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对于陆希昂来说是个忙碌的月份。自从《青春痛》一曲打响之后,“时针”乐队的名声也在众多地下乐队中窜红开来,甚至有几个老牌的乐队想邀请他们一起办场演唱会,但都被小米婉言拒绝了。
“他们早都过气了,这时候邀请咱合作,纯粹是为了再提高他们的名气,这个坚决不能去。”谢小民趴在吧台上,摇头晃脑地说。
小米点点头:“我也是这么考虑的,所以那两场我都没答应。”
“不过‘呼啸’在咱内蒙不也蛮有名气的嘛,干吗不一起玩玩呢?”杜彭把玩着手中的空酒杯,插嘴道。
“你懂个屁!”阿荣捶了他肩膀一拳,“咱现在要做的就是淡定,不要管外界任何因素,专心做好咱们的音乐就行,伯乐自然会出现。”
杜彭举手投降:“好好好……反正我说啥都挨批,听你们的。”
小米笑了笑,望向陆希昂问道:“咱们找个时间录张EP吧,把之前唱过的几首都整理一下。”
谢小民立刻拍手叫好:“我帮你们联系人,你们就尽管准备着吧!”
阿荣在一旁撇撇嘴,说道:“别说,小民还真有经纪人的架势哈。”
“那是!希昂这匹千里马还是我最先发现的呢。”谢小民说完,众人哈哈大笑,一起举杯喝了口酒。
短暂的沉默后,小米突然问道:“希昂,我记得那天在你琴谱里发现一张你写的曲子,好像叫……叫‘飞鸟集’,怎么没听你唱过?”
陆希昂表情一僵,大家把目光都投了过来。杜彭还好奇地补了一句“有什么好宝贝不让大家见识见识啊”。陆希昂不自然地抿了口酒,说:“哦,那是高中时候写的,不太成功,就没给你们唱过。”
“你唱一唱,我们听听看,大家可以一起改啊。我觉得这个名字不错。”小米期盼地望着陆希昂。
陆希昂本不想再唱起这首歌,因为它关乎一段最刻骨铭心的记忆。可是禁不住小米的一再要求,大家的起哄,陆希昂只得在心里不断说服自己,那些曾经,过去了就不要再放心上。不过一首歌而已,忘了她吧。
陆希昂又喝了口酒,清了清嗓,低声唱了起来。
【我们都曾听过那群飞鸟振翅而过的声音
你偏爱把它比作呼啸来临的爱情
相遇只不过是人生平凡无奇的一次交集
却被多情的人说成上辈子擦肩的缘未尽
既然清楚爱情如此美丽
何必独自叹息不敢接近
错过这个夏季 最后一场晴天雨
看飞鸟远行
谁能和我一起简单旅行
一起惊叹各处的风景
车窗外的森林 云端下海的声音
Go with me】
陆希昂记起了冉慧的笑脸,她那浅浅的酒窝;她第一次听到这首歌时开心的笑弯了的眼睛,她说分手前的晚上在他耳边轻语的那句“希昂,再唱一遍你写给我的第一首歌吧”。
直到陆希昂唱完了最后一个尾音,小米仍深深陷在这首歌的旋律中不能自拔。
深情的、简单的、不加修饰的情感,在陆希昂充满磁性的声线里展现得淋漓尽致。她承认她听得痴了、醉了。
这个男生,让她有了想要好好了解他的冲动。这是爱情的感觉吗?不,不不,她只是欣赏他罢了。她欣赏他的才华,他内敛的性格;她甚至还欣赏他思考事情时略微皱起的眉头……
“小米?小米?”杜彭一连叫了她好几声,她才从思绪中脱离出来。望着众人喜悦的目光,她定了定神,点头道:“太好听了,我完全沉醉了……”
“就这个了!希昂,”谢小民笑着拍了拍陆希昂的肩,“下一首主打,就这个了!你小子真棒!呵呵……”
杜彭跟阿荣开始商议着谱子的事,谢小民见有客人来了只好去招呼。陆希昂仰头把剩下的酒一口喝尽,心里百般复杂的滋味。
每想念冉慧一次,他都会自责一番。他知道他应该全心地投入到对夏唯的情感中,而不应总是沉浸在过去中不肯挣脱。
但是,爱情就是这样子。有的人,不是你说能从心中抠走就能够的,我们只能用另一个人将他挤出去,不然怎样做都只是会让自己的心更加伤痕累累。
小米凝视着陆希昂的侧脸,目光在他凌厉的面庞上游过。他鼻梁的线条,他唇边的胡茬,还有他喝酒时喉咙翻滚的幅度……每一样看起来都如此迷人。
糟糕了。她这一次,是真的喜欢上一个人了。
陆希泽挂断电话,走出房间。陆永已经坐在餐桌前动了筷,见他走进卫生间洗手,故作不经意地问道:“你妈打来的?”陆希泽用鼻子哼了一声,算是做了回应。
他们父子从过完年之后就一直很怪异,似乎彼此都知道对方些小秘密,可谁都不愿去捅破,但又都对彼此有些许不满。所以这种别扭一直持续到现在,两人也都还是简单的日常对话,没有再深层次的交流。
“她都说什么了?”陆永其实还是蛮想了解一下的,但儿子不主动说,他只好再追问一句。
陆希泽咬了口馒头,淡淡道:“没什么。我妈工作挺好的,我哥和几个人组了个乐队,现在已经小有名气,准备出专辑呢。”
“乐队?他咋还搞上那东西了?”陆永不解地问道,随后又自顾自地说,“那玩意能当饭吃?咋说也得走正规路,这个陈玉芬也不管……”
陆希泽沉不住气了:“我觉得我哥现在走音乐这条路挺好的,我妈肯定也是全力支持,谁叫我哥喜欢……”
陆永张了张嘴,终究什么也没说,只是夹了一筷子菜放在碗里,低头吃了起来。陆希泽见他没再说话,也沉默地吃起了饭。
晚饭就这么压抑地结束了。陆希泽收拾好碗筷,回房学习去了。陆永坐在客厅看电视,看一大堆模特穿着泳装在T台上扭着臀走来走去。
做了几道习题,陆希泽发现今晚有点没办法静下心来。原因很简单——他和刘慕已经有三天没联系过了。
刘慕不主动找他,给他打电话发短信,他也不敢主动联系刘慕。
整颗心就像被绳子拴在了半空中一样,痛苦地悬着,没有着落,便无法踏实下来。手机震动一下,他激动地猜想,会不会是刘慕;有人在身后揽住他的肩,他转头看,希望是刘慕;有人在教室门口喊“陆希泽有人找”,他会很着急地跑出去,期待那个人是,刘慕。
然而——都不对。
手机震动不是他,揽住他肩的不是他,来找他的那个人,也不是他。
刘慕似乎就在他的生命中蒸发了一般,没有任何消息,连带着一同消失的还有大飞和王驰。他们就像一场梦,等到陆希泽睡醒了,就都回到了他们该存在的地方。
可是……他不想啊。刘慕,你既然走进了我的生命,为何还要离开?
陆希泽想起了刘若英的一首歌,歌词是这样唱的:“你来过一下子,我想念一辈子”。是的,他阻挡不了这种思念,他必须要做点什么了!
陆希泽抄起手机,飞速地按着按键,给刘慕发去了一条信息,然后整个人像被抽空了般,靠在椅子上,再没了力气。
刘慕,如果只是因为我的喜欢让你不肯面对我,那么我会将它藏好,永远地压在我的心底……只求你不要不理我,不要让我孤单地一直想念你……
陈旧的台灯泛着昏暗的光,时间一点一滴地流逝。不知过了多久,久到陆希泽觉得是时候该关灯爬上床了,他又按亮了手机屏幕,“中国移动”四个字淡定地望着他,像是在提醒他该放弃了。
好吧……该睡了。陆希泽伸手关了台灯,衣服也没有脱,直接倒在床上。
难道……我喜欢一个人也有错么?我只不过……只不过是想默默地喜欢你,难道这跟我是男是女有很大关系吗?真的……有很大的关系么……
胸口传来阵阵痛感,陆希泽躺在床上,像睡着了一般,双眼紧闭。
也许,这一切从他出生之时就注定要错下去了。虽然他不想,但他没办法。爱情不就是这样么,只要是爱上了,不撞到南墙是绝不会回头的。
不,就算撞了南墙我也要使劲撞!黑暗中,陆希泽咬紧了牙关。
夜,安静得像一面睡熟了的湖。少年的手中握着手机,一条短信寂寞地躺在发件箱里。
——慕哥,三天没有你的消息了,你这几天没事吧?有什么烦心的一定要跟我说哈。因为,你不是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