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您洗好了吗?”门外响起女婢清脆的声音。
“呃,好了!”我起身,将长袍裹在身上,出了木桶。
门外的女婢们鱼贯而入,手里捧着锦服,还有金灿晃眼的头钗珠饰。
我缓步移至梨花木制的梳妆台前,一面铜镜摆放其上,铜镜前放着的尽是些名贵的胭脂水粉,散发着幽幽清香。
我指着她们手中的锦服和朱钗,问道,“这些是?”
“这些都是太子殿下吩咐奴婢们为您准备的。”
“不必了,梳个简单的发誓便好。”我可不想连走路都是满头的花枝乱颤,这会儿突然好想喜儿,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
“小姐!”门外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
“喜儿!”明眸一亮,我惊喜万分,连忙起身。
门推开了,一个娇小的身影现出。
“真的是你,喜儿!”故人相逢,我喜极而涕,伸出手,将她抱住,“你能来真好!”
“恩。”喜儿拍了拍我的背,缓缓道,“小姐,您没事就好,我们都好担心!”
“对了,你怎么来了?”我疑惑地看着她,“就你一个人来了吗?”
我记得凌圣武说过,爹爹和三哥也来了,怎么不见他们的人影。
喜儿摇了摇头,“老爷和三公子也来了,不过他们都在金銮大殿,杨公子,哦不,是太子殿下派我来服侍小姐。”
“是他?”语气难辨喜或忧,而我的心情更像是荡秋千,一会儿上,一会儿下,闹不清,搞不明。
“小姐?”喜儿偷偷地瞄着我,小心地问着,“您和太子殿下怎么了?”
“没什么。”我暂时不想谈这个问题,拉起她的手,走到铜镜前,“来,帮我梳头吧。”不管怎么说,还是喜儿的手艺好。
“你们都下去吧,有她为我梳理就好。”一挥手,我说道。
“小姐。”女婢们有些慌措,相互看着。
我抬眸,扫向她们,这下子她们终于乖乖地退下了。
“小姐,对不起。”喜儿边梳理,边说着,“都是我害了您。”莫名地她给我这一句。
“喜儿!”我转过身,严肃地看着她,“以后不许你再这么说了,没有任何人有资格责备你,包括我,知道吗!”
泪光在她的眼眶中闪现,没一会儿,她居然哇哇大哭起来。
我无奈地看着她,笑了,好像每次都是她先哭的,女人的泪水就像自来水,说来就来,说开就开。
我花了近半个小时的时间安慰喜儿,终于她停止了哭泣,抽涕道,“小姐,您要答应喜儿,以后不可以再轻易地冒险!”她紧握我的手,神情认真。
“好!”我举起手,表示诚意,“我发誓以后再也不会莽撞了,这下可以了吧?”
开玩笑,一次就够本了,我才不要再来一次呢!
喜儿点了点头,含笑道,“我帮您梳妆吧。”
在喜儿的巧手装点之下,一张透着清灵之气的美颜便在铜镜中浮现。
梳着垂髫,一支紫金玉簪斜/插入发中,滴翠的流苏落落下垂,与发髻搭配得相得益彰,身裹缕金百蝶穿花云缎裙,娇小玲珑,桃腮杏面,琼鼻菱唇,皓齿内鲜,黛眉远山,清灵之气萦绕期间,星目璀璨,灿过繁星,顾盼间,有种夺人心魂的空灵之美。
“小姐,您真是越来越美了。”喜儿很满意地看着镜子的我,赞美道。
“呵呵,是你的手艺越来越精湛了!”我起了身,拉起她的手道,“喜儿等我们回去后,我一定要把你的手艺发扬光大。”
我都想好了,等回去后,把之前落下的事情都办起来,整顿青楼,指定新的赌坊场所,然后开一间胭脂坊,专门为所有的爱美女子而设,刚好发挥喜儿的特长。
心头一想到今后可以做的大事,眼里便开始金光熠熠,忘乎所以。
“小姐!”喜儿突然惊讶地叫着,指着我的眼睛,眼底掠过一丝的惊恐,“您的眼睛……”
“怎么了?”我攒眉看着她,问道,“我的眼睛怎么了?”
她把铜镜递给我,“您自己看看吧!”
我接过一看,第二次,直接瘫倒在椅子上,惊慌之意不亚于穿越之时。
天啊!这,这是我的眼睛吗?目瞪口呆地看着镜中,金光乍现的双眸,突然觉得这个是火蛇洞噩梦的延续,难道我注定还是逃不过?
双手颓然而落,铜镜滑落在地,单边旋转,旋转,最后哐当落了地,就像我的心一般,沉到了底。
“小姐?”喜儿轻声地唤着。
突然,我抬眸,拉住她的手,问道,“你会怕我吗?”眼底的迷茫落入她的明眸中。
喜儿没有说话,只是紧握我的手,那股力量从她柔软的掌心一直传达到了我的心底,温柔的声音自耳畔响起,“无论发生什么事,无论您变成什么样,喜儿都会一直陪在您的身旁,不离不弃!”声音虽小,却是那般的坚定。
好一个‘不离不弃’,我勾起菱唇,含泪而笑,她眼里的那份坚定,一如初见时般的诚恳,让我的心头暖意阵阵。
有时候信任只需一个眼神,一句简单的话语,就够了!
我抱住她,一颗晶莹的泪珠,滑落,滴落,四溅开来。
“参见太子殿下!”
门外响起女婢们恭敬的喊声。
“糟糕!”我起身,在屋内来回踱步,我怎么忘记了,这里可是他的地盘。
“程小姐沐浴好了吗?”清朗的声线划过空气。
“禀太子,程小姐正在更衣。”
凌圣武勾起蛊魅之笑,迈开步子,踱到屋前,轻叩门板,“雨柔,是我,你好了吗?”
被他这么一叫,我更慌了,“喜儿,你去……去帮我挡一挡,现在的我还不能让他看到。”
“可是,小姐,太子他……”喜儿显然有些为难,对方可是太子啊,很难糊弄的。
“雨柔?你还好吧?”疑惑之声再次响起,“雨柔,回答我,再不回答,我可要进去了!”
冷静,冷静,我要冷静下来,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慢慢地呼出,这样周而复始,每次紧张的时候李叔就会要我这么做,而这样的确可以让自己放轻松。
“雨柔!”凌圣武显然没了耐心。
“好了,我马上就出去!”回复平静后,我立马回答,“喜儿,你找找看,有什么东西可以遮脸的,我要把整张脸遮住!”
“是……小姐……”喜儿突然又指着我的脸。
“又怎么了?”我不解,看向她,一双乌黑的亮眸里映出一张如星空般璀璨的明眸,我激动地抓住她的手臂,“我,我的眼睛没事了!”
“是啊,小姐,没事了!”喜儿也同样的高兴。
“等等,为什么刚才会有?”我仔细地思索,如果它会出现,一定有什么特殊的原因,“哦,我知道了,原来和心情有关,方才我十分的兴奋,忘乎所以,金色的眸子就出现了,现在我的心情很平和,所以它就没有出现。”
喜儿听得有些晕乎,吧眨着眼看着我。
“恩!”我拍了一下手掌,“一定是这样的,我现在明白了,以后我得控制自己的情绪,不可以过于兴奋或激动,时刻保持平和,这样,金色的眸子就永远也不会出现了!”
喜儿这会儿点了点,总算是明白了一点。
“我们走吧!”解决了问题,拉起她的手,我迈开步子,朝外走去。
门开了,一道刺目的阳光冲入视野之内,我下意识地用手遮住,透过指缝,一袭耀眼的锦服入眼来。
他,头戴束发嵌宝紫金冠,身着二色金百蝶穿花大红箭袖,束着五彩丝攒花结长穗宫绦,外罩一件亮绸面的乳白色对襟袄背子,面如冠玉,鬓若刀裁,眉如墨画,目若星辰,唇红齿白,神情亦佳,周身围绕着朦胧金辉,犹似谪仙下凡。
之前受的伤似乎被很好地处理过,没留下太多的痕迹,想起和他在地下大殿时一起冒险的情形,心头又是暖意阵阵。
“很感动吗?”一抹玩味之色悄然上了眉梢,他迅速靠近耳边,低语蛊惑,“如果感动的话就以身相许,如何?”
眼微阖,我在心底无语,你丫滴,让我感动的事多了去了,这样就要我以身相许啊,那我岂不是要嫁好几回!
“雨柔。”他执起我的手,嘴角勾起,噙着蛊魅之笑,眼里耀了鎏金异彩,散发出诱人光芒,看着我的眸底流转醉人光华,“你真美!”
我当下脚一软,差点没滑到,冷汗阵阵,妈呀!天要下雨了!他从未这么说过我,今天居然一反常态,赞美起我来!
狐疑地抬头看了看天空,晴朗一片,看样子不像是要下雨的样子啊?!
再看看他,眼里流露出真情实意,一点也看不出有作假的痕迹,疑惑啊,疑惑…………
突然,他低头轻笑。
女婢们都偷偷地转过身去,或低下头去,抬袖,掩嘴而笑,连喜儿也一副欲笑不得笑的表情。
“你……讹我!”我有些微恼,举起手,装作要打人。
“好了,不开玩笑了,父皇在御花园等我们。”他拉下我的手,包在掌中,转身冷厉地吩咐着,“你们都在这里候着。”
“是!”女婢们恭敬地行礼。
等等,前半句话怎么听起来有点怪怪的,未让我有片刻思索的时间,他便拉着我,出了大家的视野。
长廊迤逦,盘若游龙,蜿蜒而伸,上等红漆柱像是忠诚的卫士默默地排立在长廊的两旁,散发着阵阵白玉兰香的幽幽庭院,青白片片,白光熠熠,迎风而展的白玉兰摇曳着,神采奕奕,宛若天女散花,非常可爱,那股清香更是沁人心脾。
“对了,火蛇教怎么样了?”这个是我一直耿耿于怀的事情,“那个罪魁祸首抓到了吗?”
“我们迟了一步!”凌圣武眼放锐光,“让他给逃了!”
“主谋是谁?”
“吴皓月!”说到这个人,凌圣武的双眼几乎可以迸出火花。
“是他?!”我依稀记得和他照过面,那时他给我是感觉就十分的不友善,“地下宫殿的事情怎么处理了?”
“黄锦明带兵肃剿余孽。”眼底的光芒稍稍柔和了许多,“那些无辜枉死的女子总算可以入土为安了。”
“恩,那通知她们的家人了吗?”我又问。
“此事也正是我比较头疼的。”凌圣武深深地叹了口气,“不知道该怎么和他们解释,毕竟这是人命啊!”
迈前一步,他昂起头,凝视天空,“如实说出,怕引起民怨,全数隐瞒,怕引起民愤,难!”
“那就换个方式,选个恰当的时间说!”我走近他的身旁。
“哦?你有主意?”琥珀色的眸子漾起熠熠流光。
“恩,这只是我的想法,具体还得你自己斟酌。”我很诚实地回答,“不一定是最好,但是比和盘托出,或隐瞒打压会好些。”
“你说!”
“恩,再过一段时间便是圣女节,你可在那时打开‘天女湖’的封闸,放冥灯,安排一场‘飞天舞’,就说她们都受到圣女的召唤,随着圣女一起飞天去了,对内为那些无辜枉死的女子祈福,对外以一种委婉的方式向天下人宣布她们‘归天’的讯息。”我转眸看向他,“你觉得这样可行吗?”
我始终想为那些女子做些事情。
凌圣武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看着我,眼底漾起的波光,耀了金色的滟涟,蒙上了一层似水的柔情。
“雨柔……”轻柔的声线化成千丝,万缕,将我和他围绕其中。
花香氤氲,盈满心房,心底深处,似乎有些什么东西在复苏,眼里的他此刻看起来竟是那般深情款款。
忽然,风中传来一阵优美的琴音,勾时舞,放则鸣,时而沙哑低沉,时而清朗高昂,收放间,潇脱自如,琴艺之高,让人赞叹。
我回了神,尴尬地咳了声,眼光四下飘忽,红晕悄悄染上双颊。
凌圣武则是笑意连连,扬起的嘴角在俊朗的脸上,勾出绝美的弧度。
当我们走到御花园的时候,已经有人在那里大声谈笑着。
“哈哈!”随着爽朗的大笑声,一袭明黄率先飘入视野,男子约莫四十多岁,头顶龙饰,头发高梳而起置于头饰之中,身着明黄缎绣彩云金龙纹夹朝服,足蹬石青缎靴,眉目深邃,有神。
他便是当今的圣上,玄武帝。
“儿臣拜见父皇!”凌圣武朝那位男子行礼。
“民女,程雨柔,参见陛下!”我也得依葫芦画瓢,照做。
琴音戛然而止,一道朗朗之声扬起。
“都起来吧!”男子单手扬起,笑道,“你就是程雨柔?抬起头让朕看看。”
“是!”低垂着双眸,我恭敬地回答,尔后抬起脸,神定气稳地看向他。
“恩……”他略微点着头,似在打量,之后侧脸朝身旁的人赞叹道,“果然是出落得娉婷玉立,程爱卿好福气啊!”
父亲一身紫蓝,腰系紫金玉带,神情怡然,含笑道,“哪里,陛下过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