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脸色略带羞涩,小步挪了过去,小声说道:“不好看!”
老夫人看了一眼,心里就大大的满意,那个福字已经有了神韵,看起来灵气逼人:“可比祖母十岁时绣得好多了。”
“真的?”锦好眼睛都亮了起来,像是很为得到莫老夫人的夸奖来的高兴。
站在莫老夫人身边的顾嬷嬷,亦轻笑道:“老夫人您看,五小姐因为你这一声夸奖,一双眼睛都亮的跟晚上的星星似的了,闪的老奴眼睛都发花了。”
众人听了都轻笑了起来,老夫人瞧着那闪烁着迷人光芒水汪汪的大眼睛,心里也阵阵地喜欢:“我可不是说假话,这孩子在这女红上可算是真的很有天赋,多下些功夫,将来会绣得更好。”
锦好甜甜地笑了起来:“要是祖母真的觉得我绣得好,赶明儿我绣双袜子给祖母,祖母可不能推辞,更要日日穿在脚上。”
老夫人笑得一张老脸如盛开的花:“好,祖母日日都穿在脚上,不脱下来。”
顾嬷嬷“扑哧”一声笑了起来:“老夫人,老奴说句不中听的话,您可不能生气。您这要是应了五小姐的话,那日日只能反复穿一双袜子,这脚……”说不下去,又笑了起来。
莫老夫人笑骂了一声:“你这老猴儿,就你想得多。”
锦好却当真了一般:“那我多做几双,我可舍不得祖母脚臭。”
莫老夫人心里受用,牵起锦好的手,这么一牵才发现锦好的手指似有伤痕,拿到眼前一看,发现手指头上有几处针眼:“你这孩子,怎么就扎伤指头了?”
刚刚瞧她那样子,很是熟练,按说不该的啊!
一旁的云燕,看了一眼锦好,状似心疼的说道:“老夫人,您不知道,小姐这些日子,做针线是做出瘾来了,每日熬到三更半夜的,说是要给夫人腹中的弟弟妹妹做小衣,又念叨着给老夫人,老太爷,夫人,老爷,还有几位哥哥姐姐们做袜子,任凭奴婢怎么劝都劝不了?”
莫老夫人听了,心里有些感动,对着一旁的顾嬷嬷吩咐:“你等一下,让夏荷送两瓶薄荷膏去五小姐的院子。”又对锦好说道:“你这孩子,怎么就不知道爱惜自己的身子,若是熬伤了眼睛,可怎么好?”
“嗯,锦好谨记祖母的话,日后再不会熬夜了。”锦好受教的点头,随即羞红了一张脸,小心翼翼的从一旁拿起一双绣着竹子的袜子:“原本觉得手艺不好,将给祖母绣得袜子带过来给母亲指导一二,待日后绣好看了,再送给祖母,既然这丫头已经说了,孙女也顾不得遮羞,先将这双送给祖母。”
随即娇憨笑了起来:“若是祖母觉得还行的话,日后祖母的袜子,可就让锦好打点了。”
打动别人,需要从点滴做起,而袜子时时穿在脚上,最是恰当不过,而且,还不费功夫……这点委屈,对她来说不算什么,这世间最大的委屈,她都经历过来,还怕这小小的卑躬屈膝吗?
莫老夫人接过那袜子,细细看了看,针线疏密得当,柔软细致,就如同眼前的小少女一般,让人看了就有一阵子的舒适感。
真是乖巧听话的小人儿,她怎么以前就没有发现这孙女其实很贴心,很懂事呢?
冷落这孩子这么些年,甚至明知道锦冉时常欺辱她,她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装作没看见,想起过去那些事情……莫老夫人心里生出了些许的愧疚,心里觉得,日后要对这孩子好一些,就算是弥补她过去的错。
有对比,就有落差,想到这些年自个儿捧在手心里的那个,不要说亲手做东西了,就是买东西也没有。
莫老夫人这么越想,越觉得自己这些疏忽了锦好,琢磨着日后该怎么弥补这个乖巧的孙女儿。
这边正在联络感情,那边却有丫头回报:“老夫人,二小姐在房里……在房里闹着要绞了发……嚷着要去做姑子……”
莫老夫人一听,手里的袜子就落在了地上,顾不得捡起来,六神无主,跨开步子,就什么话也不说,匆匆忙忙往外走,慌乱之中,那脚正不偏不倚的踩着那绣着竹子的袜子上,落下浅浅的脚印,在金色的阳光照射下,那浅浅的脚印在一片纯白之中,尤为刺眼。
顾嬷嬷不忍,弯下腰去捡起来,用手掸了掸,却发现那脚印虽浅,却难以掸干净,不由得干笑道:“老夫人这是……这是急了!”
锦好瞧着那雪白袜子上那浅浅,但明显刺眼的脚印,却温和的点头:“顾嬷嬷,我明白的。”明明年纪不大,可是这眼神……却比同龄的孩子多了一种不一样的气势,以及那种成熟和冷肃。
锦好是真的明白老夫人的心情,毕竟是养在身边这么多年的,疼在手心里的,怎么能说不疼就不疼了呢?自然就慌了神。
这般面色平静,仿佛没有感觉到任何的尴尬,顾嬷嬷下意识的看向锦好的眼睛,却看见对方的一双水灵灵的眼眸如秋水闪亮,正好与她对个正着,不避不闪,端是清丽脱俗,隐隐带有日月之光华。
顾嬷嬷一愣,却有些慌乱的移开目光,似是不敢再与锦好对望,像是那清丽纯净的眸子能看见你的心里,让你无所遁形,待回过神来,再抬眸瞧去的时候,锦好的目光已经轻轻带了一丝笑意,竟是半点异样都没有。
顾嬷嬷再次断定,眼前这个十岁的五小姐,绝对不如她看起来的如此简单。
任何人遇到这样的事情,心里都会不舒服,神情都会有些怨怼,隐隐含着尴尬,就是一向敦厚的二夫人那眸子中都有了一丝不喜,可是五小姐,却仿佛根本没有瞧见老夫人那下意识的动作,没有瞧见那雪白袜子上的脚印,可是她的目光明明就落在了那脚印上。
若不是真的懵懂无知,那么就是喜怒不形于色,而经过这些日子的交道,顾嬷嬷可不相信,锦好会是个无知的孩子。
可是,一个十岁的女子,可能有如此深的城府吗?姚家大夫人真的有如此的手段,这么短的时间里,调教出如此的人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