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旨到,萧顺之接旨。”十分突兀的尖细嗓音在萧家议事书房外响起。萧衍与陈庆之对视一眼,知道事情不好。萧顺之已经带着几个心腹谋士打开房门走了出去。二人连忙跟随。
不知何时,萧家议事书房外已经占满了全副武装的齐国士兵,所有的士兵都手持长枪,身披甲胄,如雕像般站在萧家宅院中。
“萧顺之,还不速速接旨。”尖细嗓音再次响起,一个身着宦官袍服的传旨太监从众士卒中走了出来。其左手一卷黄色锦帛,右手则悖于身后,一副趾高气昂的模样。
“原来是洪公公,下官有失远迎,失礼了。”萧顺之强忍着刚刚失去亲子的悲痛,挤出一丝微笑,他知道现在还不是撕破脸皮的时候。
“萧大人,您好大的官架子啊,让我等了那么久。我等会儿没什么,难道你还想让皇帝陛下等着你吗。”洪全皮笑肉不笑的说着,最后一句呵斥,在场的士卒皆拔出了佩刀。
“洪公公,您看您这是说的哪里的话啊,我不过是晚出来些,您可不能给我乱扣帽子啊,兄弟们,快把刀子收起来吧。萧某人胆子小,把我吓死了,你们也没好果子吃啊”萧顺之虽然知道来者不善,但是如果在气势上输了,让对方探清自己的虚实,那己方就真的成了待宰的羔羊了。
洪全是萧宝卷的心腹太监,自然已经知道萧家大公子身死的消息。平时仗着萧宝卷的宠幸,洪全没少在朝堂上专横跋扈,偏巧萧家树大根深不怕他这个阉臣,在萧家全胜时,没少给他脸色看,自己只是个宦官,怎么可能跟这样的大家族抗衡,也就打碎牙往肚子里咽。正巧,萧宝卷让他传这个旨,他本想让萧家也吃次蹩,所以便叫了一营宫廷侍卫来给自己壮声势,谁知道萧顺之竟然丝毫不惧。
洪全摆摆手,众侍卫收了佩刀,如果他真让这些侍卫动手,也没有几个人肯听他的,毕竟一袋金子,还不能让这些平素最看不起宦官的侍卫卖命。
“萧大人,还不设香案接旨,误了时辰,我看你有几个脑袋。”洪全自知来硬的不可能。
萧家原本就是世家大族,家中出的朝廷重臣数不胜数,圣旨接的也不是一次两次,这一番流程自然也十分熟悉。
一应妥当,萧顺之领头,萧衍其次,陈庆之本不属于萧家本家,但以萧家家仆的身份,还是跪在了萧衍身旁。这也是萧顺之安排的,他真怕自己现在唯一的儿子萧衍一时冲动,再出什么意外,也就让陈庆之看着他。
陈全不在多话,打开纯黄色的锦帛:“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萧家大公子左仆射萧懿,平定始安王萧遥光、太尉陈显达与将军崔景慧叛乱,但身受重伤,不治身亡。加封其金紫光禄大夫,邢国公,责成礼部厚葬,一应用度皆由礼部安排。另加封萧家二公子萧衍轻车都尉,钦此。”
“谢主隆恩。”萧顺之此刻憋在心中的泪水才如决堤般流了出来,奸人陷害,晚年丧子,黑发人送白发人,萧顺之感觉自己的魂魄跟着自己的亲子一同离去了。
但萧顺之不想让眼前的阉人看了笑话,也就想强撑着站起来。但不知为什么手脚使不上力气,半途失力,跌坐在一旁,萧衍与陈庆之赶忙上前扶住了萧顺之。
“萧老大人节哀顺变,贵公子以身殉国,况且人固有一死,您无需难过。”洪全看到萧顺之这幅反应,心中才稍稍有些平衡,随即手腕莲花,奸笑着说道。
“小人,找死。”萧衍说着就要上前对其报以老拳。洪全为了看轻萧府众人的悲伤模样,也就走到了近前,谁知道萧衍竟然敢袭击他这个传旨太监。
眨眼间,萧衍的拳风已经冲的洪全睁不开眼睛,眼看萧衍的拳头就要找上洪全涂满宫粉的脸。
“叔达,冷静。”陈庆之一边搀扶着萧顺之,一边一把把萧衍拉了回来。
洪全被萧衍这一拳吓得抱头鼠窜,掉头跑出了萧府,一众侍卫面面相觑,也悻悻然走了出去。
“子云,你为什么要拉着我,我要打死那个死太监。”萧衍面目狰狞的吼道。
还没等陈庆之解释。
“够了。”萧顺之用尽胸膛中最后的气呵斥住萧衍。
“萧衍,你给我记住,以后萧家就靠你了。你给我记住,以后你不再是一个人,你的所有行事都要以萧家的存亡为第一前提。”还没说完,萧顺之剧烈的咳嗽起来,噗地一声,萧顺之一口鲜血喷了出来,刚刚被惊动的萧家主母张氏看到这一幕,惊叫一声晕了过去,跟着的丫鬟赶忙扶住。
萧家谋士看家主出了事,顾不上去看主母有没有事。围上了萧顺之这个萧家唯一的顶梁柱。
“我快不行了。”萧顺之抬头看了一眼自己咳出的血,对自己的寿命也就有了估计。
“不,父亲,不。”刚刚得知大哥身亡,此刻父亲又要离世,萧衍已经处在崩溃的边缘。
“萧衍,我此刻的话你一句都不能忘。”陈庆之为萧顺之擦了擦从其嘴角流下的鲜血。
“萧衍,从今天起,你就是萧家家主,你要承担起家族兴亡的责任,孙行意就是你的老师,记住他永远是你的老师。请你帮我看着他,他有任何做着不对的,请你像自己亲子一样教育他。”萧顺之转头向旁边的孙行意说道。
“家主,您放心。”这位比萧顺之还要年长,做了萧家半辈子谋士,同时也是看着萧顺之成长起来的老先生一边擦着眼泪一边承诺道。
“子云,也请你帮帮萧衍。萧衍,子云永远是你的兄弟。”萧顺之拉过陈庆之的手,覆上了萧衍的手。
萧顺之明白,萧衍如果想要成事,需要一个合格的老师,更需要一个可以劝诫他的兄弟。
“我死后,萧衍,你就上书说把我的尸身带到老家安葬。记住,不要跟朝廷起直接冲突,我们现在还没有足够的实力。”萧顺之一边咳血一边说道。
“书房有我调动守备军的令牌,我们萧家一派的将领,你都知道,你拿令牌,命令他们追随于你,就说是我的遗命,他们会听你的。之后,就让他们带领部众分批撤出建康城,记住,你们不要在城外会和,让他们穿百姓服侍,到雍州等你。”
“我的尸身出了城你就葬在建康城外紫金山吧。萧衍,你给我记住,总有一天,我要看到你带着大军回来为你哥,为我报仇。我就躺在紫金山上,看着你攻破建康城。”萧顺之紧握着萧衍的双手,用尽了最后的力气,说完便合上了双眼。