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成是怎么盯上左青青的呢?这事儿连左青青也不太明白,她觉得大概是自己与肖成一起共事,肖成又花心成性,慢慢便对她有意思了。肖成是在婚后开始对左青青表示好感的,但碍于已婚的身份,他不便直追,只一步步试探左青青,见左青青装聋作哑,一时也没了对策。不多久,又传出肖成与女大学生外遇的消息,左青青听了,只觉得好笑,肖成也总算因此消停一段时间,不再去烦她了。
然而好景不长,今年一开年肖成便对外宣布自己离婚了,也与那“小三”断了关系,并开始对左青青展开追求。公司里众说纷纭,左青青是又气又急,找肖成出来谈了一次,问他是不是想逼自己离职。
肖成显得很无辜,说他如今醒悟了,知道了家庭的重要性,可与前妻隔阂太深不可能重修旧好,而自己对左青青是真心实意,希望她能给他一个机会。
左青青自然不信他那套,她对肖成是半点好感也没有,更别谈找他做丈夫了。
“反正你也没有更合适的人选不是?”肖成戳左青青软肋,“你年纪不小了,难道真不打算结婚?我保证以后能改好,这点你放心,我也不想离婚两次啊!”
“我不信你。”左青青坚定摇头,“我也不喜欢你,肖总,你就别闹了,你再这样我只能辞职了。”
“青青啊,你也别激动,我就说最后一句话。”肖成顿了顿,意味深长道,“你总是要嫁人的,挑来挑去只会越挑越差,女人是有保质期的,你想清楚了,嫁生不如嫁熟,你我彼此了解,未尝不是件好事。”
左青青心情很不好,她在医药公司干了这么久,当然不想就这样辞职,手上的业务都是自己辛苦跑出来的,这么一走了之,全便宜了他人,太不合算。她想自己唯一的办法就是快点找到男朋友,以此来逼退肖成,断了他的邪念。想到这,左青青长叹一声,找男友谈何容易,若是好找,她能被剩到现在吗?
这天,左母安排左青青相亲,她连男方条件都没听清,便爽快答应下来。
两人约在红莲广场见面,左青青先到了,她这时才想起自己连男方的名字和电话都不知道,只记住了职业,是个中学历史老师。
等了一会儿,左青青环顾四周,发现有个勾着背的男人似乎也在等人,眼睛不断往这边瞟,却就是不过来。
“你是历史老师吗?”左青青走过去问道。
男人很惊讶,打量着左青青:“我是啊,你是……”
“你是来相亲的吗?”左青青又问。
男人这才确定了,摸了摸脑袋笑说:“你是左小姐吧?你突然走过来,我还以为是哪个学生家长。”
“我来好一会儿了,就看你站这傻等,怎么不打我电话?”左青青好笑地问他。男人大概176cm,清瘦且白,戴着一副眼镜,看起来斯文且胆小。
“我一直打你电话,但是都没人接,所以我不敢确定。”男人讷讷地解释。
左青青掏出手机来看,果然有好几个未接来电,自己把手机调成振动模式所以没听到。
“不好意思啊,我没注意到……”左青青道歉,“让你久等了。”
“没事,你能来就好了。”男人微笑。
左青青细看他,男人穿着的灰色T恤和长裤确实很有“历史”,一双皮鞋毫无光泽,看来也有些年头了。左青青记得母亲说他是所重点中学的老师,工资待遇都不错,怎么会打扮得这么寒酸?
“那个,前面有个小公园,我们走走吧。”男人提议。
左青青点了点头,便随着他散步。
“我叫夏唯新,唯一的唯,新旧的新。”夏唯新自我介绍,再问左青青,“左小姐的全名是什么?”
“左青青。”
“哦,青青,呵呵,挺好听的。‘青青子衿,悠悠我心’,好名字。”
左青青笑道:“你还挺有诗意。”
“让你见笑了。”夏唯新谦虚道。
左青青惊奇,这个人除了名字,还真没哪一点不老派的,教历史的都这样吗?
“我能叫你青青小姐吗?这样比左小姐听起来要亲切些。”
左青青无所谓这种小事,便道:“都可以。”
他们在公园里走了好一会儿,夏唯新不断与左青青聊些不痛不痒的话题,太阳很大,热得两人汗流不止,左青青走得脚疼,今天穿的高跟鞋不太舒适。
夏唯新注意到,便说:“你累了吗?那我们找个地方坐坐吧。”
左青青点头,她以为夏唯新是说找间茶社或是咖啡厅之类有冷气的地方坐坐,哪知他直接带着左青青到公园的长椅边坐下。
“这里有树荫,还挺凉快。”夏唯新不会看脸色,一点没发现左青青不高兴了。
左青青不做声,静静坐着,浑身汗津津的。她心烦地拿手扇了扇,又想起肖成来。这样的相亲她经历太多次,想马上找个男朋友的想法果然是太天真了,难道她真只有辞职一条路可走了?
“青青小姐,你很热吗?”夏唯新关切地问。
这不是明知故问吗?左青青有些不耐烦,故意道:“是,我很热,还口渴,一点都不觉得这里凉快。”
夏唯新不料左青青说得这样直接,面颊微红,顿了顿才再开口:“对不起,是我考虑得不周到。那我们去街对面的茶馆里休息一下,你看行吗?”
左青青闻言也不表态,直接站起身,往夏唯新说的茶馆方向走。
夏唯新忙跟上来,过马路时特意站在车流的一边,挡住左青青。左青青见他此举细心体贴,有些心软,觉得自己刚才过分了。
两人在茶馆落座,凉爽的冷气总算让左青青舒服了些。
服务员递上菜单,夏唯新好像研究什么历史遗留问题般表情严肃地看了很久,左青青眉头微蹙:“怎么看这么久,这里的茶品种跟别地儿不一样吗?”
夏唯新反应过来,将菜单推给她:“哦,不是,我很少来茶馆喝茶,看得久了点,不好意思。”
左青青接过菜单扫了一眼,这里价格适中,品种齐全,并没什么奇怪的地方,便礼貌问道:“你喝什么茶?”
“我都可以。”
左青青于是点了一壶绿茶。
夏唯新注意到旁边开心果在做特价促销,便将手指上去,抬头看着左青青。
左青青以为他询问自己是否来一份,刚要谢绝,却见夏唯新从皮包里取出一袋瓜子:“青青小姐,这里的开心果卖得太贵了,说是做特价促销,却一点不便宜,看着质量也不太好。这是我朋友从内蒙古带回来的葵瓜子,个大饱满,又脆又香,你尝尝?”
左青青不料他会自带零食,看了眼旁边的服务员,有点不自在。
“没关系,我们又不是没消费,我是特地带来给你尝尝的。”夏唯新继续说。
左青青勉强笑笑:“好,谢谢你。”
待服务员将茶端上来,夏唯新为左青青斟好,轻放在她面前。
左青青道谢,喝一口,放下。
夏唯新看着她,有些欲言又止。
左青青于是问道:“你似乎想说什么?”
夏唯新顿了顿,才轻声问道:“你相信一见钟情吗?”
左青青差点喷茶,这种陈词滥调般的开场白,他也说得出来?
“你太夸张了。”左青青微笑。
夏唯新又脸红,左青青想他还真是脸皮薄。
“不,一点都不夸张,我是说真的。”夏唯新满脸诚恳。
“你今年多少岁?”左青青问他。
“三十三。”
“那你相亲过多少次?”
夏唯新答不出来,他确实相亲了很多次,但是……
“你对多少个女孩一见钟情过?”左青青又问,见夏唯新不语,便总结道,“我相信一见钟情的存在,但我更相信它的概率不小于中头奖,所以不要轻易说出这样的话来。”
夏唯新稍微有点激动,辩解道:“青青小姐,我三十三岁了,我相信自己还是有这个判断能力的。”
左青青见他坚持,不再反驳:“其实这个不重要,我相信你好了。”
夏唯新自然听得出左青青语气里的敷衍,他嘴唇紧抿,半晌才说:“青青小姐,我没有说谎,但是你不相信我,我也可以理解,毕竟这件事需要时间来证明。”
“嗯,我觉得我们先说说彼此的状况吧,我还不是很了解你。”左青青微笑。
“好的。我现在省重点中学做历史老师,月薪四千左右,有年终奖,结婚的房子也买了,就在合作路那边,九十几平方米,还没装修。”夏唯新老实回答。
左青青点头,看着他问:“其实你的条件还不错,怎么会到现在还没结婚呢?”
“原本我并不打算结婚,我是说……我对于结婚这件事并不怎么热衷,也不觉得人就一定得结婚。”夏唯新斟酌道,“我这个人有点孤僻,从小到大都比较喜欢一个人,不太合群,可能就是你们现在所说的宅男吧。”
左青青笑了,心想他还知道“宅男”这个词,便问:“那你现在怎么又想结婚了?”
“其实也不想,只是父母天天催着,于是就出来相亲了,老实说我相亲只是为了完成任务,做给他们看的。”夏唯新一五一十地说着。
左青青惊讶于他的诚实,这个人是连基本社交常识都不懂吗?她奇怪地看着他:“那你现在跟我见面算什么呢?”
夏唯新似乎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话,忙不迭地道歉:“青青小姐你别误会!我的意思是说,在遇见你之前我是真的一点都没打算结婚,这也是为什么我一直相亲不成功的原因!但是今天我见到了你,你就像是从我脑海里走出来的人,我真想现在就牵着你的手走到我父母面前,告诉他们我找到了我的爱人!”
没想到老实巴交的夏唯新还会说这种话,左青青尴尬地笑了两声,避开他灼热的视线,低头喝茶。她觉得夏唯新的问题是缺乏社交,他好像生活在虚幻的世界里,说话方式和处事方式都显得不伦不类。
“那个,青青小姐,你能答应我一件事吗?”夏唯新说。
左青青疑惑地看向他。
“你能再不要和其他人相亲了吗?我是说,你家里或许会给你安排与其他人见面,你可以不去见他们吗?”
左青青睁大眼,好笑地看着他:“你不觉得这个要求过分了吗?”
“我知道。”夏唯新推了推眼镜,显得很不安,“我不知道该怎么表达我此刻的心情,青青小姐,我很喜欢你,真的,我非常喜欢你,我希望能有机会照顾你一辈子。”
“可你才见了我几十分钟,之前你甚至都不打算结婚,现在又忽然说出这种话,我觉得你很不成熟。”左青青皱眉,“你三十三岁了,但我觉得你的状态还像个孩子。”
夏唯新垂着头,两只手互相捏了捏,他抬眼看着左青青:“我知道我今天表现得不好,我实在有点不知所措,我平时不是这样的,请你相信我。”
左青青微笑,然后问他:“你觉得你最大的优点是什么?缺点又是什么?”
夏唯新想了想:“我的优点是,我为人很好,心地比较善良,这是别人说的。”
左青青想,说好听点是善良,说难听点是软弱,她能感觉到夏唯新是个软弱胆怯的人。
“我的缺点……刚才已经说了,我这个人有点孤僻,再一个就是,我比较节约,用你们的话说,就是小气。”夏唯新腼腆地说,“因为我小时候家里条件不好,养成了节约的习惯,所以一直到现在都还延续着这个习惯,我觉得铺张浪费是可耻的。”
“你认为什么样的状况是铺张浪费呢?”左青青问。
“比如一些……不必要的花销之类……”夏唯新说着,慢慢停下来,他看着左青青,突然转了话锋,“其实如果你不喜欢我这一点,我也是可以改的!”
左青青微微张大眼。
“如果你想要穿好看的衣服,或者吃西餐什么的,我会带你去的。”夏唯新的眼神越来越坚定,“我可以改变自己,只要你喜欢,你开心,我就会觉得值得。”
“真的?”左青青觉得好笑。
“真的。”夏唯新点头。
左青青越发觉得夏唯新幼稚了,她可不想嫁给一个异想天开的孩子,于是说道:“那好,我要你用所有的钱去买玫瑰花给我,你愿意吗?”
夏唯新完全没料到左青青提出这种要求,张了几次嘴,才扭捏道:“玫瑰花两天就凋谢了……”
左青青点点头:“是的,很不合算,我承认这就是你口中的铺张浪费。”
夏唯新愣愣看着她,不明白左青青的意图。
“玫瑰花会凋谢,拿那么多钱去买花,还不如买首饰、买衣服,甚至买保健品来得实惠。”左青青微微侧头,看进他眼里,“但是你知道吗?它的精神价值可能是无限的,它能带给我的快乐和感动可能是终身的,这会是一辈子都值得回忆的事,却也是你永远不可能理解的事。”
夏唯新一脸呆滞,无言以对。
“对不起,我并不是真的想要玫瑰花,我只是想告诉你,我们不适合。”左青青抱歉地说。
夏唯新低下头,再抬起来,勉强笑了笑:“没关系,我明白。”
“那……今天的茶水算我的。”左青青有些不好意思,从提包里取出钞票压在桌上。
夏唯新并无异议,他没有阻止左青青,只干坐着。
“我还有点事,就先走了。”左青青毫不意外。习惯是一件可怕的事,一个人用二十余年的时间养成的习惯绝不是一朝一夕能改变的,她不认为自己有足够的魅力,也不信夏唯新有这种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