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森林闷热非常，格莱尔已经独自穿行了数天。他早已经迷失了方向，只得沿着一个方向走，希望可以走出这森林。
夜幕降临的时候，格莱尔伸着疲惫的双腿躺在一丛灌木丛里休息。一丝丝的魔法能力在夜色里飘荡如水草，从巨大的天幕上，到无边的森林里，这些魔法能量充斥四野。
格莱尔突然扭头，双手在身前，生涩而缓慢的结印，一朵小火苗在他的指尖上剧烈的晃动，仿佛随时就要熄灭。但是最终它还是稳定了下来。格莱尔的手指一点，那火苗如流星一般在夜色里一倏而过。
一头正在吃草的麋鹿，看到一团如萤火虫般闪烁的小火苗向它迅疾的飞来。
它停下了进食，奇怪地看着那小火。
那小火到它身前，突然无风自晃，刹那便越晃越大，一股炙热的危险气息在夜色里弥漫。
麋鹿受了惊，拔腿就逃，不一会儿就没了踪迹。
格莱尔叹了口气，从灌木丛里坐起身来。
那团炙火随即在夜色中越来越弱，直到如星火熄灭。
“这烈火术竟然会比冰锥术还难！”
其实烈火术本来就比冰锥术难。虽然在初涉魔法的人看来，烈火术的威力仅仅和冰锥术相当，甚至还有些不如。但是这两个基础魔法有本质的区别。冰锥术是一个纯粹物质结构的魔法，而烈火术除了三分之二的物质结构部分，还有三分之一的能量结构。
基础的冰锥术与烈火术，威力相差不大。但是因为烈火术含有三分之一的能量结构，便具有了冰锥术所不具有的进阶空间和变异空间，比如寒火、黑火、异火。
物质结构特定而简单，能量结构复杂而多变。这是两个不同的魔法走向。
格莱尔吸收了那团白色光团以后，他惊喜地发现自己有了魔法感受能力，他沉入神识，就能清晰地感受到以他为中心，四野充斥着密密麻麻的魔法能量，从头顶的天际直到四野八方，到处都是一丝一丝漂浮着的魔法能量，如此时的黑夜一般，茫茫无际。
如果有人知道格莱尔的魔法感受力如此强大，一定会很吃惊！
如斯强大的魔法感受力，比起历史上最顶尖的存在也不遑多让。
但是格莱尔不知道。他对于魔法感受力根本没有概念。
除了有了魔法感受力的发现，格莱尔还发现自己脑海里多了许多信息。那些信息杂乱无章，断断续续，就如同一个完整的雕塑被人砸烂成很多碎块，你需要将这些碎块一点一点拼凑起来才能明白那些信息的含义。
那些信息里有大量信息是关于神魂术和死灵术的，但是这些信息即使完整的，以格莱尔现在的魔法水平也理解不了，更何况这些信息是破碎凌乱的。
但是此时格莱尔丝毫没有因此而不开心。因为他根本不知道那些信息对他的意义。相反他非常的兴奋激动，因为那些信息中有大量的基础魔法信息，而基础魔法因为信息单一内容较少，反而是完整的。
比如那个白色的光团如一个人形雕塑，死灵术神魂术这些复杂深奥的魔法就像这个雕塑的一整个手臂或者整个头颅，而基础魔法就如同一个手指甲。当整个雕塑破碎时，手臂或头颅会碎成很多块而难以辨认，但是手指甲因为本来就小，可以被完整的辨认出来。
而基础魔法恰恰是格莱尔现在最需要的。
格莱尔学的第一个魔法就是冰锥术。冰锥术在凯文叔叔手里的强大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但是他不知道凯文使用冰锥术的时候，兼用了气流操纵。
当第一个冰锥在格莱尔的手掌成形时，他激动地无以言表。他甚至在心里想，看来自己很有魔法天赋，成为一流的魔法师是指日可待的事情。
但是当冰锥出手时，他立即发现了问题。因为他手里的冰锥毫无杀伤力。
他想了想明白了问题的所在，是速度。
但试了很久也没有发现如何提高冰锥的速度。直到他学了身形术。
身形术有很多种，也是物质结构魔法里分支最多，种类最繁的魔法。
因为身形术本质上讲就是控制气流。
但是流体力学是最艰深的学问之一，它的难度丝毫不亚于最高深的魔法。
由于流体力学的复杂，对气流运动的筹算成为不可完成的事情，因为它的运算量大到了无法完成的地步。
所以所有身形术都是实验的结果。纵然是最有天赋的魔法理论师，也不可能在没有反复实验验证的基础上完成一个新的身形术。
经过实验验证的成熟的优秀身形术都成为了各大家族的不传之秘。
在格莱尔脑海的信息里，他发现了三个身形术——云梯纵，生尘步，泠风行。
云梯纵适合奔袭，瞬间高速奔袭，讲究的是迅雷不及掩耳的进攻速度，如燕尾掠水。
生尘步适合狭小空间内的闪转腾挪，讲究的是身形飘忽，如兔起鹘落。
泠风行如果可以练成，就可以御风而行，严格来讲它就是传说中的飞行术。
其实飞行术有很多种，但是都被束之高阁成为鸡肋的存在。因为飞行术的魔法能量消耗非常之大，即使魔法感受力一流的魔法师也可能刚刚升空，就得从半空跌下来。
但是格莱尔不清楚这些。
飞翔一直是人类最大的梦想。
格莱尔学的第一个身形术就是泠风行。
在摔了无数次之后他真飞了起来。
他像无头苍蝇一样，在半空中做着无规则运动。
他飞得很高，所以差点没摔死。
为了治疗自己摔断的腿，他学了医疗魔法。
泠风行他没学会，但是格莱尔掌握了气流控制的方法，所以他也掌握了真正意义上的冰锥术。
冰锥术的本义就是风中的气流。
操纵气流驾驭人体飞行非常困难，但是驾驭冰锥就要容易很多。
学会冰锥术以后，格莱尔终于不用吃野果了。
如果说学习冰锥术让他有了恍然大悟之感，那么烈火术就让他焦头烂额了。
他实验了无数次，也失败了无数次。
即使能成形火球，也丝毫无法操纵。
因为即使那非常简单的一个能量结构，对他而言也是异常的生疏复杂，因为他根本理解不了，只能死记那种能量排列，更遑论活学活用了。
魔法不仅是一种技能，更是一种学问。
和它强大的杀伤一样让人迷醉的是它复杂精妙的结构。
所以那些痴迷于理论的魔法理论师们常常赞叹，魔法是美丽的。
优秀的魔法理论师如果有强大的魔法感受力和精神力，就会成为世界上最恐怖的存在。
但是上帝的恩宠从来都是有限的。
优秀的魔法理论师稀少，但是一流的魔法师更稀少。
格莱尔的理论基础实在是太差。
每一个能量结构，都是由无数基础能量结构环环相扣而成。
而经典的基础能量结构有一百三十二种。这还不包括一些变异的基础能量结构和大量的特例。
而这一切格莱尔根本不了解。
但是他的热情却是异常的高涨。
一个以前没有魔法感受力的人突然闯进博大的魔法世界，一切都让他痴迷。
他不厌其烦的反复练习着烈火术和泠风术。
日子在他艰苦而欣喜的练习中如流水般逝去。
转瞬已经一月有余。
是日。天朗气清，惠风和畅。流云如水，碧空如洗。
格莱尔的心情也像眼前的景色一样明朗。
有些人的心情一好就容易抽风。格莱尔就是这种人。
因此他又开始练习泠风术了。
“这么好的天气，不飞岂不是浪费。”
他双手结印，集中精力。身体摇摇晃晃的开始升空。
其实即便是这样半吊子的飞行术也足以让人吃惊。因为他已经在空中摇摇摆摆的晃了半个小时了。
而这样的魔法能量消耗，已经足以报废五颗二品沘源石。
五颗二品沘源石，即使再挥金如土的人也会肉疼。
沘源石是一种天然矿石，是由魔法能量汇聚而成，需要上万年的时间才能成矿。
这种矿石分为八品。二品沘源石已经是极为稀有，一个普通的一流魔法师，凭借一颗二品沘源石，足以将自己的战斗时间延长五倍。
格莱尔就像一个天然的沘源石矿一般，源源不断地从四周汲取着魔法能量，来施展着他蹩脚的魔法。
他飞得正起兴。
一个身影从他眼前滑翔而过。
那是一个人。看来在好天气喜欢飞翔的不止他一个人。
那人双目紧闭，身形如燕。他飞翔的速度非常快，但绝无违和急躁的感觉。
恰恰相反，他像在跳舞。
格莱尔迷醉于那飞翔的身姿。
那身影盘旋着升空，似缓实快。
格莱尔觉得那种飞翔似乎像什么。他想了想才恍然大悟。
那是鹰翔。
那人的身影在格莱尔的眼里急速缩小，很快变成了一个小点，那小点越来越小，越来越难以辨识，直至和碧空融为一体，不见踪迹。
格莱尔望着如洗的碧空，心里一阵惊叹。
“这才叫做飞嘛！”
“妈的，太有型了！”
格莱尔想象着自己如鸭子走路般摇摇摆摆的飞行样子，不由黯然悲伤起来。
“天壤云泥之别原来是这个意思。”
自己要是能那么飞一天，遥望落日长河，该是多么惬意的事情啊！
格莱尔正在仰头沉入美梦。
那个黑点又在他的视野里出现，并且迅疾放大。
很快格莱尔便仰头遥望见一张苍白病态的瘦脸。
那人竟是头朝下直落了而下。
迅疾的相对气流灌满了他的上衣，格莱尔甚至能听到他的衣角在半空中猎猎作响。
眼见那人就要砸住他。
从天际而落，急如流星。
“难道他想自杀？”
“自杀也不能搭上我啊！”
眼见那坠落的身体就向自己奔袭而来。
格莱尔一阵大慌。他蹩脚的飞行术，根本就不足以自如地移动身体。
他勉强的操纵身体，刚想闪。
那张直落而下的脸陡然睁开双目。
那双无神的眼睛如死鱼一般空洞地瞪着。
格莱尔又吓了一跳。
他再也控制不住身形，在半空中跌落下去。
那双无神眼睛的主人，两指在空中优雅地划了一道弧线，一股气流将格莱尔的身体托起。
那人一把抓住格莱尔的肩膀，缓缓地落了下来。
无神的眼睛，苍白的脸色，怎么看都不像活着的人脸。
“对不起，年轻人，吓到你了？”那鬼脸的样子虽然吓人，声音却是异常的醇厚温和。
“没有。前辈飞翔的神韵实在是让人神往。”格莱尔一发现自己已经安全了，立马拍起了马屁。
“你也不差。魔法感受力和精神力都很强。”那鬼脸说道。
格莱尔把这当做了客气话。
“前辈，你刚飞那么高，在干什么？”格莱尔好奇地问道。
“我在看。”鬼脸无神的双目远望天际。
“在看？在看什么？”格莱尔顺着鬼脸的视线看过去，天边漂浮着几朵雪白的流云。
“在看这无边的魔法能量从何而来，到哪而去？”
“从何而来，到哪而去？”格莱尔呐呐地重复着这个巨大的问号，一时一头雾水，“这些魔法能量本来就有啊！”
“年轻人，万物皆有源。雨云起于海，润泽万物而有河，河水蜿蜒曲折，孕育苍生而复归于海。循环往复，互为因果，哪有本来就有之理。”
格莱尔感受着四周无尽的魔法能量，凝目沉思。
他每次结印，那些魔法能量就如同群鱼一般涌向他的双手，这些魔法能量变成了气流、冰锥、火焰。
他在飞行的时候，这些魔法能量消耗的最快。有几次，他的附近出现了魔法真空，只能操纵精神力从离自己更远的地方汲取魔法能量。
可是只要他停止飞行，四周的魔法能量就可以慢慢恢复。
这些魔法能量真的是无穷无尽吗？
它们从何而生？
鬼脸看着沉思的格莱尔，脸上露出欣慰之色。“年轻人，我看你刚才飞行，还没入魔法的门。”
“请前辈指点。”格莱尔施礼道。
鬼脸看着格莱尔笑了笑。“魔法的本质就是计算。通向最高深魔法的路径就是精妙绝伦的计算。年轻人，你的飞行术很精妙，但是你根本不懂得推演它。”
“魔法能推算出来？”格莱尔吃惊地问道。
“万变循理。魔法是一种能量变化。一流的魔法理论师能曲尽其妙地推算出每一个细节。流体力气是最复杂的变化之一，至今仍有一些难解之题。刚才你用的飞行术应该是反复实验的结果。但是没有计算所得的理论设想，拿什么去实验。”
“理论设想？实验？”这些名词对格莱尔而言，如闻天书。
鬼脸看着格莱尔不解的神情，微微地摇了摇头。“玉不琢不成器。年轻人，希望你不要浪费自己的天赋。”
“前辈。。。”格莱尔还想再说。
鬼脸抬手制止了他。“言尽于此，好自为之。”说完，扬长而去。
“前辈，你叫什么？”
“尼古拉。
“魔法的本质是计算。。。”格莱尔望着尼古拉的背影呐呐自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