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刚才好像很有些不择手段的样子……”
“我们一不偷，二不抢，通过正常渠道所得，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吗？”两人坐在那街道边上，心花怒放地一边数着那铜板，一边就笑了。
琴龙秀：“对啊，我们是有原则的人。只要能讨得到钱，哪里还顾得上那么多讲究！”
蔽日叹道：“其实这样也挺好，至少不会无端地惹上是非，更得罪不了人——因为那样会——很累的——”
“你说什么？”琴龙秀一下没明白过来，不知道他自言自语地在说什么。
蔽日笑道：“没什么，我只是在想刚才被那公主威胁的事而已！”
琴龙秀顿了一下，道：“我也觉得有点可惜，凭你的医术，完全可以发挥更大的作用，救更多的人。那么多的人都……”
蔽日打断他道：“这个世界上有那么多的人，我们救得完吗？拿笑脸去贴别人冷屁股？你想做得十全十美，可是总有些人不配合你。你本来做得够好了，可是他还是吹毛求刺地要求你怎么怎么样，你还得硬着头皮去做，却还要强装笑脸。这样做出来的好事，你高兴吗？”
琴龙秀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会有这一说，好一会，才只有附和：“是啊，说的也是。有些人的钱你注定赚不到，那种财我们不发也罢，就差一个而已，并不会影响全局。我们只赚该赚的钱就够了。”
蔽日道：“你看见路过的那个人了没有，他脖子上长了一个黑红色的大瘤。”
琴龙秀望去，也不禁有些触目惊心，长那么大个瘤子在脖子侧面，他走路时几乎都是歪着脑袋。“他那情况严重不？”
蔽日：“当然严重了。其实这种热病，也不难治。要是我下药的话，最多四五个月，我就能让他断根！”
琴龙秀道：“你不想帮他治吗？”
蔽日道：“有一天，我刚好在他家屋檐下坐了一下。他一看见我坐那里，就狗眼看人低地说他家屋檐不欢迎我。对这种人，你说我有心情去多管闲事吗？”
琴龙秀愣了愣，叹气道：“是啊，那样还不如自己打自己脸了，我们本犯不着违心去讨好别人。”他想想，又补充道，“不过说起来也好笑，这些个不良的人，可能找了无数人看病，一直都看不好，可是没想到真正的高手就在身边都还不知道。”
“这世界就是这样，总会有人欢喜有人愁。”蔽日再指向那边道，“你再看那边，那人小腿几乎都烂掉了。要是换做一般医生，定是提议要将他小腿据掉。但是换我来治，不出一个月，我定能将他复员如初。”
琴龙秀看了那人一瘸一拐地拄着拐杖经过，一时不知道说些什么。
“昨天我听人有说起一个漂亮的女孩子，得了不治之症。咳嗖出血，肺肿隔衣都能摸着。任何医生看了都摇头，几乎给她宣判了死刑。这个我们俗话叫老鼠粒，也并不是治不了，还有一线希望。可是她最后还不是死在了那些人手里！”
琴龙秀看了他沉默着。
蔽日叹道：“有时候不是我们冷血，而是经历得太多，麻木了。以前遇到过太多这种事情，他们有求你的时候，千方百计讨好你。等到你没有用的时候，就连路上看见你，都冷眼你。那种时候，你就会觉得人情冷暖了。所以我看透了，拿热脸去贴别人屁股，说不定别人还诬告你是骗子也不一定。像刚才那三女的挑剔，你还没吸取教训吗？”
琴龙秀缓和着语气：“所以我们出来摆地摊，心情好的话，遇到和蔼可亲的人，还可以帮人看一下，心情不好呢……”
蔽日道：“当然要看人去。帮人看病，这看好病，除了药钱，每人我就只挣他20文钱。如果他财力雄厚，有另外赏赐那又另当别论了。”
琴龙秀笑笑：“比如说那个公主……”
蔽日也才笑了：“对了，差点忘了，我们这买卖是要做，但那大馅饼，也不可浪费。”
琴龙秀道：“放心吧，我留意着呢，只要这公主经过……”他说话时，却忽然一时打住。
蔽日抬头时，也一时停顿了：一个少女，正站在他的摊位面前。
这个世界上，如果说有些东西让你看见了，你的心里会突然有种无以言表，赏心悦目的感觉，那么这个女孩子所带给你的，就应该是这样的感觉。只要一看到她，无论多颓丧的你，可能都会感觉这个世界还是充满了阳光的。
这个少女年纪在二十上下，浑身显露着无穷尽的青春和美丽。但是她那双明净的眼睛里，却无意中透露出一丝淡淡的忧伤。就是这屡忧伤，显得一份和她年龄并不匹配的成熟韵味，现在了她单纯的身上。她这时的目光，就定在了蔽日手里的那面草签旗子上。
两人几乎不敢说话。因为怕一不小心，那言语就会和眼前这幅画面格格不入。
也不知道她是有些犹豫不决，还是满怀心事，就静静地站在蔽日面前。
好一会，为表示礼貌，蔽日还是先开了口。他转动着手里的旗子，把有‘药’字的一面，和有‘医’字的一面都分别展向了她，同时以相当轻和的声音问：“小姐是想买药呢还是看病呢？”
那少女这时似才回过神来，把目光从他那旗子转向了他。“先生你能治病吗？”她看了他问，眼神里充满了期望。
“看病当然没问题。”蔽日再次打量了一下她，道，“小姐有哪里不舒服吗？”
那少女道：“不是我，是我家兄长，他——”她说着，似不知如何开口，那暗藏的忧伤，这时已完全暴露在了脸上。
蔽日忙道：“小姐不忙，你慢慢说。你兄长他哪里有什么问题了？”
那少女一时才平静下来，道：“我兄长手脚俱断，生命危在旦夕。看过很多医生，都说没办法医治，不知道你……”
蔽日听了，也皱眉道：“这个病症确实有点麻烦，不过现在下结论，也还早了些，要看过病人才好做定夺。”
那少女听了似感觉到一线希望，眼睛一亮，道：“是吗？要是还能治就太好了，那……”她看了他，满脸的期待，那双眼睛仿佛会说话般，欲言又止。
蔽日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摊档，正待说话，这时站在那少女身后的一个年轻人走了过来。
那是个身材和他们俩不相上下，非常矫健的年轻人。他这时就近前和这少女低声说了两句，这少女就随他走到了一边。两人像在商量着什么，在远处，好像还有几个人待在那里，那应该是和他们一伙的，不过看上去更像是跟随的模样。
琴龙秀看了那两人道：“发财的机会来了！”
蔽日摇头：“也不见得，你没看见吗？那个男人根本就对我们不屑一顾。”
琴龙秀脸色立马一变道：“是吗？那我们还管他干吗？”
蔽日道：“不过那女的倒是一脸地诚恳，如果她坚持的话……”
琴龙秀道：“那就是她的福气了，可惜啊，能享受到这福利的，毕竟可不多——对了，你可知道他们是谁？”
“是谁？”
“那男的就是紫砂府的老五，紫砂一生，人称紫砂九死一生；那女的，就是他们家的小妹，叫紫砂随梦……”
那边，紫砂一生劝他那妹妹：“一般这些摆地摊的，都是些混饭吃的平庸之辈，还不如到一些专业郎中那里看看，那些人也更可信。”
紫砂随梦：“那人看着顺眼，也不像那种骗子！”
紫砂一生：“看人不能光看外表，知人知面不知心。这种人看着眼熟，他只有给你熟悉感，才好教你疏于防范，以伺机骗你的钱财！”
紫砂随梦：“是不是骗子，一试便知。白大哥不是那方面专家吗，是真是假，他会拆穿他的。假若真错过了，那就因小失大了，哥哥以为呢？”
这边，蔽日听了忙道：“啊？那我要推掉这一程！”
琴龙秀叹道：“出尔反尔可不是我们的原则，我们都已经上了贼船了，就当是看在这漂亮姐的份上……”他们就见那紫砂两人走了过来。
只听那紫砂随梦道：“我们决定了，先生可不可以请你屈尊一行，去帮我兄长治治那伤痛？”
“我很愿意效劳！”蔽日一面爽快地答应着，早一面收拾起家当来。
那琴龙秀听了虽然大感意外，但作声不得。他也不闲着，三两下就把那草药筐子往那蔽日背后一背，只留下一句话给他：“早去早回，我在老地方等你！”
蔽日跟在那紫砂随梦身后，回过头，居然还看到这琴龙秀做着鬼脸拿两个拇指做并拢状，意思是成双成对的肢势。
——三人往紫砂府走来。
蔽日跟在那两人身后：两人心事重重，一路上一句话都没说。
蔽日这时抬头望着天空：几朵云，缓缓飘动着。阳光柔和，大概云很轻柔吧，飘飞得很优雅，很美。
路面上，不知是什么花，洁白的，中间带着点黄的，一朵一朵洋洋洒洒地洒在地上。有的正被刚刚吹落，一旋一旋地飘飞在空中，飘飞在眼前。
落花飘飞在眼前那婷婷玉立的少女身旁。
还有她那盈盈多姿的背影——
蔽日一时就被眼前的这份静丽所吸引住，只望着这片情景——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对他有所察觉，她这时就缓缓地回过头。但蔽日这时更看得呆住了，因为他看到了紫砂随梦一直注视他的眼神。
那的确是双温和明丽得让人心动的眼睛。不过她也更是一个让人留恋地张望，甚至不愿意再移动半寸目光而一直凝视着她的少女。
蔽日看着她望过来的神情，一时呆住。隐约中，他竟然感觉很熟悉，十分的熟悉——思索着的时候，他几乎都吃了一惊！
紫砂随梦看他那模样，笑了笑打破僵局道：“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感觉很熟悉的样子！”
蔽日心道：我见你还更熟悉呢，不过这样不更好吗？熟悉才好办事嘛！他想是这样想，但当然不能表现出来，只笑道：“我这个大众模样，只有给别人以亲切熟悉感，别人才肯放心买我的药嘛。要不一看我就像个骗子，那谁还敢找我看病买药，那我岂不得饿死了？”
紫砂随梦听了也笑，更和那紫砂九死一生相视而笑。
打开了话头，就好说话了，蔽日就趁话动问：“我姓蔽名日，还不知小姐两位尊姓大名！”
紫砂随梦道：“我们复姓紫砂，这位是我哥哥紫砂一生，我叫紫砂随梦！”
蔽日哪还不知道他们？这时也只不过是就话问话而已，道：“你们姓紫砂？百家姓上有这么奇怪的姓氏啊？倒是不曾听过！”
紫砂随梦笑道：“先生的姓也很少见呐！”
“是啊。”蔽日听了也笑，再随口探着话题，“我听说这洛阳有个人称天下第一的紫砂销魂，不知道是你们什么人啊？”
紫砂随梦道：“先生过奖了，那位是我大哥……”
“啊？”蔽日故做吃惊，“真的吗？那还真是失敬了！”
紫砂随梦道：“我家一共六兄妹，五男一女，我是最小的。这次受伤的，是我四哥紫砂无恨，他的伤很严重，也不知道……”她说着的时候，那伤感之情忽然又油然而生。
蔽日也只有随口安慰：“真的很遗憾，希望上天保佑他能平安度过这道难关！”说话的功夫，只见前面两人停住了。蔽日抬头，就见他们这时已站在了一宽阔地上。前面府第门上，‘紫砂府’三字异常醒目地映入眼帘。
三人停住，是因为门前，几个人正在那说着什么。蔽日看到，那是几名公人。
待那公人离开，他们才走上前去。
“三哥！”紫砂随梦叫了声。那门前的，正是紫砂无双。
“哦，小妹回来了！”紫砂无双看着他们，待看到蔽日的时候，他不觉愣了愣。
紫砂随梦：“三哥，我又找了位郎中来给四哥治病！”
“哦？那最好了！”看得出，这紫砂无双对他这小妹也是十分地疼爱，那一脸地温和亲切。
两人在前，三人在后。
前面紫砂一生问他三哥：“他们调查出什么来了？”
紫砂无双摇头：“那凶手是刀口上讨生活，不怕死的人。这种人心理素质不同于一般人，死活都不肯招。他们这次来是想了解四弟的伤势，还有关于那天的情形。”
蔽日和紫砂随梦还有另一个人走在后面。他放眼四顾，所见诺大的庭院中草木葱葱，亭台楼榭别具规格。府院内仆从布置严密，三步一营，五步一岗，尤似衙府宫殿。“想不到小姐府上，不仅壮观美丽，还很气派，不愧是一大户人家的楷模。”蔽日看了一时忍不住赞了一声。
“先生说笑了。”紫砂随梦只勉强笑了笑，“家里事情多，不多雇些人帮忙，如何忙得过来。”
蔽日点头称是：“说的也是，不像我们村野人家，确实也没见过这般气派场面。”其实，一进到这府里来，他赞叹是假，心里莫名地感觉到一种压抑却是真。
走在这府里，隐约中，会让你产生一种随时可能被束缚的感觉。又似乎每一步都被周围的人，或某些东西窥视着一般。如此压迫，让他心里不犹一紧。
他想着这些的时候，不禁又看了看身旁这婷婷少女。这时，或许也只有这浑身透着青春明媚气息的少女，才会让人一时忘掉身边这一切的不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