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奸集团首犯痣胡子伏法不久,王春娇利用星期日陪母亲到江城医学院附属医院作体检,抽血后化验的结果让医生颇有点吃惊,她对王素云说:
“你的血液中白血球有点不正常,还需要化验骨髓才能够进一步确定病情,我给你开一张骨髓化验的单子,你拿到检验科去预约时间。”
“骨髓穿剌?哪该有多痛苦啊!医生,是不是我的病情已经非常严重?”
“你不要紧张,骨髓穿剌是检查骨髓的必要手段,抽取骨髓时,要打麻醉针,不会有太疼的感觉。检查的结果出来后,如果没什么问题,你就放心了,如果有问题,就积极治疗。”
化验单送到检验科,预约抽骨髓的时间定在第二天上午。王春娇让母亲坐在候诊室外面的靠椅上,借故上厕所,来到为母亲看病的内科第二诊断室。
“医生,你好,我母亲到底患的是什么病?为什么一定要作骨髓穿剌?”
“因为在你母亲的血液里,发现了白血球的幼稚细胞,基本上能判断她患上了白血病,但必需作骨髓化验才能够确诊。作为家属你要有充分的思想准备,如果她的病情得到证实,这病完全治愈的希望非常渺茫。”
医生的话让王春娇万分惊谔,她步履沉重地走出医生的办公室,白血病就是血癌,这常识她当然知道,眼看母亲刚从苦海上岸,又可能面临更大的深渊。母亲啊,你的命运为什么会如此地悲惨!“
母女俩回到双桥镇的小院后,于金美就迫不急待地向王春娇打听到医院检查后的结果。
“娇娇,医生怎么讲,你妈妈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母亲明天上午还要到医院去抽骨髓,医生讲她血液可能有问题,但要经骨髓化验后才能够确诊。”
“娇娇,先送你母亲回屋里躺着,晚上我给她熬点粥,她现在身体虚弱,需要吃清淡一点。”
于金美说完话,用眼神示意王春娇安顿好妈妈后,到她屋里来一下,王春娇会意地点了点头。回到于金美的房间里,王春娇满面的愁云。
“妈,我觉得母亲这次肯定又遇到了大麻烦,血验的结果医生初步判断她患了白血病,明天还需要到医院抽骨髓化验,才能够进一步确诊。”
“什么,白血病?这怎么可能,决不可能!娇娇你不要吓我,明天我陪你母亲去医院检查。”
在一旁听她们对话的赵秋生心中大吃一惊,他知道白血病的厉害,如果这病情得到证实,无异于宣判王素云死刑。素云呀,素云!虽说红颜多薄命,但你红颜早已退尽,眼看好日子已经到来,为什么恶运一而再,再而三地缠上你?但愿明天骨髓的化验结果一切都正常,赵秋生这时忽然做了一个从朝鲜战场,在美军俘虏那儿学来的动作后,口中默念道:
“上帝保佑,阿门!”
第二天在医院化验科的病房里,王素云抽骨髓的过程让于金美心惊肉跳,医生让王素云俯卧在病床上,在她的腰椎部位消素、局部麻醉、穿孔后才抽出一管骨髓。于金美坐在离王素云几米远的地方,见她表现得很平静,既不痛苦也不紧张。于金美心想换了是我,我也不想活了,人活着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活得尊严,活得幸福,活得健康。但这些最基本的要求,素云总是在快要得到的时候,又离她而去,命中只带八合米,走遍天下不满升,可怜的孩子,也许舅娘当初真不该救你。
骨髓化验的报告很快就出来了,鉴定结果为急性淋巴细胞白血病。医生看了看化验单,平静地对王素云解释道:
“你的确有病,而且需要立即住院进行治疗,我给你开住院通知书,你到住院部去办理有关手续。”
“医生,我知道白血病就是血癌,我还能活多久?”王素云并不惧怕死,所以问得很直接。
“虽然白血病就是血癌,但白血病也要分粒细胞、单核细胞和淋细胞这三种类型,而淋巴细胞白血病是这三种白血病中,存活期最长的一类。你在医院先要经过一段时间的化疗,等病情得到缓解后,也可以回到家中休息,对于这种病,你要作好长期抗战的思想准备。”
病情确诊了,王素云并没有立即去办理住院手续,而是让于金美陪同她到学校去请病假,校长看了看住院通知书,皱起了眉头,关切地问道:
“王素云,你今年多大岁数?”
“四十九岁了。”
“啊,那你就安心住院治疗吧,你的工作我会安排人替代,你再也不用考虑工作上的事。”
“校长,谢谢您的关心,我的病不是十天半月就能治好的,说不定那一天就会离开……我现在就想把我的工作给替代我的人交待一下,其实只不过是几把钥匙和一些简单的资料,有十分钟就足够了。”
“好,你先把这些东西交待给总务主任,我今后会抽时间到医院去看望你。还有一件事情我想问问你,你女儿的父亲是不是叫童少怀?”
王素云一脸的茫然,她不明白校长为什么会在这种时候,突然问与请假无关的问题。
“……好像是吧。”
“好像?这回答真有意思……”
“时间太久了,这名字对我已经有些生疏了。”
“你为他在文革中受到迫害,遭了不少的罪,但人家现在是美国一所著名大学的教授,著名的华人学者,但他可能对你的遭遇一无所知。”
“您是怎么知道他的?”
“我是在一本杂志上看到的。因为文革时期我俩都被批斗过,大字报上见过这名字,我的记忆力特别好,在杂志上看到这名字后就想问你。”
“天下同名同姓的人太多了,这学者是不是他,现在都与我没有关系。”
“王素云,我只是替你感到不平,中国和美国正在改善关系,童少怀如果有良知,说不定会从美国回来看望你,并对你们当年的关系有所交待……”
校长的本意是想说童少怀如果不抓紧时间回国,就是想对王素云有所交待,恐怕也来不及了。但这话只他能在心里说,眼前的这个女人,惨淡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随时有可能会从这个世界上消失,自己把这消息告诉她,是让她有所期盼,这种期盼对病魔有时会产生巨大的抗争力。“
王素云住进了医院的隔离病房,因为白血病人抵抗力低,最怕被其它疾病感染,引起并发症,治疗就困难了。于金美当然是照顾王素云的不二人选,她虽然年过古稀,仍然精神矍铄,对王素云的关怀无微不至。王素云住进医院的第一个疗程是化疗,每天通过输液的方式,杀死白血球中的幼稚细胞。但杀死幼稚细胞的同时,也要杀死正常的白血球细胞,所以还需要用输血的方式,补充白血球,以增加自身免疫的功能。
在输液和输血的间隙时间,王素云戴上口罩,由于金美陪她到医院的花园里散散步,以减缓化疗带来的恶心,浑身不舒适的症状。散十来分钟的步,还要坐在靠椅上休息一会,这时候王素云从身上摸出一把梳子,让于金美给她梳头,于金美只梳了十来下,掉落到另一只手上的头发就有一大把。
“素云,怎么搞的,你头上的头发越来越少,这样掉下去,用不了几天,就会变成光头。”
“舅娘,变光头好啊,省得你天天为我梳头。”
“胡说什么,哪有女人留光头的,我去问问医生,他用的什么药这样厉害,这才几天,就把人折磨得不成人样。”
“舅娘,你别去问,这是化疗的副作用。当年我遭批斗时,就想出家当尼姑,哪不也要剃光头吗?这头干脆不用梳了,趁这机会剃光它,戴顶帽子更方便。”
“你说得也对,反正天天都要掉头发,不如现在就剃光它,我等会去借把剪刀和剃头刀,先用剪刀剪,然后用剃刀剃,让你变成大白沙。”于金美说完情不自禁地笑了,但爽朗的笑声中,暗藏着苦涩,暗藏着悲哀。
于金美说到做到,第二天就把王素云的头发剃光了,王素云对着镜子,仔细看着她的光头。
“舅娘,你猜猜看,我的头像什么东西?”
“像什么?你不是说想当尼姑嘛,我看就像尼姑。”
“不对,不对,我是说像什么东西,不是说像什么人。”
“像什么东西?这圆不溜溜的头,好像一个大皮球。”
“嘻嘻,猜得还有点靠谱,但皮球太圆,和我想象中的东西,还有一点距离。”
“那我就猜不着了,你说说看像什么东西。”
“你吃过馒头嘛?”
“馒头谁没吃过,啊……我明白了,你这头呀,就像刚揭笼的大馒头,又白又亮又圆滑。”
“哈哈……哈哈……舅娘真会猜,我这头真是又白又亮又圆滑,只可惜它不能吃,要不然,我现在就让舅娘啃一口,哈哈……哈哈……”
于金美这时哪里还笑得出来,她急忙躲进洗手间,眼睛里的泪水成线往下掉出来。人到了这种地步,说笑话既可以缓解气氛,也可以放松心情,人迟早都得死,王素云的心里已经坦然到这地步,这说明她早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