评议关守将微胖的身躯微微动了动,细小的眼睛斜睨扯着嗓子:“恕卑职甲胄在身不能全礼了。”
“陈将军什么时候全礼过?”王子身边的白衣武士对着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人冷语道,陈将军连动都没动,做了一个请的姿势,准备目送这二十多骑白族武士离开。
就在这时人群突然骚乱,众人抬手观望,彩色羽毛巨大的擎天神鸟飞过评议关朝北而去,不时地发出低低哀鸣。少年王子跪地惨呼一声昏了过去,陈将军脸色大变还未来得及思索便被锋利的大刀横切,戴着头盔的头鲜血喷溅分离了身体。
两侧目送王子的守关士兵意识一瞬茫然,还没反应过来便被白族武士一一格杀,往来的路人惊慌大叫。白族武士举着陈将军的头喊道:“天帝阴谋杀害神女,是白族的袒右臂,关城门夺了评议关。”
经过最初的慌乱袒右臂者众多,非白族人纷纷投降保命在先。评议关的大门轰然关闭阻绝了进关的人,北去的擎天神鸟,南晋百姓已然明白神女已亡,有人快马加鞭向前方的江城关报信搬兵。
腿快的已经释放了囚徒,占领了武器库。陈霸出自皇州(皇族管辖的州),身为神族后裔历来对白族仇视过重,整个评议关白族囚徒甚多,白族人人皆兵,不多时评议关便被占领。清水关和江城关的守将听后眉头紧皱,派人八百里速报都城和天帝。
青敬文尽心照顾着少年王子,缓缓醒来的王子脸色苍白,进入眼帘的只有青敬文十分纳闷。
“王子,评议关已经被白族占领,清水关派兵援助,已经和江城关形成对峙。”青敬文刚说完少年王子急火攻心一口鲜血喷出:“这是造反呀!”
“你这是要篡位吗?”少年王子怒不可遏的挥舞着手中的软鞭,白衣武士的背后道道鞭痕浸湿了衣衫。
杀陈霸率先引发战火的是白宏,王子的堂兄,众侍卫看不过劝着,王子将软鞭一扔吼道:“我父王和爷爷还在皇城,你引发战火是要他们被杀吗?”
白宏倔强的低头不语,王子扔出自己的大印无力坐在椅子上:“拿去吧!只求你善待小奇和母妃,他们没有任何过错。”
众侍卫见此情景惊慌失措纷纷跪地乞求王子收回大印,白王与世子不在,大王子白沐风暂代白王职位。
白宏抱着王子的腿一声嚎哭:“臣绝没有篡权夺位的意图,只是见神鸟北去陈霸又欺压白族,一时糊涂杀了他,他一死没办法只能夺了评议关。”白宏痛哭流涕:“王子,臣恨呀!神女,我白族几千年的希望就这样无情的被天帝杀害了,我们白族还要等多少年才能完成先祖的遗愿。”
“王子,臣恨呀!”众侍卫无不痛哭流涕,捶胸顿足。白沐风此刻被仇恨所激,颤抖着双手扶起白宏:“事已至此,都起来吧,速速商议如何应对。”白沐风只能暗自祈求祖先庇佑爷爷和父亲安然回到白州。
角落里被众侍卫仇恨所震动的青敬文心神恐惧,想到逝去的神女悲从中来不禁泪流满面,他该如何实现自己与左汗王的约定?
此刻帝都一队队整齐有序执武器的御林军包围了英王府,街巷中其他皇亲贵胄的大门微微开启而后紧闭,猜测着发生了什么。守门侍卫惊慌失措的奔进内堂,英王一身常服神色冷峻,微睁的双眼更显的为人阴狠,不满的怒哼。侍卫低头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禀告:“外面全是御林军,已经包围了英王府,青冥武士奉天帝口谕不准任何人出入……”
英王挥挥手命令:“遵旨行事。”
侍卫微愣但见到英王如此淡定高悬的心也放下了躬身告退,英王身后须发花白满是皱纹的老管家皱皱眉道:“恐怕今日是个圈套。”
英王冷冷一笑:“天帝既然让我背黑锅,本王便背就好了,只可惜便宜了那小丫头。”
老管家叹口气:“你又何苦折磨一个孩子,如今也好,解脱了。”
英王满脸不甘心:“算她命大。”
“父王,父王,神女,神女……”15岁的世子擎天继科指着门外的侍卫话都说不全,跟在他身后3岁的擎天继龙不小心摔了一跤,扁着小嘴带着哭腔叫着哥哥。
“跑什么,没个世子样子,你弟弟都摔倒了。”英王看到长子的模样不由得怒呵,擎天继科微愣回头看看了小腿不停的弟弟,抱着弟弟知错的低下头等待训斥。
“好了,好了,知道你气不顺,别总是对着世子们乱发脾气。”老管家抱着委屈的二世子不满的埋怨英王,通福自小照顾英王,英王待他如父被埋怨也只能默默听从。擎天继科知道自己有失身份,恭敬地对英王和管家行个礼问道:“神鸟无故北去难道神女已经魂归离恨天?”
英王未答话,老管家神色黯然点了点头,怀中的二世子不明所以搂着管家的脖子轻声问着:“月姐姐在哪里?小龙想和月姐姐一起玩耍。”
老管家在他脸庞亲吻一下安慰着:“小龙,月姐姐不在了,以后再也不能一起玩耍了。”二世子听闻,泪珠瞬间掉了下来,上次管家就说母亲不在了从此再也没有回来过,越想越伤心哭声也越大,管家抱着他回卧房安慰去了。擎天继科不满的问道:“是父王谋害了月儿?”
“我只是想让她生不如死。”英王说的倒极为真诚。
擎天继科沉思而后骇然心惊:“是天帝?”
英王点点头,拍了拍儿子的肩膀准备离去。
“父王,英王府已经大祸临头,您……”
“吩咐府中人收拾收拾,不出三日我们就要回东南了。”
“父王……”
“只要擎天兰还活着,天帝就不会杀了这世间最恨他的人,我这把刀还有利用的价值。”
擎天继科心下稍安便不在寻思,吩咐下人收拾行囊,独自一人为着风月的死亡伤心,只祈祷来生莫要生在帝王家。
青冥武士恭请王子蕴赶赴公主灵堂,擎天蕴面色如常在武士的护卫下而去。水晶棺摆放在灵堂正中却只有萧衍静静的躺在里面,泪水已经枯竭的兰王擎天兰一夜之间白了头发,抱着风月苍老了十岁。
擎天蕴脚步停止,心里痛绞,守灵人悄悄退到外间。脚步轻移跪地反握住兰王瘦弱的手轻言:“父王,离没有死,月没有死,蕴也不会死,您要耐心等待重逢的日子。”
如木偶的人嘴角动了动,一丝笑容转瞬即逝,脱口而出的话有气无力:“会有那一天吗?”
“相信蕴,一定要相信蕴。”轻声安慰顺势接过身体冰冷的风月,将她放回水晶棺让萧衍和风月的双手握在一起,解下身上的莲花玉佩,放在了二人的双手间。拍了拍萧衍冰冷的面颊夸奖道:“好小子,月没看错人,天下之大为她殉葬的居然只有你一个,无论何时何地你都要兑现对我的承诺,否则我绝不会放过你。”
不忍直视父亲的模样,跪地重重磕了三个头,最后看了一眼自己心疼的皇妹,手指颤抖闭眼大吼:“盖棺,起灵。”诸王和大臣俱惊,这根本不符礼法。刚刚赶来的天帝驻足皱眉片刻挥手下旨:“起灵。”送葬的乐声大起,哭声此起彼复,擎天蕴凌厉的目光扫过天帝厉声道:“神女已去,我父王心如死灰,这世间我们对你再没有任何威胁,你若不怕遭天谴就杀了我父王,否则就让我父王安度余生。”说完决绝而去,天帝望了望白发披散形如枯槁的擎天兰升起一丝怜悯:“将兰王与王子蕴接到出岫阁,好生服侍。”
送葬的队伍在无数素衣白服的百姓送行下离开了帝都夏邑,而回到宸宫的擎天蕴静静的呆坐在云楼上,对天帝的圣旨不闻不理。绿啼和擎天武急的转来转去,不时地仰望高可入云的云楼,宣旨的太监和武士踌躇不前。
宸宫位于皇宫的东南角,院墙高而厚,是当年萧一统将军与南晋帝夫妻吵架独居而盖。当年萧将军誓言与南晋帝凡间黄泉不再相见,后玉王建盘旋而上高可入云的云楼,二人在云楼相见成仙而去。云楼顶有三间房,擎天蕴常常住在云楼里与世隔绝,此刻送葬的队伍已经寻不到影子。
擎天蕴哀声叹口气:“神走了。”
突然云楼里传来苍老的声音:“我们也该走了。”
“父王……”
“无碍。”
“是。”
而后云楼再次陷入长时间的沉默,在云楼下等待的人们终于耐不住,抬步要去云楼请王子蕴接旨。
这时擎天武惊喜的喊道:“出来了,出来了,王子出来了。”
人们仰头松口气王子蕴终于出来了,只是接下来的一幕让他们肝胆俱裂。
云楼边缘的王子蕴青衣常服,拔掉玉簪墨黑的长发披散随风飘舞,他苦笑。什么太子、皇位、天下、希望通通灰飞烟灭,成为遥不可及奢望的美梦。张开双臂感受天地自然的灵气,玉簪脱手坠地碎成千万块,犹如那镜花水月轰然散开再无法复原。
纵身一跃想要体会飞翔的感觉,一次就好,飞向广阔的天地间。凌空而下瞬间鲜血染红地面,所有人惊恐的睁大双眼不敢置信,直到血腥的味道扑鼻,绿啼和擎天武惨呼:“王子……”
青冥武士上前翻过尸身,有种作呕的感觉,王子蕴面目损坏脑浆满地,敬佩的对着绿啼和擎天武拜了拜带人转身而去。
“启禀天帝,王子蕴从云楼坠落,为神女殉葬。”青冥武士跪地,一句话殿内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诸王众臣心思百转不敢随便应答。
“先退下吧!”天帝揉了揉疼痛的额头许久才说了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