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抬头直愣愣看着慕哲,似乎没明白他的意思,停顿了一下,说道:“我只是祝它健康平安,你想多了。”
慕哲憨厚一笑,挠挠头,问道:“我们公司要申请资质人手不够,想借你的身份证复印件挂个空名,行吗?”
“你们自己复印吧。”阳光从包里取出身份证。
慕哲长长呼出一口气。
“有这么紧张吗?”阳光轻轻一笑,脸上竟浮出淡淡的红晕,憔悴中透出一种令人心碎的美,“慕哲,这两天真的很感谢你,见笑了。”
面对心仪已久的女孩,苏慕哲胸中波澜起伏,千言万语来到嘴边却茫然地摇摇头,他为阳光昨晚的举动而迷惑不解。
“快趁热吃吧,我得走了,不帮你收拾了。”阳光知道,心儿已如水晶蒙尘一片灰暗。世界在她眼中顷刻间失去诱人的色彩,面对它疯狂变幻的步伐自己不知何去何从。今后的阳光将不再“阳光”,她要去滨大找自己的老师,告诉他已经给他们物色好了人体模特,顺便到疼爱自己的姑妈家和盘托出此时的窘况,她相信老姑妈不会袖手旁观。先把银行的贷款还上点证明自己有偿还的能力和诚意,以后的事情就会轻松许多。
是的,她不能萎靡,也不能逃避,哪里跌倒哪里爬起,纵使再怎么辨不清方向,既然不能放下,生活的重担还是要义无反顾地扛起。这种永恒的沉重地努力,只要你不从社会群体中脱离出来,作为芸芸众生的一员必须如此。
走在洁净的街道上,风儿清新花儿娇艳,她的思绪却飘忽不定,一会儿浮上高高的云端,一会儿又沉入冷寂的水底。
假如生活欺骗了你/不要忧郁,不要愤慨/不顺心时暂且忍耐/相信吧,快乐的日子将会到来/心儿憧憬着未来/现在却总是令人悲哀/一切都是瞬息,一切都会过去/而那逝去了的,将重新变为可爱。
普希金的诗忽然从心底冒出来,她反复轻声吟诵,随后竟淡然一笑,哭也是一天,笑也是一天,人要想开点,姥爷常这样说。我的爱情好失败,可是我又错在哪?“随缘不攀缘”,她在心底用妙净师父的告诫这样宽慰自己,好久没有看望师父了,下次一定带江湄和阿慧过去。遭此重创,善良的姑娘内心深处尚存侥幸,尚存对人性善的一点点渴望。幻想今天、明天或明天的明天杨炜会突然出现在眼前,一脸坦诚地笑,搬出种种不是理由的理由,她想她会原谅他,只要他能回来。日子不在幻想和期盼中度过,渴望的奇迹不出现,活着也是黯淡无光味如嚼蜡。
苏慕哲的资质早就批下来了,他找借口要阳光的身份证是要替她把银行的贷款还上。多年的辛苦奔波他的手头薄有积蓄,早就相中了一处不错的小区,年内打算交上首付后回老家把年迈的双亲接过来共享天伦,看来,这个愿望要难以实现。不过,该出手时就出手方显男儿本色,不善言辞的他却有行侠仗义抱打不平的豪气。钱算什么!只要用钱能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别人为了钱出卖良知出卖灵魂出卖友情但他不会!
替阳光把贷款还上,一块石头总算落了地,又要为自己的事业去打拼了。要不是阳光的事耽误了,他早带装修队去大连了。他找到江湄,托她告诉阳光尽快拿抵押证换回房产证,顺便把她和阿慧的钱一并送回。
纸袋里除了四万块钱还有一幅漫画:一个长发女孩笑着在缝制一颗碎了的红心。慕哲告诉江湄,让阳光尽快拿抵押证换回房产证,顺便把银行给的单据同纸袋一并推过去。
“一共是十一万七,这么多!是这丫头不接受还是.....”江湄扫了眼单据上的数字,然后用一种无以名状复杂的眼光看着自己这位老乡。
“不关我的事,我做的她不知,是她不接受,一大早就出去了。”慕哲瓮声瓮气答。
江湄发现了纸袋中的漫画,笑了笑又递给慕哲道:“这丫头在跟我铭志呢。”
慕哲把画小心翼翼折起放在包里,他想起阳光昨晚怪异的举动,脸不觉红了。
“慕哲,阳光会……理解你的。”江湄冲慕哲嫣然一笑。
慕哲憨厚地笑笑,匆匆开车上路,不明白江湄为何用“理解“一词。
“十亿人民九亿商,还有一亿在观望……”十年前的歌曲对市场经济下国人全民皆商高涨的热情就有过深刻的描述。经济飞速发展的今天,无名街也和地球上任何一个角落一样,潮起潮落中,总有湮没掉的。老天并没有因为你是女人而网开一面。想长久立足,保留住赖以生存的店铺,你的心底得容纳下所有的烦恼和痛苦,腾出精力和同业进行智慧的较量。想盈利,就要在规模、档次、价格、服务上占绝对优势。
往昔,无名街上的店主们多为下岗职工,资金都有限,都是在探索与实践中求发展。现在不同了,很多有钱人瞅上了这块宝地,认为商机无限,把这里纳为资本扩张版图,形形色色的店铺鳞次栉比。其中不乏一些被包养的女人为日后依托和图消遣开的,竞争激烈起来,谁的日子也不轻松。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从元帅到士兵,清一色的女人,精彩程度一点也不比男人逊色。表面上看似一团和气,笑容可掬,其实每条笑缝里都藏着一把把飞刀,恨不能飕飕飞来,割你个人仰马翻片甲不留。
纪凡一陪着江湄飞了趟广州。回来后,她更忙了,租下了相邻的铺面,服装店重新装修了一番,一改女人街里童装女装独霸天下的局面反其道独其行购进了大批时令男装,接着又调整了服装店的内部管理,配备了统一的工装,顾客进门必须九十度鞠躬且面带微笑声音不高不低“您好,欢迎光临‘简’服饰!”柳叶子为两家店的店长,统领店内一切事务,六名店员两班倒,月薪是基本工资加提成,年底根据销售总额来定奖金。小小举措,无疑给商店注入一针兴奋剂。她把更多精力投入到一项“伟大的事业中”,女人街里少了一个忙碌的身影。
日子原本就是在忙忙碌碌中磨去,青春的嫣红也是在这种平平淡淡的忙碌中一点点褪去。女人的嫣红一旦褪去,剩下的便只有比男人还男人的冷酷,庆幸的是我们的主人公们有的还残存着青春的嫣红、有的颜色正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