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一个人来的吗?”一个声音从恐惧中渗进来,让我有点措手不及。
我抬起头,看见一个跟我差不多大的姑娘,抱着一个大被子,她的妈妈也在后面,也许是早上坐早车来学校太早了,我是第一个进这个宿舍的。
“我爸爸送我来的。”因为害怕,语言也冻结成几个字。
说着她们开始选床位,母女俩说一会笑一会,虽然说同是一个市的,语言却千差万别,她们的对话我连一句都没听清楚,只是觉得,好羡慕这样的场景,我和妈妈,从来没这么开心的说过话。
“忘了问了,你叫什么名字呢?”她的语言把我惊醒在跑神里。
“我叫聂小依。”我突然感觉到,我雄心勃勃的要读高中,还梦想着要考大学,可竟然蜷缩在这里,不能大大方方的和即将成为舍友的朋友交流,一种对自己的责怪感涌上心头,一急之下,脸也红了起来。
“我叫高婓斐,嘿嘿”看着她的样子,也是憨憨的,让人产生一种亲近感和安全感。
这是我记住的第一个舍友的名字。
就这样,其他的几位舍友或者被妈妈陪着,或者被爸爸陪着,或者被爸爸妈妈陪着,甚至有些还有其他的亲戚朋友,一个个都这样隆重的出场,有时候宿舍里来的人多了,整个屋子人都站不下,绅士欢闹,可谁也没有注意到,我这个躲在角落的小姑娘,要独自享受这份旁观幸福的落寞。
不能说时光斗转星移,却也改变了很多。
渐渐的,跟宿舍的其他五个都熟了起来,她们大都来自农村,脾气相对温和,对我也非常的热情,亲切。第一次离开家,我感受到了和同龄人在一起的快乐和无拘束感,也算是逐渐收获生命赐予我的礼物吧。
可她们五个被各自分到二班、五班和六班,只有我,被分到八班。在班集里,我是个原始的孤独者:不爱说话,上课不举手,不回答问题,下课不找同学玩,从不问老师问题,一个人就这样,活在一个人的世界里,教室也成了我最怕坐进但一旦坐进就再也不想出来的地方。
也许,是心底的自卑在无限大的夸张着这份原始的孤独,没有人明白沉默背后只剩下自卑残余下的胆怯。
突然有一天,一个女孩的声音清脆的传进了我的耳朵里,润进了我的心里,“你怎么一天不玩呢?来,我带你出去溜一圈......”从此,这个叫张娜的女孩子走进了我的视野,走进了我的生活。
她瘦瘦的,脸色黄黄的,看上去像一个很虚弱的人,甚至连她的头发都是那样的稀疏,个头也没有超过一米六零,但跟我一样,又似乎要接近一米六零。慢慢的,我教室里的言语,似乎都是向她诉说的。
宿舍里,依然充满了温馨和甜蜜,每个人都各自说些心里话,也许,彼此诉说心里话是拉近情感的一个捷径,而我,也清楚地感觉到自己在宿舍和教室的不同:一个是需要照顾的小妹妹,一个是远离群体的独立者。
在学校一个月后,我收到了大伯寄来的包裹,一个大大的箱子,当我拆开它时,一双精美的运动鞋出现在了我的面前,粉红色的,好美!还有许多好吃的零食,在家里,只有过年时才能收到这些。另外还发现了一个信封,摸起来厚厚的,原来是大伯往里面塞了五百块钱,还有他写给我的信。我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心跳着不止,宿舍其他几位都开始羡慕和赞美我的家人,一连串的美辞让我应接不暇,我加速跳动的心也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骄傲和自豪感。
一封长达两页的信,写满了大伯对我的关怀和期望,也许是真的第一次受到这样的待遇,一下子我连自己心跳的节奏都不能掌握了,我怎么就会得到这么一份厚重的爱呢?当我用充满感激的笔尖歪歪扭扭的写完了给大伯的第一份信时,我突然感觉到自己的成长,我,长大了!我这样告诉自己。
就这样,每个月我都会收到大伯寄给我的包裹,我也同样会给大伯回信,在来信与回复中,冲淡了我对那个自己走出的地方的思念和想念,我只将远方的大伯当成我的希望、信仰,更是我的依靠,我已经把这一切习惯成了我生活的另一种模式,我将它定义为老天对我的偏爱与照顾。有时候,我还会主动和大伯通一次电话,聊聊天,其实也只是一些问候的话,但,对于我,那是这一辈子都不可能再有的幸福,因为,我好像将电话打在了梦想的一端,我在和我的希望谈话。
而家里,逐渐的成了我远移的巢穴。
其实,我从没想过会这样,感情的侧重似乎在某些时候不由自己定论。但是,我还是莫名的对自己生出了一种罪恶感,难道真的可以忘记生长十几年的家吗?满心的责备又拉着我回到这边,回到我的根部,我不可以对他们有丝毫的动摇,在他们决定生我的那一刻,我和他们,就已经无法分割。
人也许就喜欢这样莫名的折磨自己,在外人看来两者无任何影响,可我,非要从中分出个轻重,一是一!二是二?
“学习压力大吗?”“最近天气变化要穿暖和些!”“不要太想家啊!”最平常的话却是最真的的感情,最容易让心口融出清澈的泪!这些话都来自大伯,他离我是那样的远,可又那么近?而我的爸爸妈妈,离我那么的近,又是那么的远,甚至感觉从未走近过。他们长久的沉默和无语只是我熟悉的样子。我的矛盾就像涨潮的水,浑浊的充斥在我的大脑里,搅得无法喘气,也许一切不该这么复杂!大伯还是大伯,爸妈还是爸妈,一切原本就从未改变过,只是内心里对于感情,为何要清楚地标明价位呢?在拥挤的矛盾里,我寻找到了一个可以透气的缝隙:好好学习! 终于,我从考试中让自己舒了口气,我的成绩竟然排到了第二名。而三门主课:英语、数学、语文加起来居全班第一,我太高兴了,起码我没有让任何一个人失望,我没有被自己糟糕的心情搅乱了,我还依然清醒,期中考试一下子让我这个沉默者亮了起来,上课开始有老师提问我,同学下课或自习都有问我问题的,宿舍里他们更是羡慕我,我自己也一下子觉得好幸福,从来没有过的幸福。
起初我用沉默掩饰着我内心的自卑,现在,我开始慢慢的原意出去转转,活动活动,尤其是和张娜一起,张娜对我更是喜欢,她总是说:“我就说嘛,当初我一眼看到你就觉得你和其它女孩子不一样,现在总算证明我的眼光了!”我本想告诉她,我没有什么不一样,我比别人多的,是我骄傲的心灵里经不起自己过分的自卑。但看着她以一个伯乐的身份自居着,微显着她的骄傲,眯着眼睛,撅着小嘴,虽然不是一个很美的姑娘,但的确是个很可爱,又很惹人爱的女孩子,她让人感觉到浅水处那股清悠悠的感觉,使人心里产生不出半点杂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