦急、疑惑和兴奋的眼睛围绕着江湄。
警察们拍完照,分开人群上了警车。雨开始变小,淅淅沥沥。许多行人加入到看客的行列中,有好事之人开始给报社和电视台打电话。
“湄姐,我们上车。慕哲,你留下来帮忙处理处理吧。”阳光急匆匆地说,她不想让媒体逮到江湄。
“注意点情绪。”慕哲小声叮嘱江湄。
江湄竭力保持住镇静,凌厉的目光掠过看客的脸庞,她看到人群中的刘朝前和赵宪新等正幸灾乐祸地踮着双脚观望,伪装的同情难掩心底的暗喜,所有展现在大众面前的表情令人作呕。她深深吸进一口凉气,是谁如此狠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